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diǎn)語無倫次，但只要沈燼別生氣，他好像什么都可以做。

    月光撕扯著他的聲音，讓那份心疼暴露無遺——他的成熟飽滿輕易便土崩瓦解，他可能仍是那個逗惱了喜歡的人之后著急不已的少年。

    沈燼直愣愣看著顧嶼，聲帶的振動幾乎不受大腦控制：“什么？”

    可以說，他又沒聽懂：“300%的喜歡是什么意思？”

    雖然這幾日他翻來覆去想著顧嶼的“測試”，預(yù)演好了不同結(jié)果時自己該做出的表情，以便任何情況都能從容應(yīng)對，但當(dāng)顧嶼真的說出這個測試結(jié)論時，他的大腦還是一片空白，什么臺詞都忘了。

    更不幸的是，顧嶼根本不給他這個呼吸困難的病人多緩緩的機(jī)會。

    月光下，顧嶼深吸一口氣，只拿溫?zé)岬氖中馁N著沈燼冰涼的臉，再也舍不得他疼一般，用盡了全部的勇氣：“我的意思是，喜歡，我喜歡你。”

    星光忽而一閃，直直切著窗臺棱角落進(jìn)來，映向沈燼怔怔的眼睛。

    他微張開嘴，舌頭就懸在口腔中，卻怎么都說不出話來，直到顧嶼又重復(fù)一遍，他才回過神本能地驚慌后退，恨不得立刻把被子枕頭都抱起來，蒙住自己熱得快要爆炸的頭。

    顧嶼……真的喜歡我？

    我們不是死對頭嗎？

    他，他怎么可能真的喜歡我？

    沈燼呼吸顫抖，一下抓緊了被子不敢動。

    真tm見鬼，從前別人竟然都認(rèn)為他是什么性格強(qiáng)勢的霸道alpha，要他自己說，他就是害羞愛哭，就是聽話粘人，照這么下去，他得馬上撲到顧嶼懷里喊一句老公，還得是軟乎乎那種。

    ……草。

    沈燼心里暗罵一聲，害羞得不自覺拉開了半分距離。

    縱然胸口被甜蜜的酸澀感塞滿，他還是低下頭，突然什么也不敢說。

    他的腦子持續(xù)混亂，想起顧嶼的細(xì)心，想起顧嶼的縱容，同樣想起顧嶼的溫柔，一切反常好像突然有了解釋，但與此同時，他也不得不想起他和顧嶼持續(xù)多年的恩怨。

    像他這樣逮著人揍了好多年的omega不多見，他不清楚顧嶼這句“喜歡”源于何處。

    緊張又迫切的歡喜過后，他察覺自己竟不受控制地怕顧嶼結(jié)論有誤、怕這只是一時沖動，更怕顧嶼哪天還是會回想起往日種種，也回想起他的不好。

    沈燼羞赧得臉色發(fā)紅，但腦子里的走馬燈卻仍然悲觀，演完了顧嶼要分手要抹標(biāo)記要恩斷義絕的全過程。

    一時間，他說不清是害羞還是害怕，只是慌亂躲開目光，肢體語言顯然是抗拒這樣的結(jié)局的。

    他懷疑自己瘋了，滿腦子都在想不是你逼顧嶼開口的嗎、還不快點(diǎn)抱上去喊老公，但他的四肢卻不聽使喚，始終僵硬在原地動不了。

    月光傾瀉而下，顧嶼在沈燼的動作里頓了頓，沒有強(qiáng)硬壓上來討要剛才那個吻，就像他本來也從未作此奢望。

    “……對不起?！彼銖?qiáng)恢復(fù)幾分平靜，松開手說，“給學(xué)長造成這方面的麻煩不是我的本意。”

    身為alpha，半夜闖進(jìn)omega睡覺的臥室壓著人說這種話，本來就充滿冒犯，不是一個正常成年男性該做的。

    黑暗里，他的喉結(jié)陣陣顫抖，艱難擠壓出幾句話：“你好好休息，想什么時候回去就什么時候回去?！?/br>
    “按之前說的，從前的恩怨一筆勾銷，我不會再來找你報(bào)復(fù)什么?！?/br>
    “電競社我會退掉，往后絕對不會再出現(xiàn)在學(xué)長面前?！?/br>
    “學(xué)長就當(dāng)這幾個月的事沒發(fā)生過，我也沒報(bào)考過c大吧?！?/br>
    不等呼吸著急的沈燼說什么，顧嶼就轉(zhuǎn)身離開臥室，隨后咬牙拿起外套，匆匆逃離公寓想自己冷靜冷靜。

    整個房間靜下來，關(guān)門聲瞬間喚回沈燼的理智，搞得他整顆心一慌，立刻起身追了出去。

    第43章

    冬日凌晨的西街遠(yuǎn)不如夏天時熱鬧，顧嶼認(rèn)不清方向，胡亂找了處建筑背后的長椅坐下，仰頭看天邊的月亮。

    旁邊有家賣吉他的店，名曰情濃，如同對他的諷刺。

    他抬起瘦削的手掌看了看，胸膛像有風(fēng)穿過，空洞洞的。

    真要說的話，傷心談不上，甚至慶幸沈燼并不喜歡他。

    長久以來，很少有什么事和人被他掛在心上。當(dāng)初父親出軌，他在車?yán)锒寄芸吹絼e人留下臟了的內(nèi)衣內(nèi)褲，可連江家陶家夫婦都勸姆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以至那段時間，顧嶼也不和江瀾陶晏聯(lián)系。

    他的冷漠偏執(zhí)在那個時候養(yǎng)成，再好的朋友都能被他拒之門外，如果不是后來陶晏執(zhí)意找他，他想，這段從小一塊長大的情誼一樣能說斷就斷，沒什么大不了。

    他愿意孑然一身——僅僅因?yàn)榻諆杉腋篙叺膽B(tài)度，他就把“保衛(wèi)地球小隊(duì)”的信物手表扔進(jìn)垃圾桶，不打算再看一眼。

    或許脾性冷淡內(nèi)斂的人往往如此，從不主動聯(lián)系維系友情，從不爭取解決矛盾，也從不介意失去任何人。他們安靜待在自己的世界里，等那些性格外向大方的人找到他、理解他、包容他，如果沒有，他也可以簡單消化這個事實(shí)，維持自身的平靜。

    如果陶晏不來找他，他一樣念高中考大學(xué)，少的不過是幾次聚餐。

    不和沈燼在一起，他也能讀研工作，沒有任何變化。

    所以就此結(jié)束最好。他垂下頭握緊空空如也的掌心，想，沈燼不喜歡他是好事，對方從小缺少人愛，如果和他待在一起，往后被他刺傷幾乎是必然——對沈燼來說，找個性格熱情、能夠坦誠主動表達(dá)愛意的人顯然是最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