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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大唐名相張九齡正妻后 第98節(jié)

    他不清楚自己可有?做錯,要是?雪奴出事與他有?關(guān),這輩子,他不知能?否得到譚昭昭的原諒。

    譚昭昭呼吸急促,胸口急促起伏著,渾身簌簌發(fā)抖,手撐在他的肩頭,卻依舊站立不穩(wěn)。

    張九齡干脆扔掉了木屐,彎腰將她背起來,大步走了出去。

    此時天空一片漆黑,四下?萬籟俱寂。

    小巷里的積雪,莫過了腳踝,張九齡穩(wěn)步走著,雪在腳下?吱吱作響,寒風(fēng)卷過,好像在嗚嗚咽咽的哭。

    雪奴躺在臥房的床榻上?,雙手搭在胸前?,看上?去一片安寧。

    嘴角的血漬,在雪白?的面孔上?,觸目驚心?。

    第一百零二章

    譚昭昭仿佛聽到了哭聲, 喊她的聲音,又仿似什么都沒聽見,世界一片空寂。

    雪奴的肌膚本來就白?, 這時?的她,神態(tài)安詳躺在那?里,白得透明如易碎的琉璃盞。

    生父不詳,生母來自萬里之外的番邦女奴, 自小顛沛流離掙扎著長大,以為有?了倚靠, 卻最終化為了一縷芳魂。

    吞金有?多痛苦,所幸到最后, 她得到了徹底的解脫。

    去?吧, 去?吧。

    譚昭昭用布巾, 輕柔地擦拭她的唇角。

    雪奴喜美喜凈, 干干凈凈地離開也好, 這個骯臟的世間?配不上?她。

    張九齡心痛難忍,譚昭昭若是哭,或者吵鬧, 他還會安心一些。

    偏生她很?是平靜, 就像是雪奴睡著了, 怕吵醒了她般,從頭到尾都一言不發(fā)?。

    張九齡想要勸, 手伸在半空中,無力垂落,轉(zhuǎn)過頭, 對身邊哭泣的蓮娘低聲道:“你跟我來。”

    蓮娘忙擦干淚,隨著張九齡來到了正屋, 聽他道:“雪奴在長安,可?還有?親人在?”

    蓮娘搖頭,道:“奴從未曾聽過,主子平時?來往的,只有?玉姬芙娘九娘幾?人,其中與九娘關(guān)系最為親密,主子經(jīng)常說,以后這樣要留給?小胖墩,那?樣要送去?給?九娘?!?/br>
    張九齡聽得鼻子直酸楚,穩(wěn)了穩(wěn)神,道:“先準備收斂吧,去?找千山眉豆他們幫手,按照波斯的風(fēng)俗安葬。若是有?公?主府的人找來,告訴她們雪奴已經(jīng)去?世之事?。對了,雪奴的賬目在何處?”

    要是按照長安的風(fēng)俗,雪奴必須在過年前出殯,而今天已經(jīng)是大年二十七,生得隨意,去?得太過匆忙。

    雪奴身份低下,她去?世了,還不夠資格去?向公?主府報喪。太平公?主府定會派人來問,至于得知雪奴去?世之后,會得如何憤怒生氣,人都沒了,她又能奈何?

    蓮娘道:“主子的賬目都裝在一處,平時?都由奴管著鎖匙,奴這就去?給?大郎拿來?!?/br>
    雪奴的買賣,現(xiàn)在大多都不屬于她,而是屬于太平公?主。

    張九齡不想她去?世后還不得安寧,早些送到太平公?主府上?去?,早些解決麻煩。

    蓮娘不敢耽擱,忙起身前去?忙碌,剛走幾?步,張九齡在身后叫住了她,問道:“昨夜,可?有?人來找過雪奴?”

    昨夜的確有?人前來,蓮娘如實答了:“昨日九娘離開后不久,玉姬芙娘也回了家?,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主子正準備用飯時?,有?人前來找主子。那?人來過一兩次,奴認識他,是高內(nèi)侍身邊的小黃門。主子請他進了屋,奴被主子支使出來了,他們說了和事?,奴并?不清楚,后來,主子親自將那?人送到了門外,主子與平時?并?無不同,先前說話耽擱了用飯,待來客離去?之后,還讓奴去?煮了一碗杏酪,吩咐奴多加些糖。起初奴只加了一些,主子覺著不夠甜,足足再加了小半碗?!?/br>
    張九齡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瞼微垂聽著,蓮娘說完了許久,方聽到他的聲音暗啞,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br>
    蓮娘怔怔退下,張九齡坐了片刻,轉(zhuǎn)身回到臥房。

    譚昭昭挺直脊背跪坐在床榻邊,昏黃的燈光,拉長了她蕭瑟孤寂的剪影。

    張九齡望著她半刻,緩緩走上?前,譚昭昭回過頭來,看到是他,又回轉(zhuǎn)了頭,道:“收斂了吧。”

    張九齡頓了下,道:“我已經(jīng)吩咐了蓮娘去?cao辦,千山與眉豆在一旁幫忙,按照波斯的風(fēng)俗下葬,停到波斯廟宇里去?,過年也沒事??!?/br>
    譚昭昭道:“早些下葬吧,塵歸塵,土歸土,無需折騰了。”

    張九齡愣住,停到譚昭昭又道:“雪奴沒了,才是最好的結(jié)果,不是么?”

    雪奴死,的確是能化解危機的最好方式。

    太平公?主已經(jīng)逼走了姚崇,雪奴已死,與譚昭昭張九齡彎彎繞繞的關(guān)系,就徹底斷了。

    雪奴只是個不起眼的胡姬,她死了,就死了,起不了任何波瀾。

    太平公?主與李隆基,會換個人,換種方式再繼續(xù)斗。

    雪奴下了葬,天氣寒冷,許多身子弱的人去?世,趕在過年前出殯的很?多,她的棺槨夾在其中,除了芙娘與玉姬她們,張旭哭了一場,無人在意。

    譚昭昭與平時?一樣,平平靜靜看不出什么不同,只是她很?快就消瘦了一圈,無視過年時?所有?的宴請?zhí)?,閉門不出。

    張九齡也不再出門,安靜地陪在她身邊,收拾整理著雪奴留下來的家?財。

    初八這日,張九齡將賬目送到譚昭昭面前,道:“昭昭,除了西郊昆明池的莊子,雪奴所有?的買賣都交到了太平公?主府上?,這些是她余下來的家?產(chǎn),如何處置,都由你決定。還有?蓮娘,廚娘等三四個陪伴她多年的仆從,我打算留下他們,你看這樣可?妥當?”

    譚昭昭掀起眼皮看了下賬本,并?未去?動,淡淡道:“先放著吧,蓮娘她們,無處可?去?都可?以留下?!?/br>
    張九齡嗯了聲,試探著道:“昭昭,外面太陽好,可?要出去?走一走?”

    譚昭昭裹緊了衣袍,搖頭無聲拒絕。

    張九齡憂傷地看著她,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眼睜睜看著譚昭昭憔悴下去?,心如刀絞,卻不得其法,不知該如何勸,更不敢勸。

    譚昭昭聰慧,早將雪奴之死看得明白?透徹。

    無論雪奴的死與他有?無關(guān)系,但因著她之死,最大得益者,便是他與太子李隆基。

    任何勸解的話,聽起來都是在徒然辯解。

    張九齡心鈍鈍的疼,眼睜睜看著他們之間?,就這么逐漸生份了,再也尋不到以前的親密無間?。

    門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小胖墩探頭進來,小心翼翼打量。

    這些時?日,因著雪奴去?世,小胖墩突然長大了,乖巧得很?,不再用父母cao心,自己會主動寫字寫功課,走路時?都變得輕手輕腳。

    張九齡回頭看去?,朝他招手道:“你在門外作甚,快進來?!?/br>
    小胖墩進了屋,張九齡摸著他的手心,見很?是暖和,放下了心,道:“再過幾?日就要進學(xué)?堂讀書,功課都寫完了?”

    小胖墩答都寫完了,看著譚昭昭問道:“阿娘,你可?是生病了?”

    譚昭昭答道:“我沒生病。”

    小胖墩哦了聲,堅持道:“可?是阿娘都瘦了,我聽眉豆與阿蠻在私下嘀咕,她們都很?擔心阿娘會生病,要給?阿娘進補?!?/br>
    譚昭昭將他拉到身邊,寬慰他道:“阿娘不會生病,阿娘好著呢?!?/br>
    小胖墩臉上?浮起釋然的笑?,松了口氣,道:“阿娘不會生病就好,雪奴姨姨去?世了,阿娘不能再離開我?!?/br>
    譚昭昭輕拍了下他,道:“雪奴姨姨去?了,我就更要留下來。你別多想,想多了長不高。”

    小胖墩嘻嘻笑?,抬手比劃著道:“我會長得比阿耶還要高,阿娘等著瞧吧!”

    譚昭昭說好,小胖墩臉垮了下來,難過地道:“可?惜雪奴姨姨再也看不到了?!?/br>
    張九齡默默看著他們母子說話,慌忙拉起小胖墩,道:“出去?玩,等下回屋再寫兩篇大字,寫完交給?我查看?!?/br>
    小胖墩很?是聽話走了出去?,張九齡看向譚昭昭,與她了然一切的雙眸相對,他驀然就局促起來,感到自己好似被看穿,無所遁形、

    譚昭昭就那?么望著他,也不做聲。

    張九齡穩(wěn)了穩(wěn)神,打算不再回避,鼓起勇氣道:“昭昭,不是我。”

    譚昭昭道:“我知道?!?/br>
    張九齡卻并?未感到輕松,道:“既然昭昭知道,可?昭昭為何不再理會我?”

    譚昭昭并?非不理會張九齡,她誰都不想理會。

    她只是大唐的一?;遥c雪奴并?無任何的區(qū)別,在洪流的裹挾下滾滾向前,掙扎不了,掙脫不了。

    雪奴對她的意義,張九齡永遠不會理解,她也沒有?打算讓他理解。

    她來到這里,雪奴是她最好的友人,是她在張氏長子長媳,張九齡妻子,小胖墩阿娘的身份外,活出的她自己,她是譚昭昭。

    譚昭昭不打算說話,深深呼出口氣,微閉著眼睛道:“我累了,想睡一會?!?/br>
    張九齡急了,道:“昭昭,雪奴去?世,我同你一樣難過,同你一樣無能為力???是,昭昭,你不能因此來懲罰我,我們是夫妻,要白?首不相離的夫妻,你這樣待我,何其不公??”

    譚昭昭睜眼看向他,認真道:“大郎,讓我靜靜,真的,我并?未要與你如何,只想獨自呆一會?!?/br>
    譚昭昭并?非在敷衍張九齡,她要靜心下來消化自己的情緒,要是成日哭哭啼啼,或者佯裝沒事?,他們之間?才會真正發(fā)?生問題。

    除此之外,她還要認真思考以后的路。

    雪奴不能白?死。

    張九齡哀哀看著她消瘦的臉,雪奴死后,她一滴淚都沒掉過,冷靜自持,令他更加感到揪心。

    原來,真正的悲傷并?非是慟哭流涕,

    以譚昭昭的性情,他再逼迫她,只會適得其反。張九齡向來尊重她,更不舍讓她為難,低低道:“那?昭昭好生歇息,我出去?了?!?/br>
    譚昭昭道了聲好,繼續(xù)合上?了眼。

    張九齡望著她安靜的面容,卻舍不得動,好一陣后,方輕手輕腳起身離去?。

    譚昭昭并?未睡著,張九齡望著她的目光,他離開極輕走動的腳步聲,合上?門是輕輕的吱呀聲,風(fēng)吹皤動的聲音,她好像都能清楚感知,聽到。

    靜謐中帶著的動靜,能讓她能逐漸得到安寧。

    這時?,門外傳來了說話聲,譚昭昭聽到除了張九齡的聲音外,還有?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是高力士,高三郎。

    譚昭昭撐著塌幾?,捋了捋臉頰邊的碎發(fā)?,緩緩坐起了身。

    高力士,終于來了?。?/br>
    第一百零三章

    一段時日未見, 高力士早已不是幼時那個在路上流浪,無家可歸的小黃門?。

    如今的他,比譚昭昭半年前見到時還要昳麗, 雪白的面孔,殷紅的薄唇,飛揚的眉目,整個人如盛放的牡丹樣, 意氣風(fēng)發(fā)。

    譚昭昭與他不咸不淡打招呼,高力士滿腔的歡喜, 在見到譚昭昭時,笑容倏然消失:“九娘, 你怎地瘦成了這樣, 可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