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沉在水底，身體卻感覺很輕。周圍好多聲音，卻不嘈雜刺耳。

    怎么回事？天花板越來越近。

    咦？天花板怎么是有顏色的呢？漆面上有顆粒狀的淡黃斑點(diǎn)。頂上的燈光像星芒一樣向外射出暖色的線。

    仔細(xì)看窗外，透過反光的玻璃，可以看到“夜色”，這就是五彩斑斕的黑嗎？甚至可以看到外面的樹飄落著葉子。窗棱下的墻，被病房里的光照出來，又是淡藍(lán)色的。

    我什么時(shí)候出來的？這白色的簾子外面，原來還有這么多人啊。

    那是誰??？站在遠(yuǎn)處招呼?？粗醚凼?。

    這走廊怎么這么長？好像在無限重復(fù)一樣，來的時(shí)候是這樣的嗎？

    明明？

    他們在叫我嗎？

    接近了，逐漸看清那倆人的樣子。

    誒？爸媽？

    你們……你們來看我了？我好開心啊。

    爸，你沒事了嗎？

    媽！媽……

    媽，我好想你啊。

    《沉思》我練好了，你不是說最喜歡了嗎？我拉給你聽?。∥椰F(xiàn)在有一把新的琴了，我最最喜歡的人送的，你肯定猜不到是誰，你也認(rèn)識的……

    啊……我沒有帶在身邊……

    ？！

    你們好久沒有抱過我了，好溫暖。我多賴一會(huì)可以的吧？

    去哪？可不可以別走？

    我為什么拉不住你們的手啊？我為什么不能去？

    什么？看哪？

    視線隨著他們的眼神移回病房里。

    啊，陳賢？

    你怎么站在這呢？你來，剛剛還提到你，我?guī)阏J(rèn)識，我爸媽。

    你怎么了？在看什么呢？

    ……你很冷嗎？為什么在抖啊？

    視線從頭頂轉(zhuǎn)到他面前——

    你好看的眼睛里亮閃閃的是什么??？

    你在哭嗎？

    你難過什么呢？誰欺負(fù)你了？

    你怎么不回答我呀？

    誒？

    怎么會(huì)從比你高的角度看到你呢？我能站起來了嗎？

    我剛剛……

    視線轉(zhuǎn)回病床上，那方向被人們圍堵著。他們忙碌著，講著話，很用力的樣子。

    他們好累啊?；钪陕镞@么累啊？他們在干嘛？

    我不是都起來了嗎？

    ??！

    他們圍著的那個(gè)人好可怕。他還活著嗎？

    血跡斑斑下是蒼白到發(fā)青的面容，發(fā)紺的嘴唇間塞著通氣管，身上也都是管線，身體因?yàn)樾夭勘灰幌乱幌掳磯憾诖采匣蝿?dòng)著。右側(cè)肢體被裹在支具里露在被子外，像沉重的枷鎖把他銬在床上。這虛弱丑陋的樣子，一點(diǎn)都看不出自己的影子。

    咦？……自己的影子？

    作者有話說:

    又一次糾結(jié)到底要不要放出真正的結(jié)局_(:3」∠)_唉……我去和自己猜個(gè)拳

    第122章 天鉤五 alderamin

    痛覺幾乎是在一瞬間恢復(fù)的。有知覺沒知覺的身體都在痛，能動(dòng)和不能動(dòng)的肢體都在顫栗。視線變回灰白又模糊，人影在眼前晃，像一個(gè)個(gè)拿著鐮刀的劊子手，各種聲音像利劍直捅進(jìn)腦組織里搗攪，帶來朦朧的劇痛。高明想嘔吐，又一動(dòng)不能動(dòng)。

    這光線、這嘈雜、這感覺……

    這就是生嗎？

    這死而復(fù)生，是生不如死。

    爸、媽，為什么不帶我走？

    為什么連這一次也還要拋下我？

    還要流多少淚，才能把這生命都流干？

    血色的巨浪泛著白沫暴虐地翻涌，吞沒了一切。

    直至不知多久，才恢復(fù)了平靜如鏡。

    接著有波紋打破寂靜，似是有純凈的淚自無源處滴下來，一圈圈散開……

    能聽到陳賢的聲音自那處傳來，不停地呼喚。

    夠啦，夠啦，陳賢，你好吵哦。

    我在呢，別叫了，放心，我哪也去不了。

    你看你催命鬼似的……

    好像睡了一個(gè)世紀(jì)。

    終于再睜眼間，眼前只有那個(gè)熟悉的輪廓。

    僅憑輪廓，高明也依然認(rèn)得出那是他的愛人。

    高明竭力朝他笑了一下，卻只是牽動(dòng)了一點(diǎn)嘴角，身上難過得讓他又皺起了眉頭。

    視線不曾離開陳賢，他從那點(diǎn)模糊的輪廓里看出來，那人在抽泣。

    別哭啊……大老爺們的，不嫌丟人嗎？

    你還給我擦，你先擦擦自己的花臉吧，像小狗似的。

    好累。動(dòng)不了，呼吸都好累。

    意識模模糊糊，沒有哪塊肌rou可以順利受控，咽不下的唾液沿著呼吸面罩的邊緣浸濕了墊著的紙巾。想要和陳賢說句話，卻只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嗚咽。

    太痛了，穿心的痛。

    “沒事的，沒事的。”又是陳賢的聲音。

    你管這叫沒事？

    高明掙扎著去看他，可頭轉(zhuǎn)不了，眼前也像蒙著層紗看不清楚。

    聲音倒是聽得清楚，那人說：“對不起……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說氣話嚇你啊?！?/br>
    “你做得很好了，高明。”陳賢的聲音溫柔得像要從心里滴出血來：“別急，我不走，答應(yīng)過陪你，就會(huì)陪你一輩子?！?/br>
    “是不是很疼?。柯粑?。”他聽起來好累好頹喪。

    自己竭力朝他翻動(dòng)眼睛好像終于被理解了，他幫著把氧氣面罩拉起來了一些，問道：“怎么了？要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