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書時還在繼續(xù)分析，“你出國多年，和陸希恒并沒有聯(lián)系。以你的性格，不可能短時間內(nèi)能接受一個人，更別提是結(jié)婚了。同樣的，以你的性格，被你父親cao控聯(lián)姻給景震那樣的，你不可能不反抗?！?/br>
    顧書時的眼睛，閃爍著商人的精明，頭頭是道的分析，兩眼更是因篤定而更胸有成竹。

    這，只讓蘇蘇覺得惡心？

    顧書時，真還是一如既往。就算他現(xiàn)在身居高位，就算他再聰明，再會運籌帷幄，他和當(dāng)年那個顧書時還是沒有半分差別。

    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做事情從來不考慮對方的感受。他只以輸贏、利益、邏輯，去分析考量。卻從來沒有意識到，她周蘇蘇也是人，一個活生生，有些有rou的人。

    不是一個可以量化，可以肆意分析拆解的數(shù)據(jù)。

    可惜這樣的道理，顧書時永遠不懂。

    這樣的男人，蘇蘇也永遠不會惋惜。她只會慶幸，當(dāng)初幸好沒有同他一起過。

    蘇蘇也不與他爭辯什么。

    只掏出手機，摁亮屏幕，然后撥給陸希恒，再放到桌上，打開免提。

    電話接通之后，蘇蘇第一時間親昵道：“老公，我今天還想吃你昨天給我?guī)У闹?，好不好呀？?/br>
    電話那頭的男人，可疑的沉默一會。

    而后聲線略抖動的愉悅道：“當(dāng)然好。只要是老婆想要的，我都會照做?！?/br>
    蘇蘇笑了笑，瓷白的面龐，因為向愛人撒嬌，變得更加嬌麗可人，“好，那你今天晚上早點回來。對了，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報備一下。今天我見合作方，你猜我看到誰了？竟然是顧書時……這個以自我為中心，可憐又可笑的男人，高高在上施舍給我合作的機會，老公你說他，腦子是不是有坑？”

    顧書時是多么處亂不驚的人，在國外打拼的那些年，被洋人一再歧視打壓，也沒有變換過臉色。

    但現(xiàn)在，他表情有了微微的裂縫。胸口的刺痛，提醒著他，此刻他真的很難受。

    蘇蘇當(dāng)著他的臉，同另一個男人，毫不避諱地談?wù)撈鹚?。言語間滿是嘲諷奚落，就好像他顧書時真的是一個一文不值的外人?？商K蘇和陸希恒，才是真正的自己人，他們之間無話不談，親密無間。

    顧書時鮮少會難過，最接近難過的時候，也不過是在國外思念蘇蘇的時候。可他在頭腦里演算過無數(shù)次，他回國爭取蘇蘇，不是毫無勝算。蘇蘇的性子，油鹽不進，不吃軟也不吃硬。但倘若一旦信任一個人，這樣的慣性，卻能持續(xù)很久。蘇蘇在感情上被動又懶惰，要不然年少時，兩人也不會一直保持著點位為止的距離。所以，如果是他追求蘇蘇，和那些未曾在蘇蘇過去中留下痕跡的競爭者相比，應(yīng)當(dāng)是會占據(jù)天然優(yōu)勢的。

    可他萬萬沒想到，情況有一天會變成今天這般。

    那個總是一臉驕傲，背地里卻偷偷崇拜仰望著他的小女孩，有一天會絲毫不顧及他的感受，當(dāng)著另一個男人的面，將過去的情分，狠狠摔碎。

    顧書時一時間接受不了。

    錯了，全都錯了。他的計算，他的謀略，他的自信，不過是可憐的自我臆想。

    對面的女人還在喋喋不休，她的臉龐和記憶中的一般好看，甚至更加綽約靈動，即使輕佻蔑視地看著他，他也根本舍不得移開視線。他就像飲鴆止渴的癮君子，自虐般沉醉在她的顧目生盼中。

    他能做的，只是低低地，再無半分一開始的底氣的，宣告投降。

    “夠了，別說了?！?/br>
    第30章

    蘇蘇見好就收,草草說了兩句結(jié)束語，掛了電話。

    兩人默默對視了幾秒，蘇蘇傲慢的氣場緩緩收斂下來，臉色變得認(rèn)真：“其實, 過去的事情在我這已經(jīng)過去了。我也不想和你見面就劍拔弩張的, 就好像我們真的……有過什么一般。顧書時, 我希望你也適可而止，停止窺探我的生活。我的事業(yè)也好，我和陸希恒的婚姻也好，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你無關(guān)，過分的關(guān)心, 就是越界。你是那樣有分寸的人, 不可能不明白的, 對嗎？”

    顧書時定坐在那, 他不過比蘇蘇大三歲而已。這一時刻, 就仿佛瞬間滄桑了幾分。

    “我很抱歉, 我不是故意讓你感覺不適?；蛟S如你所說，我們的事情, 已經(jīng)過去?？晌疫€沒走出來, 站在原地, 自信的以為你會回來?！?/br>
    顧書時自嘲地笑了笑，眼睛里的光芒一點點暗淡下去, 再沒一絲銳利。

    蘇蘇這時才接過顧書時方才遞過來的那杯茶, 放在嘴邊, 淺飲一口。

    “的確是好茶, 可惜已經(jīng)冷了?！?/br>
    顧書時聽懂蘇蘇的畫外音，這一次, 他也不會再假裝不懂。

    “既然冷了，那就放下吧。你和瀾衣的合作，我讓子公司的人接手吧。你放心，我不會再干涉你什么?！?/br>
    蘇蘇搖了搖頭，“不了，合作這種事情，也講究緣分，強求不來。現(xiàn)在看來，我的這個決定，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哪個成功案例是可以被輕易復(fù)刻的。月色想要突出重圍，要走的是自己的道路。很感謝你，顧書時，你點醒了我這個道理。"

    顧書時：“……”

    蘇蘇和顧書時的這一次會面，某種程度上，也算幫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陰差陽錯地畫上個句號。

    很多年后，身在異國，年過半百依然獨身一人的顧書時，回想起兩人之間這一次最后的碰面。

    回想起，蘇蘇給陸希恒打的那一通，自證式的電話。他當(dāng)時還是太年輕，被蘇蘇三言兩語，就激將的亂了方寸。沒有捕捉到應(yīng)當(dāng)注意到的細節(jié)，以蘇蘇的性格，如果真的和陸希恒在當(dāng)時就已經(jīng)恩愛，又何須打這一通多此一舉的電話。

    所以，那一次，或許是他挽回蘇蘇的最后一次機會?？伤€是沒有把握住，用錯誤的方法，令本就有隔閡的兩人，被推到了離對方更遠的地方。

    可人生，就是如此。他在生意場上，洞悉萬變，掌控雷電。但對于自己的感情，只錯了那屈指可數(shù)的幾次，再回頭，就已經(jīng)是無可挽救。

    -

    彼時的陸希恒，不知道他眼中的頭號情敵，已經(jīng)悄然退出這場競爭。

    陸希恒將嚴(yán)隨叫到盛風(fēng)頂樓的辦公室。這半個月來，嚴(yán)隨出入這里的頻率很頻繁。

    嚴(yán)隨平日里看起來也不算靠譜，但陸希恒真碰上事情，他卻算是唯一能出上點主意的，“這么離譜的小概率事情，都被你碰上了。失憶也就算了，偏偏碰上和道爾合作的關(guān)鍵時間。合作也就算了，偏偏對接人是最精明難應(yīng)付的chatham。真不知道，沒當(dāng)初你是怎么啃下這根硬骨頭的?！?/br>
    陸希恒找嚴(yán)隨來可不是為了吐槽chatham，“行了，說說你的主意吧。我在這個位置死撐也不是長久之計。落下的這幾年業(yè)務(wù)，不是如今一朝一夕能補上的，得想個長久之計。”

    嚴(yán)隨摸了摸鼻子，看了眼正襟危坐的陸希恒，“死撐嗎？我看你那天像模像樣的，還以為你已經(jīng)上手的差不多了?！?/br>
    陸希恒對嚴(yán)隨的夸獎不甚在意，“裝裝樣子還可以，但想要坐穩(wěn)這個位子實在太牽強了?，F(xiàn)在我的一個決策，動輒影響上億資金的走向，一個小小的錯誤都可能斷送掉盛風(fēng)集團的整個未來。不行，這樣太冒險。chatham來南城前，我必須恢復(fù)記憶……”

    嚴(yán)隨打斷道：“不是，這種事情，也不是你說了算的吧。如果沒恢復(fù)呢，你打算怎么辦？”

    陸希恒下頜的線條慢慢收緊，喉結(jié)滾動幾下，似是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如果沒恢復(fù)，我就跟董事會說實話，并辭去盛風(fēng)集團總裁的職務(wù)，讓有能者居上?！?/br>
    嚴(yán)隨差點從椅子上翻下去，“我靠！瘋了吧，董事會會炸的，盛風(fēng)的股價也會炸！出了這么大的變動chatham也會終止和盛風(fēng)的合作，拿不下道爾，盛風(fēng)的未來也沒了……”

    嚴(yán)隨越說到后面越心驚，可他也清楚，如果陸希恒強撐下去，后果也許比他說的更嚴(yán)重。

    陸希恒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這座城市，“我可以倒下，但盛風(fēng)不能倒下。我不坐這個椅子，盛風(fēng)還會有翻盤的希望。如果我非要強占這個位子，才是拉盛風(fēng)陪葬。兩天，還有兩天……司南那邊，有沒有想到新的辦法？”

    背后傳來嚴(yán)隨低落的聲音，“沒有……司南只是說，你的身體狀況早就沒有問題了。記憶遲遲不恢復(fù)，可能是你本身在排斥那段記憶。”

    陸希恒低低的笑了一聲，“排斥？大概是失去了周蘇蘇五年，這具身體便想把這糟糕的五年趁機丟掉。”

    嚴(yán)隨對著陸希恒挺拔的背影嘆氣，“陸希恒，你這下可是實錘戀愛腦了。都說戀愛腦影響事業(yè)運，看來不假?！?/br>
    陸希恒忽然轉(zhuǎn)身，一瞬不瞬地盯著嚴(yán)隨。

    嚴(yán)隨被嚇一跳，視線飄忽，“喂，看我干嘛，你還敢說你不是戀愛腦。”

    “戀愛腦怎么救？”

    陸希恒忽然冒出這么一句。

    嚴(yán)隨不解，“哈？無藥可救?！?/br>
    “不，戀愛可以救?！?/br>
    “什么意思，這個節(jié)骨眼你打算自暴自棄，找周蘇蘇戀愛呀？行行行，我看你這段時間壓力夠大，你去吧。省得你金貴的大腦再丟幾年記憶?！?/br>
    陸希恒注視著嚴(yán)隨，眸里有了笑意，“你還不懂嗎嚴(yán)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只要蘇蘇同我戀愛，這五年的記憶很多可能就會恢復(fù)過來?！?/br>
    嚴(yán)隨一愣，大腦陷入邏輯的高速切換，“嘶，你的戀愛腦因為你沒和蘇蘇戀愛選擇放棄記憶。如果你現(xiàn)在和蘇蘇戀愛，你的戀愛腦一高興，興許就愿意配合解決眼下的危機了？”

    陸希恒的笑意隱沒下去，實在不滿嚴(yán)隨張口閉口的戀愛腦，“調(diào)侃一句兩句得了，請你對我的大腦，保持幾分尊重。”

    嚴(yán)隨立馬擺出一張正緊臉，表示答應(yīng)。

    陸希恒補充自己的猜測，“現(xiàn)在的我，記憶停留在五年前。如果五年前的我，和蘇蘇在一起，那代表五年前的我之后的記憶，就都有了意義。也許這樣，就能恢復(fù)記憶了?！?/br>
    嚴(yán)隨依照陸希恒的邏輯，琢磨了一番，“有一點繞，但是好有道理的樣子?？墒牵瑔栴}來了，只有兩天時間，你怎么讓蘇蘇接受你？說起來，要不是你失憶，打死我也想不到你們倆居然是聯(lián)姻的關(guān)系?！?/br>
    “聯(lián)姻怎么了，那也是實打?qū)嵉姆蚱蕖！?/br>
    “那也是，總比五年前的你要強多了。”

    “……”

    -

    陸希恒說是要在兩天內(nèi)，爭取到蘇蘇。

    可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董事會上坦白的說辭。甚至連盛風(fēng)集團的高層董事會議通知，都已經(jīng)下發(fā)下去了。

    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犧牲他一個人，保全下盛風(fēng)而已。

    想通這一點，陸希恒倒是輕松了不少。

    晚上，嚴(yán)隨想了個主意。

    他組了一個局，地點還是老地方快活酒吧。

    嚴(yán)隨還邀請了楊晚月、霍瀟瀟，當(dāng)然林彥也會到。

    這么一幫老熟人，也不怕請不到蘇蘇。

    果然，蘇蘇準(zhǔn)時出現(xiàn)了。

    蘇蘇進門口，視線落在陸希恒身上，停頓了半秒后，她選擇在陸希恒身旁落座。

    計劃成功了一半，嚴(yán)隨偷偷向陸希恒眨了眨眼。

    當(dāng)然，這個計劃林彥也參與進來了。也就是說，今晚只有三個女生被蒙在鼓里。

    人終于到齊，嚴(yán)隨重咳一聲，吸引眾人目光，“好了，我們這幫人上一次聚在一起，還是他倆的婚禮。為了慶祝我好兄弟陸希恒，死里逃生，我們今天晚上必須嗨翻過去！”

    霍瀟瀟想敲醒嚴(yán)隨，“嗨什么嗨，你的好兄弟，今天能喝酒嗎？還選這么個地方，真的是高情商?！?/br>
    林彥站出來為嚴(yán)隨說話，“姐，你這就不懂了。酒可以不喝，關(guān)鍵是氣氛要到位啊。”

    楊晚月幫理不幫親，“瀟瀟，我覺得他們在理。反正經(jīng)過上次的事，我可不敢再亂找地了。”

    林彥湊過來，“上次啥事？”

    蘇蘇感受到身旁陸希恒投過來的視線，轉(zhuǎn)移話題催促道，“行了行了，嚴(yán)隨你就說吧，怎么個嗨法？”

    嚴(yán)隨進入正題，“我們兩兩組隊玩游戲吧，既然陸希恒喝不了酒，只能委屈大家玩點刺激的，真心話大冒險之類的，沒人有意見吧？”

    眾人一齊看著霍瀟瀟，畢竟在場的，只有她隨時有提出異議的可能。

    霍瀟瀟可不想承認(rèn)自己難搞，“好吧，酒我早喝膩了，正好最近減肥。真心話大冒險是吧，來，就怕你們玩不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