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婉抓過一塊rou干再次塞進嘴里。

    霍蓮還說她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

    都是天地間草芥，都一樣！

    ……

    ……

    都察司前院燈火通明，大廳里聚集數(shù)人，朱川站桌案前，看一個文吏奮筆疾書。

    “今晚兵部的軍報也都送到了?！彼D(zhuǎn)過身，對室內(nèi)其他人說，“不過因為戰(zhàn)事也結(jié)束了，且是勝仗，他們不會半夜敲開陛下的寢宮?！?/br>
    “待明日朝議，也沒什么麻煩，就是吵鬧是獎是罰?！币蝗它c頭說。

    陛下已經(jīng)提前知道，且心中有了定奪，不會被朝議困惑，也不會被朝官們左右，還能左右朝官們。

    朱川撫掌：“好，那這件事就到這里了?！睂χT人一笑，“兄弟們都辛苦了，快去歇息吧?！?/br>
    隨著這一聲兄弟們，廳內(nèi)的氣氛輕松起來，代大都督行事的副使朱川又成了他們的兄弟。

    “朱川你是不是就等著歇息呢？”

    “我剛才就看到了，背對著我們打哈欠?！?/br>
    “可憐的朱川，以前哪里需要用腦子?！?/br>
    朱川跟大家嘻嘻哈哈笑：“是啊是啊。”又指著還在奮筆疾書的文吏，“其實腦子還是靠都督，都是他教的?！?/br>
    霍蓮雖然不在京城，但都察司將京城的所有動向都及時信報傳達。

    “都督斬殺了大部主，陛下不知道多高興，一定有重獎，快點告訴都督?！?/br>
    “真遺憾沒有親眼目睹都督英姿！”

    朱川含笑聽著一邊與大家說笑“當(dāng)然高興啊，陛下宛如自己親征了?！?/br>
    “你就算了，你去了說不定會嚇死，夷荒人其實真的很可怕。”。

    說笑一刻，諸人告退。

    “你忙完了就早點休息?！贝蠹以俅味谥齑ā?/br>
    朱川笑著點頭：“給都督寫完信，我就休息了?！?/br>
    廳內(nèi)諸人散去，朱川半坐在桌子上，在燈下端詳自己的手，哼著小曲，直到文吏恭敬地起身：“大人，寫好了。”

    朱川頭也不抬：“念?！?/br>
    文吏忙將桌案上一沓紙拿起。

    朱川的聲音又傳來。

    “公文不用念。”

    每次送去給霍蓮的書信一部分是都察司公文，寫了日常事務(wù)，最近的各種窺探消息，各方各面牛鬼蛇神繁雜，然后就是朱川的私信，寫家里的人和事，家里的人事簡單，婉婉小姐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最近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家里又收到了什么稀奇的禮，自己有多辛苦，等等一切安好惦念都督。

    私信比公文的內(nèi)容都多，文吏念完都有些口干舌燥。

    朱川點點頭：“寫得不錯，都是我要說的。”他抬了抬下巴，“喝口水?！?/br>
    文吏忙道謝，依言端起桌上的涼茶一飲而盡。

    “接下來你再寫幾句話，今天陛下剛吩咐的?！敝齑ㄕf。

    文吏忙放下茶杯，拿起筆：“大人請說?！?/br>
    朱川說：“得知北境此戰(zhàn)，陛下很高興，說都督斬殺大部主，等同于陛下御駕親征了?！?/br>
    那必然是，文吏心想，下筆如飛，都督被陛下看重，立了功，陛下臉上有光嘛，一定是要獎賞都督了。

    但他握著筆等啊等，卻沒等到朱川接下來的話。

    “大人，然后呢？”文吏忍不住抬起頭問。

    朱川也抬起頭，看著他，一笑：“然后就快點把信送出去，讓都督也高興高興。”

    文吏回過神明白了，就沒了，陛下對這件事什么心意沒說嗎？知道了陛下的心意才能做出應(yīng)對。

    或許陛下還沒表明心意，朱川畢竟是代替都督行事，陛下也不跟他說那么多。

    “是，下官這就去安排?！?/br>
    文吏退出去了，大廳內(nèi)變得安靜，朱川靠著桌子似乎出神一刻，再手一撐站起來。

    “好了?！彼f，“睡覺去。”

    ……

    ……

    玲瓏坊密室內(nèi)燈火通明，當(dāng)七星的來信讀完最后一句，所有人都舒口氣。

    “小姐沒事就好?！鼻囡艉鲜帜钅?。

    “這還用說！七星小姐怎么會有事！”

    高小六靠在椅背上說，一面用力搖晃扇子，驅(qū)散額頭鼻尖冒出的密汗，可見先前他也是提心吊膽。

    陸掌柜捻須含笑：“這么說是小姐斬下了大部主的頭顱，真是大功一件?！?/br>
    高小六坐直身子：“對啊，這可是真是大功一件！”

    陸掌柜的神情也有些激動：“立下此功，是不是就能向朝廷表明身份，朝廷也能重新看待我們墨門……”

    這的確是個好機會。

    但……高小六皺眉：“但霍蓮那個狗崽子……”

    可是會搶功勞的。

    說到這里他看向另一邊坐著的人。

    “劉大人，在這里坐了大半年了，茶水也喝了大半年了，輪到你出力了?！?/br>
    劉宴看他一眼：“出什么力？”

    “當(dāng)然是對皇帝表明真相，讓皇帝知道七星小姐的大功。”高，說著又一笑，“我爹先前籠絡(luò)你，不就是為了讓你成為他朝中的助力，現(xiàn)在，是你發(fā)揮作用的時候了。”

    青雉和陸掌柜不由也看向劉宴，是啊，他們墨門在朝中也算是有人了，能有人為他們說話。

    劉宴臉色沉沉，什么叫他是墨門的朝中之人！

    他來這里，就是坐一坐，聽一聽，為了看墨門有沒有為非作歹違法亂紀！

    目前來說，墨門沒有為非作歹違法亂紀，兢兢業(yè)業(yè)……

    “這件事是好事壞事還不一定呢?！彼f。

    打了勝仗，立了功還不是好事？青雉愣了愣，高小六皺眉，搖扇子的手停下來。

    他低聲喃喃：“的確……”

    “事是好事，與國與民是好事?！眲⒀缃又f，“但自來福禍相依，對有些人來說的好事，對另一些人來說就可能是禍事。”

    “我也不關(guān)心別人，劉大人你就直說吧?！鼻囡艏眴枺皩ξ壹沂呛檬逻€是壞事？”

    劉宴看她：“現(xiàn)在尚不可知，要看陛下怎么定論這件事，才知道?！?/br>
    “這還有什么可定論？”陸掌柜說，“打了勝仗，斬殺了大部主，自然是要獎啊?！?/br>
    劉宴說：“皇帝的獎賞可不一定就是獎賞?！?/br>
    還是彎彎繞繞，青雉要說什么，椅子嘩啦響，原來是坐著的高小六一躍而起，徑直撞開了一旁的暗門。

    “我有事先忙?！?/br>
    伴著這句話人已經(jīng)消失了。

    青雉要說的話咽了回去，看著室內(nèi)跳動的燭火，心神也跳動不安。

    ……

    ……

    相比于北境戰(zhàn)事報去京城將要引發(fā)的熱鬧，邊境這邊已經(jīng)恢復(fù)了日常。

    死難者入土為安，兵士們繼續(xù)巡察警戒，民眾們重新回到家宅，而原本熱鬧的生意也沒有停下來，商隊來來去去將貨物運送來，石礦木場每日號子聲聲。

    傷兵營外，也有不少人在走動。

    “七星，你看，我真能走了?！标愂砷_拐杖，走了幾步，回頭說。

    站在后邊的七星含笑點頭：“是，走得很穩(wěn)了?！?/br>
    陳十再穩(wěn)穩(wěn)地走回來：“所以你放心吧，我沒事了，不會死。”

    七星還沒說話，一旁的阿貓哈哈笑：“七星jiejie，看你把他嚇得，唯恐你把他燒了。”

    說著又對陳十做鬼臉。

    “羞羞羞，你膽子真是太小了?！?/br>
    陳十帶著幾分羞惱對她揮手“去去去，你懂什么，不是我怕，我是怕……”

    阿貓拉長聲調(diào)“哦，還是怕咯。”

    “我是怕嚇到了七星！”陳十沒好氣說，再看著七星，神情擔(dān)憂，“我把你嚇到了，嚇得你都信了當(dāng)年他的胡說八道了?！?/br>
    當(dāng)年，阿貓不說話了，乖巧地眼神左看右看，等著聽故事。

    七星搖搖頭：“我沒有嚇到，你別擔(dān)心?！闭f罷又笑了笑，“當(dāng)年，也沒有被嚇到?！?/br>
    怎么可能沒有被嚇到，陳十氣道：“當(dāng)年你都嚇得說胡話了，天天要找jiejie，說能看到j(luò)iejie，非要那把劍，姑姑擔(dān)驚受怕，日夜守著你，好久你才恢復(fù)正常不說這種話了?！?/br>
    結(jié)果這一次看到他傷重，直接就要模彷當(dāng)年把他燒了，鑄造成劍。

    “那姓洛的說鑄成劍就能活下來，這種瘋話也能信？

    他就是個瘋子，一心要當(dāng)干將莫邪，想當(dāng)掌門想鑄成名劍想瘋了，人干將莫邪也沒有以子女祭劍啊，人家是自己跳進去了，他怎么不自己跳進去，把你jiejie大女扔進去！”

    陳十越說越激動，說到這里聲音變得哽咽。

    “可憐的大女，才四歲，她才四歲啊，她被帶到鑄劍池上的時候，心里怎么想的，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