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之意 第59節(jié)
“我要下飛機。我要下飛機。我要下飛機?!?/br> 恐飛加上崩潰,聶廣義的語言能力只剩下不斷重復的五個字。 聲音不算特別大,卻足以傳播整架330寬體客機的前部客艙。 艙門早就關(guān)閉,飛機已經(jīng)開始滑動,這個時候說自己要下飛機,算得上擾亂飛行秩序、危害飛行安全。 情況嚴重的還將面臨刑事處罰,并應(yīng)承擔民事賠償責任。 這會兒,飛機雖然還沒有起飛,但推出就意味著已經(jīng)進入到了排隊的程序。 從登機口關(guān)閉開始算,飛機需要經(jīng)過很多項檢查,才能進入這個程序。 乘務(wù)組首先需要和地勤確定的是,人員和貨物的配載。 配載部門根據(jù)飛機上的載客人數(shù)和座位分布,調(diào)整飛機的重心,做好艙單傳輸給機長。 機長根據(jù)艙單的數(shù)據(jù),cao作飛行電腦。 等到這些都做完了,機組再次和地勤確認數(shù)據(jù),才能關(guān)閉艙門,真正進去等待起飛的序列。 這個過程,如果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并不一定需要特別久。 反過來,如果已經(jīng)關(guān)閉艙門推出去等待起飛,又回來重新打開艙門。 由此造成的時間延誤,就是要用小時開始算的。 不僅所有的數(shù)據(jù)都要重新弄一遍,還有可能需要讓所有的乘客都下飛機重新安檢一遍。 如果有人真的要在這樣的時候鬧著下飛機,甚至不管不顧去開緊急出口的門,那就絕對要刑事拘留伺候了。 不知道算不算幸運,聶廣義已然崩潰到了連行動能力全都喪失的程度。 他只是喊喊,并沒有真的要去打開已經(jīng)關(guān)閉的艙門,也沒有剛好坐在緊急出口的位置。 除了一個勁地哭喊著要下飛機,聶廣義并沒有再做出什么過激的事情。 即便如此,還是驚動了飛機上的乘警。 聶廣義所在的前艙,是1-2-1的座位配置。 他在第一排的中間,乘警剛好就坐在他的旁邊。 在這種情況下,哪怕他只是小聲嘀咕,便衣乘警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更何況他是直接嚎啕大哭。 空姐把聶廣義的情況報告給了機長,機長讓乘務(wù)長去搞清楚第一排乘客的情況。 每個國家對航空器關(guān)門重新開艙的規(guī)定,都是很嚴格的。 但也不是關(guān)閉艙門之后,就絕對不能為某個人重新打開。 更不是只要再開就一定會被拘留的。 具體還要看是什么情況。 比如遇到人體器官捐贈的運輸協(xié)助請求,或者其他特別緊急的情況。 機長在這個時候,對飛機有絕對的話語權(quán)。 聶廣義顯然又不屬于這種情況,他就是單純的情緒崩潰。 乘警在這個時候,就需要評估,這個人繼續(xù)待在機艙里面會不會對飛行安全構(gòu)成威脅。 如果會的話,就要采取強制措施,弄下去。 最后的結(jié)果,免不了還是要被拘留。 一條淺綠色的圍巾,輕輕地蓋在了聶廣義的頭上,把他整個人給遮擋了起來。 一道洋洋盈耳的聲音響起: “抱歉,打擾了大家。剛剛忽然和他說分手,弄得場面有點尷尬。” 這道聲音的主人,翩然而至。 芳澤無加,鉛華弗御。 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古典美女大家是見得多了,尤其是在影視作品里。 在現(xiàn)實生活中見到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氣質(zhì)的女生,對于很多人來說都還是第一次。 原本尷尬到無解的場面,在這個時候,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推己及人,乘警不免要想,如果是他自己被這樣的女孩說分手,多半也會有些崩潰吧? 認真一想,再怎么崩潰,也不至于崩潰成這個樣子。 一個大男人,當眾痛哭流涕可還行? 乘警在心里面搖了搖頭,一為一個男人的哭泣,二為自己沒有遇到過這么深刻的感情。 單純地欣賞美女,和真正在一起過,也是不太一樣。 “那我和你換個位置?!背司玖似饋恚骸澳阆劝参恳幌掳桑惺裁词虑槟銈兿铝孙w機再說?不然這一耽誤可就是一飛機的人?!?/br> 夢心之就這樣成了聶廣義鄰座的乘客。 她上飛機的時候,就看到聶廣義了。 只不過一上飛機就恐飛到質(zhì)壁分離的聶廣義并沒有注意到她。 夢心之坐上這趟航班,算是一個意外。 去留學的機票,她是兩個月前就買好了的。 直接飛英國的機票不太好買,她選擇了先去意大利。 和聶廣義非要直飛不同,夢心之可以做的選擇有很多。 她可以飛羅馬也可以飛米蘭。 反正她真正想去的地方,是位于這兩個城市中間的“古都”佛羅倫薩。 她要去文藝復興的發(fā)源地,去參觀那里的四大博物館——烏菲齊美術(shù)館、帕拉提納美術(shù)館、巴杰羅博物館、和佛羅倫薩學院美術(shù)館。 歐洲的國家特別多,博物館更是隨處可見。 夢心之選擇到歐洲留學,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可以趁著周末的時間,把歐洲各個國家的博物館給參觀個遍。 夢心之兩個月前就把機票定下來了,她選擇的到達城市是米蘭。 臨近起飛,忽然收到了航班取消的消息。 最后還是程諾幫他弄到了一張去羅馬的機票。 按照常理來說,宣適肯定會和他說這件事情。 聶廣義新交的兄弟宗極,也一定會拜他稍微照顧一下。 奈何聶廣義早早地就離開了極光之意,和人間蒸發(fā)似的“躲”了起來。 他明明早早就候補成功了,卻在宣適問他的時候,說自己恐飛,準備坐火車去歐洲。 旅途漫長,連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需要馬上就走。 說的有板有眼,好像他真的能坐上目前還只有貨運功能的中歐班列似的。 都說死要面子活受罪,聶廣義絕對是這句話的最佳形象代言人。 聶廣義長得大只,看起來大大咧咧沒心沒肺。 實際上內(nèi)心比大部分人都要敏感。 他只是習慣用各種各樣的情緒,把自己包裹起來。 但凡流露出一點真情實感,他就覺得像犯了罪一樣。 越是熟悉,就越?jīng)]辦法接受,把自己軟弱的一面拿來示人。 這樣一來,夢心之最后的行程變更,也就沒有傳到他的耳朵里面。 …… 飛機上的情況,很是有些詭異。 突如其來的崩潰,被同樣突如其來的分手所打斷。 自從頭上被蓋了一條圍巾,聶廣義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他的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卻沒有再發(fā)出任何一絲聲音。 換好座位,飛機起飛。 等到座椅可以調(diào)節(jié),夢心之想問他有沒有事,或者有沒有什么可以幫忙的。 聶廣義卻用一個非常詭異的姿勢縮成了一團。 他們的座位是可以平躺的。 奈何聶廣義縮完還是有些大只。 他除了占據(jù)自己的座位,還有了一點點的越界。 他的頭直接像是靠在了夢心之的胳膊上。 有那么一點點身體上的接觸,但又不是那么明顯。 蒙著頭做完這個動作,聶廣義安靜地像是睡著了。 一時之間,夢心之不知道要說什么,也不好有太大的動作。 時間就這么過了好幾個小時。 夢心之都覺得有點受不了了,聶廣義才終于有了動靜。 他把圍巾,淺綠色的,從自己的頭上拿了下來。 裝得和個沒事的人似的,起身去釋放內(nèi)存。 為了這個“裝”,他努力了整整三個半小時。 如果不是人有三急,他還可以繼續(xù)努力下去。 聶廣義這一釋放,就釋放得和住進了飛機上的衛(wèi)生間似的,半天都不舍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