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簡陋的出租房，不及晚上的酒店房間一半大。

    左銜站在狹小的衛(wèi)生間，頭差點兒就能觸到天花板，雖是他個兒高，可空間實在逼仄，如果逼仄的都像江羚的甬道，好像就不算討厭。

    哪怕是白天，他也要開燈才能看清鏡子里的自己。

    唇角那處傷口結(jié)了點褐色的痂，這張唇到底缺些血色，舔一舔還能泛粉，很多時候下緣都嫌白，每次去俱樂部工作以前他都會涂點兒唇膏，氣色就顯得禮貌起來。

    職業(yè)緣故，與人調(diào)情他駕輕就熟，可這一夜的縱情竟然是頭回，他不曉得有沒有職場失意的作用，理智就破罐破摔，可現(xiàn)在他無暇思考失意，唇邊的痂口就夠他孤芳自賞半天，與這個女人的溫存總覺得別致。鮜續(xù)zнàńɡ擳噈至リ：y edu4.

    他恍恍惚惚飄到自己的單人床上，想要重溫好夢。

    不知道睡了多久，看見手機上有幾個未接電話和短信，是浮末的蘇經(jīng)理。

    “左哥，回來吧，工資漲你一點五倍，俱樂部需要你?！?/br>
    左銜想自己可能還沒醒，他和同事爭執(zhí)打斗時，蘇經(jīng)理就在后臺隔岸觀火，沒有半點保他的意思，他早就沒指望任何，甚至預備好之后其他的夜場也要拒絕他，他就不得不考慮換一座城市。

    胃在提醒他進食的需要，他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幾片吐司，半盒牛奶，一個雞蛋，儲備堪稱寥寥無幾，全都拿了出來，他準備煎個溏心蛋夾進吐司當三明治。

    開火，噴油，敲蛋，蛋清漸漸凝成了乳白，左銜拿著鏟子正要翻個面，手機又響了，他只好拿起手機接聽。

    “銜兒，在上班還是在家呢？”

    “媽，我在家休息?！?/br>
    “哦，今年過年回來嗎？”

    “現(xiàn)在還不確定呢，”左銜揉了揉眉心，“小良身體最近怎么樣了？”

    “哎，到冬天就還要難熬些，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有點起色?！蹦赣H嘆了口氣。

    “也別太著急，一歲進醫(yī)院那會醫(yī)生說挺不過去，她不也長大了么，肯定會好的。”左銜安慰道，“馬上年終獎發(fā)了我就把醫(yī)藥費給打過去?！?/br>
    “好，你也別太辛苦，當心自己?！蹦赣H猶豫了會，又道，“過年機票要是太貴，不回來也就算了。幾時團聚都一樣?！?/br>
    “嗯，我知道。你和爸在家照顧好自己?！?/br>
    左銜掛了電話，才想起去翻那煎蛋，早已焦糊了。

    他鏟起來放到盤子里，用筷子夾吃著，焦化的部分在口中澀得厲害，他還是咽下去，舍不得倒掉。

    吃完飯清潔好廚房，左銜抓起沙發(fā)上換下的衣物，同臟衣簍里的一并塞進洗衣機，啟動快洗模式。

    對旋轉(zhuǎn)的洗衣筒發(fā)了會呆，他在手機里翻出之前那條信息，撥通蘇經(jīng)理的電話。

    *

    左銜回到浮末以后，才終于確信蘇經(jīng)理并不是在誆他。

    修改后的合同仔細看過后簽了，底薪和提成都上調(diào)了，甚至同事也換了兩張新面孔，看起來還算客氣。

    “我還是相當認可你的工作能力?！苯o合同蓋章的時候，蘇經(jīng)理這樣說。

    當然不止這么簡單，見左銜臉上仍有惑色，蘇經(jīng)理笑笑，帶點好奇地問，“你認得陸總？”

    那天江羚踏進浮末，吧臺的侍酒師問她要喝點什么，她笑了笑，“不是左銜調(diào)的我不想喝。”

    那位侍酒師當即變了變臉色，“不好意思這位女士，您是說左銜？他已經(jīng)離職了?！?/br>
    “蘇經(jīng)理在哪里？”

    江羚走到后臺對蘇經(jīng)理的第一句話就是：“把昨天的監(jiān)控調(diào)出來?！?/br>
    來之前陸總就給過他消息，說江羚會替他視察一些工作，蘇經(jīng)理只好照辦。

    江羚拉來椅子坐下，把監(jiān)控記錄看得認真，直到畫面里的左銜消失，她對蘇經(jīng)理說，“我想我看明白了，只是不知道蘇經(jīng)理看明白沒有？”

    站在一旁的蘇經(jīng)理有些緊張，他猜不透江羚的意思，“是我沒管理好員工，我保證，在浮末以后這類事件絕不會再發(fā)生?！?/br>
    “絕不會再發(fā)生？”江羚將監(jiān)控畫面往回拖，光標在兩個給左銜使絆的員工頭上指了指，“留著這樣的員工？蘇經(jīng)理的薪資不夠換一副好點的眼鏡？”

    “我已經(jīng)開除其中一名警告他們了?！?/br>
    “噢，開了左銜？”江羚輕點下頜，話音意味深長，“留下來的，該不會和蘇經(jīng)理沾親帶故？”

    被江羚一語道破，蘇經(jīng)理擦了擦冷汗，“還希望您和陸總能明示……”

    “舉賢才不避親呢。”江羚推開鼠標，“能坐在經(jīng)理的職位，我相信你不會弄不清楚他們鬧事的緣由。我不是第一次來，看過他們的工作狀態(tài)，左銜為什么小費拿得多？是顧客喜歡。趕走顧客喜歡的，留下愛勾心斗角的，你是這樣替浮末用人的？”

    蘇經(jīng)理無可辯駁，慚愧表示會換掉這兩名員工并盡力留住左銜。

    可現(xiàn)在左銜說他并不認識陸總，和陸總的愛人也不算熟悉，蘇經(jīng)理半信半疑道，“難道真的只是來視察？不過也是，怎么看畢竟也還是兩個世界的人，也許就是對你印象不錯?！?/br>
    畢竟也還是兩個世界的人，左銜轉(zhuǎn)動手上的戒指，笑里有微微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