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眨眼間，那女孩兒就奔近，直直撞上朱川揮出的刀，朱川手里的刀發(fā)出一聲嗡鳴，腳步一頓，虎口發(fā)麻。

    好快！

    都沒看清楚她的兵器！

    果然有點(diǎn)本事，朱川腰身一擰就要再次用力，但眼前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看到女孩兒站到了霍蓮身前。

    霍蓮一手握著劍，一手垂在身側(cè)，面色平靜，一動不動。

    “給我，劍。”七星說，伸手抓住了霍蓮手中的劍，與此同時(shí)，人也向前。

    沒有劍光也沒有攻擊。

    她靠在了霍蓮的肩頭。

    這是什么招數(shù)？朱川閃過一個(gè)念頭。

    霍蓮看著握住六尺劍的手，紅色的雨水在手背上勾勒出詭異的線條。

    他視線轉(zhuǎn)到身前，雨布遮擋了雨水，但沒有擋住女孩兒額頭，臉上的血水，她濕透的衣衫裹在身上，早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只有一片猩紅。

    這短短瞬間的依靠，讓霍蓮白色寢衣上綻開了大片大片血色的花。

    霍蓮松開了握著劍的手。

    六尺劍滑落到七星的懷里。

    這就取到了？朱川再次閃過一個(gè)念頭，這招數(shù)還真管用。

    第5章 隨雨去

    夜色也到了最濃暗的時(shí)刻，就連青樓煙花巷子都陷入了安靜，雨聲也似乎變得輕柔。

    有密集的腳步聲忽的響起，踩著地上橫流的雨水向城中散去。

    夜色里潛藏的人影們，驚起低低詢問。

    “什么人？”

    “巡城兵衛(wèi)？”

    “是都察司！”

    “都察司怎么出來了？”

    “城里沒動靜啊?！?/br>
    “都察司敏銳，可能城外的動靜被發(fā)現(xiàn)了?！?/br>
    “怎么辦？”

    “撤——”

    “那女人要是被都察司發(fā)現(xiàn)，也逃不掉?！?/br>
    無數(shù)的人影隨著雨水四散。

    雨水漸漸變小，濃夜?jié)u漸清透。

    深宅里因?yàn)閮扇俗哌M(jìn)來帶起疾風(fēng)，燈火搖曳，一人一言交錯(cuò)開口，聲音低低切切嘈雜，越發(fā)讓視線渾濁不清。

    高財(cái)主抬手一揮，將燭火熄滅，也讓說話聲停下。

    “沒抓住就沒抓住吧?！彼f，“小孩子嚇一跳，知道江湖險(xiǎn)惡，知道世間事不是能隨心所欲，長點(diǎn)教訓(xùn)，也就夠了?！?/br>
    天地間青光蒙蒙，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但不是從天而降，是屋檐上大樹上殘留的雨水。

    街上開始有人走動，早起的人將門前殘留的雨水枯枝落葉清掃，小販們挑著擔(dān)子在雨后的街上吆喝叫賣，青樓巷子里酒意未消的男人們腳步虛浮而出。

    一隊(duì)差役疾馳而過，水花四濺，路上的男人惱怒地拍打著衣袍，酒意也醒了一半。

    “干什么呢一大早的——”他氣呼呼罵。

    話音落，那群差役陡然轉(zhuǎn)過頭，盯著他打量。

    男人聲音一頓，略有些緊張，這群差役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他沖來——

    “我不是我沒有——”他下意識地喊，下一刻差役們越過他向巷子里去了。

    “都看仔細(xì)些?！?/br>
    “頭兒，什么都沒有，干干凈凈——”

    “舉告說殺人的，是不是喝酒喝湖涂了？”

    “滿城都查一遍了，別說死尸了，連血都看不到一滴。”

    巷子里響起差役們的說話聲，清晨的最后一絲安靜被驅(qū)散。

    青雉抬起頭，屋檐上一滴雨水掉下來，砸在她臉上。

    門咯吱輕響，郭小哥和郭老漢走了進(jìn)來，手里拎著掃帚，濕漉漉。

    “外邊什么都沒有?！彼麄兊吐曊f。

    似乎昨夜的詭異只是一場噩夢。

    郭大娘也拎著菜籃子急急奔進(jìn)來，將門掩上。

    “城里也沒有什么異樣?！?/br>
    她借著賣菜她可以走出去很遠(yuǎn)，到最熱鬧的早市上去，早市也是打探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昨夜好像有報(bào)案說青樓里有人打架?！?/br>
    “差役們在查，但根本就沒兇手，那人身上也沒傷，是喝酒喝多了流鼻血，昏了頭。”

    這種事也不算異樣，每天酒樓茶肆青樓里都有各種奇奇怪怪的鬧騰，京城衙門不管刮風(fēng)下雨，沒有一天能是安穩(wěn)的。

    聽起來一切都跟所有的清晨一樣，但青雉的心更沉重了。

    當(dāng)然不一樣了。

    小姐始終沒有回來。

    “也許真是因?yàn)橛晏觳缓茫粼谀抢锪?。”郭大娘輕聲說，“滾地龍已經(jīng)去看了，很快就能知道。”

    雖然知道很危險(xiǎn)，但滾地龍還是堅(jiān)持要出城去找，青雉也沒有再堅(jiān)持，她也存著一絲希望，小姐真的留宿在那里了，那這邊的異樣也要立刻告訴她，讓小姐好有應(yīng)對。

    青雉無比慶幸自己親自去過一次，仔細(xì)告訴了滾地龍路線，在天微亮的時(shí)候滾地龍摸了出去。

    青雉看著街門，垂在身側(cè)的手緊緊攥起。

    老天菩薩保佑。

    ……

    ……

    老天菩薩啊——

    春桃站在午后的日光下，遍體生寒，雙手緊緊握在身前。

    那位小姐決不能出事啊。

    當(dāng)一進(jìn)來，看不到熟悉的身影，滾地龍的心已經(jīng)沉到底了，撐著力氣問出最后一句僥幸“七星小姐是剛走嗎？”

    孟溪長驚訝的臉色給了他回答。

    滾地龍?jiān)贀尾蛔?，跌坐在地上，被孟溪長催問才凌亂的說了原委。

    之所以凌亂是因?yàn)樗彩裁炊疾恢馈?/br>
    只知道昨晚門外有埋伏，只知道七星小姐消失了。

    孟溪長深吸一口氣：“先別緊張，七星小姐身手了得，又沉穩(wěn)機(jī)警，就算有意外，也一定能逢兇化吉?！?.

    “但到底是什么意外啊？”滾地龍說，“如果真是官府盯上了她，不可能放過我們的?！?/br>
    難道是尋仇？

    七星小姐的來歷他們都不清楚。

    “春桃，你去給嬸子送消息，讓他們查昨晚從咱們家到京城有什么異樣?！泵舷L說。

    春桃毫不猶豫地應(yīng)聲是，深吸一口氣，從屋子里拿出籮筐，裝上早就準(zhǔn)備的貨物，急急忙忙向城內(nèi)去了。

    “官府知道你的樣子，你就不要在外逗留?！泵舷L再對滾地龍說，“你回家里去守著，如果有意外，你要活著?！?/br>
    這句話的意思是，哪怕到時(shí)候郭大娘一家青雉丫頭都慘死，他也必須躲起來，一動不動，看著。

    以前滾地龍不喜歡聽陌生人的話，尤其是眼睜睜看著同伴死而龜縮不動，但現(xiàn)在他認(rèn)真點(diǎn)點(diǎn)頭，他一定會活著，記住仇人的樣子。

    春桃離開了，滾地龍也安排好了，孟溪長將右手舉起來，輕輕活動肩膀，隨著動作，鐵手或者張開，或者握住。

    “大娘。”他對室內(nèi)揚(yáng)聲喚，“柴劈好了，飯?jiān)阱伬?，你記得吃，我出去幫忙尋個(gè)人?！?/br>
    ……

    ……

    “外邊在查了？”

    京城附近有什么動向，高財(cái)主這邊立刻就知道了。

    “七星小姐年紀(jì)不大，有不少朋友。”知客低聲說，又道，“外邊都清理干凈。”

    高財(cái)主點(diǎn)點(diǎn)頭，知客又道：“不過，城里也什么都查不到?！?/br>
    城里他們可沒有收拾，且還到處查。

    “竹三連兄弟說她進(jìn)了城，但在城里的人沒有見到她，也沒有任何痕跡，血跡都看不到?！?/br>
    高財(cái)主說：“下雨天嘛?！?/br>
    本就不易留下痕跡。

    “那孩子還是有點(diǎn)運(yùn)氣的?！?/br>
    不過運(yùn)氣，總是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