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外地，虎社長并沒有和以往一樣早早等在會議室。

    亞實坐在座位上，看著同事一個個魚貫而入，完全不比以前稀稀拉拉的狀態(tài)。

    現(xiàn)在會議室已經(jīng)聚齊不少人，他們小聲地議論著。議論的什么，亞實聽的并不清楚。但是有一個熟悉的名字反復被提起。

    山崎。

    亞實掃視了一遍屋內(nèi)人，他沒在。也許正是他沒在，才讓情況更不對勁。

    近來她一直奔波于片場和公司兩地，對內(nèi)部消息過問很少，另外亞實呆的投放部又是新部門，消息自然不如以前營業(yè)部消息流通。因此亞實對公司現(xiàn)狀了解程度大不如前。

    不過，這次絕不會是什么好事。從這里在座的焦急謹慎的態(tài)度就能明白。

    干等也是等。亞實打開手機翻看有沒有未回消息。

    昨天她剛一加上新投資人，就立馬去了消息，亞實是個急性子，只想快點把事情辦完，結(jié)果人家后來一直沒回她。

    現(xiàn)在回了。

    在她老長一摞的素材、方案說明與感謝語后，他只回了兩句。

    【好?！?/br>
    嚴格來說只有一句。

    【以后不用給我發(fā)了。這叁千萬算我白送給你，離我哥遠點?！?/br>
    什……神經(jīng)啊！他不會以為自己是在扮演惡俗電視劇里的橋段吧？！到底誰纏誰啊？！而且，又不是她去拉的投資，她從頭到尾就見過他一面，其余時間都被糸師冴蒙在鼓里。拜托！糸師冴到底怎么跟他說的嘛？！這樣，不僅她跟糸師冴不清不楚，還莫名其妙背上個怪瞧不起人的人情！

    混蛋糸師冴！亞實不小心捶了下桌子，周圍人討論聲一下子被嚇停，她又訕訕地道歉。

    哥哥那么可惡，他弟弟果然也不是什么善茬。亞實瞬間想通了，為什么自打她從見糸師冴他弟弟的第一面起就覺得他性格差勁。

    算了。亞實鼻子出氣，看在他給了錢的份上，不理他，人總不能和錢過不去吧。至于他說什么離他哥遠點，誰管他！經(jīng)他這么一激，亞實甚至都想再配合糸師冴做場戲給他看氣死他。

    “社長好！”

    一片問好聲忽地響起，社長來了。

    亞實關了手機站起身，看見一貫泰然自若的社長神色很凝重。

    “大家早?。　被⑸玳L露出雖有疲態(tài)但仍威風凜凜的笑，“抱歉，這么早把大家叫來，自己倒遲到了?！?/br>
    他揮揮手示意站著的眾人落座，“剛才幫笹原理事送進醫(yī)院，他突發(fā)腦溢血，所以來遲了?！?/br>
    見大家神色緊張社長又補充，“好在送的及時，沒什么大礙?！?/br>
    “這次把大家叫來，是要告訴大家兩個消息。”虎社長自小漁村帶來的黝黑臉龐表情平靜，“我向來是先挑壞處再講好處，所以這次也從壞消息講起?！?/br>
    “我們公司長期合作的最大客戶，創(chuàng)世紀，在前天正式宣布合作關系破裂。想必持有本公司股票的部分老員工已經(jīng)發(fā)覺了，截至目前，股價跌了大概二十個百分點，公司市值也蒸發(fā)不少。”

    “社長，那山崎去哪了？”有知道部分內(nèi)情的同事急切發(fā)問，“創(chuàng)世紀的板塊不是他一直在負責嗎？”

    “山崎在昨天通知人事強行解除勞務合同，已經(jīng)簽署了離職協(xié)議，離職兩年內(nèi)，不再擔任任何職務?！?/br>
    “兩年？！”眾人唏噓，“他這么急著要凈身出戶，難怪轉(zhuǎn)身就把咱們給賣了！”

    “我想過留他?！被⑸玳L手交迭在桌上，手指一下一下敲擊著桌面，“昨天召開了高層會議，想著除了開始的那10萬股激勵股票外再授予他8萬股，結(jié)果還沒打好商量，山崎這邊已經(jīng)把那10萬股轉(zhuǎn)手拋售了?！?/br>
    眾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沉默緊接著是爆發(fā)。

    為首的是技術(shù)骨干日向，“山崎那個混賬！不僅把業(yè)務帶走了，我的人也被他帶走好多！”只見日向平日里鉆研數(shù)據(jù)的嚴肅面孔現(xiàn)在雷霆震怒，“有幾個好苗子，我還想著好好栽培，花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后面不知被他吹了什么歪風一下子和我倒弋！”

    有的說著馬后炮但也是實話，“我早說了不要合并不要合并吧，現(xiàn)在公司能擔大任的，除了在座的還有多少？能夠執(zhí)行決定的人手還有多少？”

    “對了?！比障蛲蝗幌氲绞裁?，“佐野拉來的雷克薩斯的業(yè)務還在嗎？他們前面好像有確定和我們長期合作的意向吧？”

    亞實聽到自己名字，愣了下，轉(zhuǎn)而也看向社長。

    卻見社長大嘆一口氣，“是我的疏忽，雷克薩斯的合同也被他一并帶走了?！?/br>
    “怪我太信任他，一手栽培他起來。又因為創(chuàng)世紀，一次性下放給他太多權(quán)力，沒想到賠了夫人又折兵。”虎社長眉心皺出深深的“川”字紋，手在太陽xue揉著，“抱歉，佐野，我知道你在這場糾紛中無疑是最大的受害者之一，但山崎他當時實在是分毫不讓，甚至用股份威脅我，我實在不得已……”

    “事已至此，說這些也沒用了?！眮唽嵈瓜陆廾?，這是山崎的陰謀，真真如田中所說，“那現(xiàn)在有什么補救的辦法呢？”

    “是的，現(xiàn)在正是急需大家一起齊心協(xié)力度過難關的時候?！被⑸玳L難得低下他那高昂的額頭，“我懇請各位，這段時間盡量不要走漏風聲，職位我會給大家進行恢復。之后股市那邊要招股公告，我和理事會還在努力，打算再給公司拓展部分業(yè)務，媒體那邊就拜托大家一起來對付，我會請頭版來給公司做一些正向宣傳。”

    “度過難關后，我會給大家分攤股份?！彼麌L試鼓動大家，“說話算話，只要留下來，繼續(xù)為公司立下功勞，兩個點的股份！如果貢獻更大，我會從我股份里抽出10%作為額外附贈。過會秘書會給大家拿來合同?！?/br>
    虎社長從座位上起身，走到空處，面向大家，做了一個標準的土下座，“公司走到今天，全憑大家共同的努力。以前我因為被山崎煽動，給大家造成了不少困擾，在這里向大家道歉。”

    他抬起頭，那張威風凜凜的黑臉頗有末路霸王的無奈，“我也知道，我給大家提的條件可能不算是什么好消息，但我衷心希望，大家能聚在一起共同為公司存亡努力。拜托了！各位！”

    大家很久沒說話。亞實先出聲打破沉默，她伸手去扶社長。

    “社長，大家都明白了，你先起來?！?/br>
    她清楚自己作為山崎事件的最大受害者之一，有資格站出來率先做出號召：

    “大家，社長講明了自己態(tài)度，我們也應該拿出自己的態(tài)度，是走還是留，大家表一下態(tài)吧。”

    也沒準起了反效果。

    “好，那我也干脆攤牌?！比障虬褞淼奈募υ跁h桌上，“我，不干了！！”

    “憑什么好處全讓山崎拿著，我們只能留下來給他擦屁股？”

    他冷笑，“現(xiàn)在才拿股份說事太晚了！不過是山崎吃厭的福利罷了！先不提你之前激勵他一個人多少股票，我和佐野有拿一星半點好處沒有？公司朝令夕改，給工作帶來了多少困擾？要不是為拿今年年終，誰要呆這兒？反正我是不想！”

    日向撈起椅背上自己的外套，往肩上一掛，“佐野你們要留就留吧，隨便。順帶一提，我的辭呈已經(jīng)提交給人事，干到這月底我就走?！?/br>
    大家注視著日向瀟灑離去的背影，自己也在思索到底留還是走的問題，一時間議論紛紛。

    包括亞實。

    她連中進什么陰謀里面都不知道，突然變化太多，她有些反應不及。

    原來本是cao著一個報仇雪恥的心留下的，可現(xiàn)在，公司陷入危難中，若真要報仇，現(xiàn)在走無疑是最好的報復。

    可是，她想到她實習期間，相馬部長的悉心教導，還說服公司資助她完成大學學業(yè)，她對公司，不是完全沒有感情的。

    見大家都各執(zhí)所見，虎社長也后退一步，給大家留出考慮時間，明天再給出答復。

    眾人漸漸散去，亞實冥思苦想無果，也準備散去。

    就在這時，虎社長叫住她。

    “佐野，你留一下。”

    他放下了以前精光四射的眼神，只是請求性質(zhì)地望著她，“我有話想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