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父皇看到兒臣的心意。

    也讓逝去的母妃安心。

    “母妃去世后，本王沒有其他信重的長輩，將軍您是我的老師，又精通兵器，請你來幫我掌掌眼?！?/br>
    提到宜妃，言辭又這樣期盼，梁寺哪里能拒絕。

    將軍無令不得擅離，更何況去一個王爺?shù)姆獾亍?/br>
    “八子，就我和你，我們快馬輕騎，速去速回?！?/br>
    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第47章 不可說

    一開始這是一趟很愉悅的出行。

    雖然趕路很辛苦。

    雖然還要隱藏身份。

    當(dāng)見到晉王，見到墨門掌門率領(lǐng)的墨者們，再看到恢弘的鑄造池。

    這里有舊友，有故人之子，與舊友暢談，與墨門掌門說古論今，最關(guān)鍵是看到故人之子,晉王能夠擔(dān)起皇帝委任，能夠再多得皇帝的看重和父愛，梁寺很開心。

    霍蓮也很開心，他很少離開北境，去過一兩次京城，但來到晉地新奇又輕松，不像去京城那樣,時刻注意著身份舉止。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霍蓮總覺得像夢一樣,有時候懷疑開心是他幻想出來的，留在記憶的只有血，火，尸首和痛苦。

    “接下來的事，你……說在場的人，應(yīng)該知道吧?！彼f。

    七星哦了聲，卻沒說話。

    霍蓮看著她似笑非笑：“太子來了，然后在鑄造池中被你們墨門殺了?！?/br>
    七星輕嘆一口氣：“這并非我們墨門意圖，是個別人與晉王勾結(jié)?！彼聪蚧羯彛澳阋仓?，當(dāng)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時，掌門立刻就封鎖了整個鑄造池?！?/br>
    “那又如何，太子死了,晉王之謀是箭離弦，再無回轉(zhuǎn)?！被羯徴f,“我義父親眼看著死去的太子，出現(xiàn)在晉地的他已經(jīng)被打上謀逆的罪印。”

    “梁將軍！你出現(xiàn)在晉地，這件事你逃不過了！”

    紛亂的火光中,晉王舉著劍狂喊，看著死去的太子，他興奮激動神情都扭曲了。

    “難道你不助我嗎？”

    “太子已死，如果本王不登基為帝，本王就是亂臣賊子?！?/br>
    “難道你要看著我去死嗎？你要讓我母妃被挖出棺槨暴尸荒野嗎？”

    梁寺看著雙手的血，那是試圖按住傷口救回太子染上的。

    “我助了你，難道就不是亂臣賊子了嗎？”他喃喃說。

    他深受皇帝看重，守邊境一輩子。

    “有梁將軍在，朕高枕無憂?！被实墼?jīng)這樣夸贊他。

    皇帝老了，朝政有些荒廢，但他曾經(jīng)的確讓大周安居樂業(yè)。

    太子雖然資質(zhì)平平，性情倨傲，但嫡長之身，百官擁簇，大周國朝民生安穩(wěn)傳承。

    晉王……

    雖然是他的故人之子，但并不像他的故人那般。

    他沒有比太子更優(yōu)秀，且如果殺太子逼宮皇帝上位，可以想象國朝將迎來怎樣的動蕩。

    就因?yàn)楣嗜酥?，他就要跟著一個親王謀反？

    他梁寺對得起誰？上對不起皇帝，下對不起萬民。

    啪的聲響在霍蓮耳邊響起。

    老將軍重重地打自己的臉。

    “八子?！被鸸庵?梁寺看向他，眼神渾濁又清明，“我是不是從開始就做錯了，我害了我自己倒也罷，我這是毀了天下太平，毀了北海軍啊，毀了北境?！?/br>
    是啊，是一開始錯了一些，但沒關(guān)系啊，還可以立刻改錯啊。

    抓了晉王，平息謀亂，對皇帝認(rèn)錯，一切都來得及。

    但……

    由濃漸淡的夜色里霍蓮再次笑起來。

    “他不想從賊，又不舍殺賊，選擇與晉王同死?！?/br>
    從賊對不起天下，殺了賊，他無法面對故人。

    而且讓朝廷判罪的話，必然會被問出舊事，會被查問為何跟晉王私下往來，他梁寺聲名狼藉死罪難逃倒也罷，已經(jīng)故去的宜妃也休想再皇陵安寢。

    從賊和不從賊，梁寺都是死路一條。

    所以……

    “你就當(dāng)我跟晉王謀反了吧?！?/br>
    “八子，只有我死了，這場惡事才能制止，你們才能活著，北海軍才能保住聲譽(yù)?！?/br>
    霍蓮重復(fù)著梁寺說的話，一笑。

    “然后我就把他殺了?！?/br>
    至于殺的過程有多難過多痛苦多憤怒，就沒必要說了。

    霍蓮看著七星，她不是也看到了？

    后來那個掌門還主動借他一把劍，讓他用來殺人，說劍鋒利，不會讓人痛苦。

    之后還嘮嘮叨叨說了很多，劍送給他了，有機(jī)會見到他女兒就幫個忙，他女兒是什么什么怎么回事，也不想他在那種時候有沒有聽到能不能記住。

    可能是也沒別的辦法了。

    因?yàn)橐豢跉庹f完，那個掌門也去死了。

    室內(nèi)安靜一刻，兩人似乎都各有所想，沒有說話。

    “所以，有什么可冤的？”霍蓮說，“梁寺不肯殺賊，那就從賊，這就是真相，你還想要我到陛下跟前說什么真相？”

    七星搖搖頭：“但還是可以說的，真相就是晉王之亂的確是因?yàn)榱核虏粡馁\被阻止了，而且沒有我們墨門協(xié)助，單單靠你帶來的一隊(duì)人馬根本制止不了。”

    她還真是依舊有話說，霍蓮眉頭一豎，不待他說話，七星再次開口。

    “當(dāng)然我明白了你的顧慮。”她說，“梁寺的事你不想說也對，不說就不說罷。”

    霍蓮的眉頭皺起，她明白了？

    “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就是要讓你明白?！彼f，“我不會讓你離開到處去亂說。”

    說到這里停頓一下。

    “還有，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嗎，那也知道你父親對我有個請求?！?/br>
    那個洛掌門嘿嘿一笑。

    “小哥，我有個女兒，勞煩你也幫忙照看一眼唄?！彼f到這里又一聲輕嘆，視線越過紛亂的鑄造城池，“有我這個父親，她受苦了，活著是辛苦，但能活還是活著吧?！?/br>
    七星哦了聲：“但活著總有很多活著的方法?！?/br>
    霍蓮冷笑一聲，就知道跟她說了等于沒說。

    “這就是我的活法。”他說，“我要這樣活，就不會讓你們的活法影響到我。”

    七星笑了笑，看了眼被綁著的手臂。

    “好啊，那我再想想，找一個不影響你的活法?！彼f，又問，“過去的事我都知道了，那……

    霍蓮將手臂一甩，人躺下。

    “睡覺！”

    因?yàn)槭直圻€綁在一起，他動作太突然，七星被拉拽跌趴在霍蓮身上。

    霍蓮一動不動，說：“不管我睡覺的時候是哭是笑，哪怕人抽搐了，你也別碰我。”

    七星哈哈笑了，說聲：“好，我知道了?！?/br>
    手一撐他胸前，滾落另一邊，似乎還在笑，但似乎也瞬間就不笑了，呼吸，胸口起伏，都是人入睡的頻率。

    霍蓮忍不住轉(zhuǎn)頭看她一眼，她竟然還睡得著？還睡得這么快？

    他說的那些過往，也算是令人震驚吧，她竟然一點(diǎn)感觸都沒有嗎？

    這女人的心腸什么做的……

    霍蓮收回視線看向上方，夜色靜謐，他毫無睡意。

    忽地又想，這場面其實(shí)也不陌生，先前內(nèi)宅里天天如此。

    只不過此時眼一閉就睡去連夢都不做的七星如同他，而他則如同梁思婉。

    他忍不住發(fā)出一聲笑。

    不知道是笑七星，還是笑自己，還是笑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他現(xiàn)在倒是可以跟梁思婉湊牌局了。

    想到梁思婉，霍蓮的笑又散去，閉上眼，沉下了氣息。

    第48章 人有變

    出了正月，天氣依舊嚴(yán)寒，不過梁思婉沒有什么感觸，她所在的室內(nèi)溫暖如春，一年四季都是這個樣子，一天又一天一成不變。

    但是，似乎有什么不一樣。

    梁思婉忽地停下有一下沒一下數(shù)著吃飯,看著擺在面前的食案。

    “那誰……邊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