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之意 第294節(jié)
夢心之在這種奇怪的姿勢下和聶廣義聊了兩句,很正式地表示自己要下來。 聶廣義一開始是不同意的。 哪有把姑娘抱起來還放下的道理? 又不是沒力氣直接把姑娘抱回家。 “你不是想讓我夢一下萬安橋的前世今生嗎?我得在這兒再多感悟一下。而且,你不是還給大伯母打了電話,讓人送鞋子來?” “有道理。那我把我的鞋子也脫了,陪你在這兒一起冥想吧?!?/br> “好的?!眽粜闹芩斓卮饝?yīng)了。 聶廣義一臉意外地看著夢心之。 驚喜之中還帶著一絲不解。 他剛剛強(qiáng)行把人給抱了起來,沒挨一頓胖揍,多半是沾了聲稱保護(hù)舞者的腳不要受傷的光。 月光溫柔地灑向溪面,賦予了每一滴水珠跳躍的靈魂。 潺潺的水聲,細(xì)細(xì)述說千百年來的故事傳說,散發(fā)出一種神秘的氣息。 月光下的溪流,穿過夜的黑暗,如同一支魔法的筆,書寫著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 白天抗拒不了夜的黑,黑夜抗拒不了夢心之熠熠生輝的美。 看著久久不能言語的聶廣義,夢心之莞爾一笑:“我是因為聽聶先生說有蛇,才不敢一個人在這兒感悟。” “那我要是再說有蛇,夢姑娘是不是就能長在我的身上了?” “這應(yīng)該還是有點困難,畢竟我既不是植物屬性的,也不是什么外掛。” 夢心之的笑容,如同暗夜里的一道白光。 耀眼得讓聶廣義不自覺地抬頭看天。 平復(fù)了兩秒,才出聲發(fā)問:“你知道我為什么會這么這么這么喜歡你嗎?” 好一會兒,都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聶廣義只好把頭轉(zhuǎn)回去。 四目相對。 聶廣義的眼睛里面帶著期待和不解。 夢心之只是笑而不語。 過了好一會兒,聶廣義終于忍不?。骸肮媚锊粶?zhǔn)備回答我的問題嗎?” “你不是在問月亮嗎?千古吃帝問【明月幾時有】的時候,應(yīng)該就是你剛剛的那個表情和語氣?!?/br> “我是在問你?!?/br> “你都沒有看我,怎么就能證明你是在問我。” “你不會想要我看你的。”聶廣義篤定地說。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會?”夢心之有點不依不饒:“而且,問人問題的時候,看著對方,不是最基本的禮貌嗎?除非你覺得這個問題,一點都不重要?!?/br> “我已經(jīng)把我這一輩子的禮貌,全部都用到了你的身上。如果我稍微不克制一點,我就會用行為,而不是言語,表達(dá)對你的喜歡了。孤男寡女,夜色小溪……” 夢心之很快就明白了聶廣義要說什么。 她剛剛有多么倔強(qiáng)和不依不饒,這會兒就有多慫。 “說說看吧,你為什么那么那么那么喜歡……月亮。” 夢心之本來是想說【那么那么那么喜歡我】的,話到嘴邊,又實在是有那么點不好意思。 一直到這個特定的時刻,她才深刻地理解了夏目瀨石的【今晚月色真美】。 今晚月色真美,風(fēng)也很溫柔,溪水透著涼意,空氣沁人心脾。 一切都是那么的剛剛好。 勝過費盡心思的準(zhǔn)備。 強(qiáng)過絞盡腦汁的驚喜。 聶廣義沒有回避這個問題,也不舍得再挪開自己的視線,語氣里夾雜著前所未有的誠摯:“因為和你有話說?!?/br> “你說啊,我聽著呢?!?/br> “我已經(jīng)說完了?!?/br>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喜歡我,是因為和我有話說?!?/br> “對?!?/br> “……”夢心之一時語塞。 好在,聶廣義并沒有讓這樣的尷尬持續(xù)太久:“或許,你會覺得,這個理由太過稀疏平常,甚至上不了臺面。又或者,你會認(rèn)為當(dāng)兩個人感情變淡,只剩下親情的時候,才會覺得有話說就可以。但在我的心里,這才是愛情的真諦?!?/br> “以我現(xiàn)在的段位,大概理解不了這樣的真諦?!?/br> “我理解你的不理解?!甭檹V義換了一個角度:“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這個人,其實不怎么會和人打交道,也只有宣適一個我自己認(rèn)可的朋友?!?/br> “這倒是沒有發(fā)現(xiàn),你不是還拜托劉西蒙在學(xué)校照顧我嗎?” “劉西蒙是我的粉絲,也可以算是我的徒弟,他和瑪?shù)倌榷荚?jīng)是我的員工,他愿意關(guān)照你,并不是因為我和他是朋友的關(guān)系。我年少成名,出道即巔峰,基本沒有經(jīng)歷過失敗。當(dāng)然,這是在別人的眼里?!?/br> 夢心之知道聶廣義是想把自己剖開了,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好讓她明白,他是什么樣的一個人。 她對聶廣義一直都是好奇的。 只是沒有想過,這一刻,會來得這么突然。 快一點好像也沒有什么不好的。 “那在你自己的眼里呢?”夢心之問。 “活了三十多年,一直都沒有找到生活的意義?!?/br> “你不是準(zhǔn)備要告訴我,有了我,你的生命才有意義吧?這樣就太老套了?!眽粜闹悬c被嚇到。 “當(dāng)然不是。在國外的這么些年,我和我的父親,一直都處于失聯(lián)的狀態(tài)。我父親改了我的高考志愿,讓我和清華擦肩而過,也讓我們的父子關(guān)系,陷入了冰點?!?/br> “你的高考志愿不是自己填的?” “是我自己填的,但在最后一刻,被我爸爸給改了。我連重新改回去的機(jī)會都沒有。我有和你說過,我是我們那一年的理科狀元嗎?” “沒有誒?!眽粜闹囍_尖晃來晃去,“宣適哥有說過你的一些好話,偶爾有一兩句是他自己說的,但大部分是讓程諾姐和我說的?!?/br> “宣適在這方面一直都很有分寸的,程諾越是不介意,他就越是要和全世界除了程諾以外的任何異性保持距離?!?/br> “那你呢?你是不是和你的前妻都沒有辦法保持距離?” “這個問題,我們回頭再聊,我先把前面那個問題解釋清楚?!?/br> “哪一個?” “就是為什么會喜歡你的那一個?!?/br> “好吧。”夢心之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沒有哪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會覺得【我喜歡你是因為和你有話說】這樣的理由,是對愛情的最高禮贊。 在一起久了,老夫老妻了,或許還能感悟一下。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此地,是真的不太行。 “對不起,我應(yīng)該首先考慮你的感受,而不是說話的邏輯,以及怎么樣能最快速地把事情梳理清楚。我的意思是,我和我前妻的故事,得在我和我父親關(guān)系的大背景下告訴你。你其實還是這件事情的親歷者?!?/br> “我?”夢心之很是有些驚訝:“你該不會想說,是我小的時候,在盧浮宮遇到你的那一次吧?” “當(dāng)然不是?!?/br> “那好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一個一個故事聽吧。” “高考志愿的事情,我一直都沒有辦法和我的父親和解,更沒有辦法和我自己和解。” “你對清華有執(zhí)念?” “不是的。如果我的執(zhí)念是清華,我頂多復(fù)讀再考一年,哪怕考不上狀元,以我的情況,想去清華的任何一個專業(yè),都是沒有問題的。甚至,我也可以重新通過競賽和國家集訓(xùn)隊,拿到保送的名額?!?/br> “嗯,我相信你有這個實力?!?/br> “謝謝?!?/br> “你這么客氣,我有點不適應(yīng)?!?/br> “謝謝你,沒有再開口閉口聶先生,讓我覺得我們的關(guān)系,永遠(yuǎn)都那么若即若離?!?/br> “你不說我都沒發(fā)現(xiàn),你再說我可能又要回去了?!眽粜闹苁怯行┣纹さ卣A苏Q劬?。 聶廣義感覺自己的心臟受到了暴擊,大腦又開始有語無倫次的沖動。 現(xiàn)在可不是胡言亂語的好時機(jī)。 “我還是繼續(xù)講我的故事吧?!甭檹V義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一直以來,我都不知道我的父親為什么要這么做。他當(dāng)時也沒有解釋?;蛘哒f,解釋了我也聽不進(jìn)去。我和我父親的關(guān)系,一直都是很好的。那一次,算是毀滅性的打擊?!?/br> “你最后去了聶教授給你填的學(xué)校,對吧?” “是的,我沒有選擇復(fù)讀,但我也基本就沒有在同濟(jì)讀。” “直接擺爛不念書了?” “我跨年級申請了交換生。這個過程其實前前后后也有一個月,但我爸爸始終也沒有和我解釋過,他甚至都沒有和我說話。隨著我背井離鄉(xiāng),我們之間的誤會也越來越深。” “你的意思是這里面有誤會?你的志愿不是聶教授改的?” “是他改的。但也不是毫無理由,站在我的角度,如果他好好和我說,我也不是不能原諒。只是他一直也是自責(zé)的,以至于怎么都開不了口?!?/br> “那后來呢?” “后來,我爸給我寫了一封信。我隔了很久才有勇氣打開。打開的原因,還是為了克服恐飛?!?/br> “你是在飛機(jī)上,看了聶教授寫給你的信?!?/br> “對。那一天,我哭得像個神經(jīng)病,也是在那一天,你說你是我的前女友?!?/br> “原來你是因為這個哭的?!?/br> “不算盧浮宮的那一次,我每一次遇到你,都是生命中永遠(yuǎn)不會遺忘的瞬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