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相沙漏[刑偵] 第96節(jié)
三十歲以前,孟云慧開的本來?是小飯館,后來?發(fā)現(xiàn)周圍許多家庭的年輕人整日在?外奔波,家里老人小孩吃飯是個大問題,于是他們便把小飯館改造成了小食堂,價格雖然降低了,但客人不斷,收入不僅比以前翻了倍,還很穩(wěn)定。 這小食堂一開就是十幾年,丈夫過世之后,孟云慧也沒?放棄。三個老人也都是吃過苦的人,輪流到店里幫忙。 水興來找她談搬遷的事時,她毫不猶豫,一口就回絕了。 愛心小食堂算是小販們的龍頭,大家見到孟云慧不搬,也都不搬。事情就這么僵著。 但水興能做到當時的規(guī)模,應(yīng)付這種?問題自然是得心應(yīng)手。水天翔讓手下和每個小販單獨商談,給?不同的價格,并且挑撥小販之間的關(guān)系,各個擊破。 一個月之后,已經(jīng)有三分之二的小販拿錢關(guān)門,只剩下小食堂和與孟云慧關(guān)系特別好的幾家小販。 大家坐下來商量該怎么辦。孟云慧的意思是,這店是丈夫留給?她的東西,她就是死,也要把店守下來?。再?說,老客人們都知道有人想拿下這塊地,擔心以后沒?有飯吃了,她受了他們十幾年的照顧,不該因為幾個錢,就放棄。 孟云慧雖然很堅決,但架不住其他小販的動搖。他們也不舍得離開這奮斗了半輩子的地方,可水興給?他們承諾了房子、其他地方的鋪面?,還讓他們自?己開價。好生活就在?眼前,為什么非要守著一成不變的日子呢? 又過了一個月,不肯簽協(xié)議的就只剩下孟云慧了。一整條巷子的門面?都已關(guān)門,只有愛心小食堂還坐滿了老人和小孩。 孟云慧不搬,水興倒是也能建超市,而且保留下一個愛心小食堂,還能博得居民們的好感。水天翔似乎也是這么決定的,后期水興的人沒?有再?與孟云慧接觸。 7月,孟云慧兒子的中考成績出來了,考上市重點。一家人開心不已,孟云慧想到三位老人跟著自?己忙碌,這么多?年下來?從來?沒?有休息過,兒子這么大了,也沒有旅行過。于是和老客人們商量好,關(guān)門三天,帶老的小的去郊區(qū)山上來個短途旅游。 那年頭,去山里住農(nóng)家樂納涼是很流行的短途游,孟云慧上一次旅游還是結(jié)婚時和丈夫去首都,一晃都這么多年了。出發(fā)前,她做足了功課,訂下性價比最高的農(nóng)家樂,還自?帶了不少干糧。一早,她便開著車上了高速,往山里去。 然而慘劇就此發(fā)生,一輛貨車炮彈般沖來?,三位老人當場遇難,孟云慧和兒子被送到醫(yī)院,不久也不治身亡。 此時經(jīng)過調(diào)查,確認是交通事故,貨車司機與孟家沒有任何關(guān)系。 但流言卻在長越街道四起,很多?人都說,是水興沒?能拿下地,對孟云慧懷恨在?心,所以制造了這起車禍。 孟家與水興確實關(guān)系特殊,所以分局詳細調(diào)查過,水天翔和一干水興管理者全部被調(diào)查問詢,然而沒?有證據(jù)證明,車禍是他們的手筆。 水天翔為自己辯駁的話聽上去也很有邏輯——水興雖然沒?有談下孟云慧,但事實上已經(jīng)和孟云慧達成一致了,愛心小食堂依舊存在?,背靠超市,水興身上多?一層人文關(guān)懷的光輝,長越的老人小孩也沒?失去吃慣了的小食堂。這是雙贏的事。而在這個時候,水興如果謀害孟云慧一家,必然是雙輸,人們都覺得水興是萬惡的資本家,孟家被滅門,更是不吉利,將來?誰還來?光顧新建的水興超市? 調(diào)查下來?,分局確認車禍與水興無關(guān)。一段時間?之后,水興開始建造超市,居民雖然仍認為孟云慧一家是水興害的,但也只是嘴上說說。超市開業(yè)時大搞促銷,人滿為患。水興還以紀念孟云慧為理?由,在?超市里搞了小食堂,價廉物美,頗受居民歡迎。 好景不長,水天翔的經(jīng)濟犯罪被爆了出來。水興商超挨個倒閉,被其他企業(yè)接手。長越街道的這家后來?被改造成美食街,現(xiàn)在?別說孟云慧的愛心小食堂,就是短暫存在?的水興超市,也沒?多?少人記得了。 第79章 粉梅(10) 10 聽完, 海姝沉默須臾,“水天翔的解釋從后來的結(jié)果看,其實是詭辯?!?/br> 隋星點頭?, “是, 當時水興好像被?流言包裹,就算開起來了也大失人氣。但實際上人們都是健忘的, 水興開在那兒?,事實上就是方便了居民, 加上價格便宜,品種多樣, 大家都愿意去買東西。他還直接以紀念孟云慧炒作了一番, 把小食堂的客人都拉了過來。反過來講,孟云慧的店如?果一直杵在那里,對水興商超的整體規(guī)劃有影響?!?/br> 隋星攤開手, “但沒有?證據(jù), 水天翔進去那次, 這案子其實又拿出來查過,沒有?任何突破。” 海姝說:“如?果有?證據(jù), 水天翔就不是坐牢這么簡單了。” “其實這條線索我也不知道該怎么來講。”隋星苦惱地揉了下眼?睛,“有?人為孟云慧復(fù)仇嗎?但她已經(jīng)沒有家人了,她似乎也沒有?這樣一個朋友。水天翔已經(jīng)在監(jiān)獄里, 復(fù)仇復(fù)不到水天翔頭?上, 所以瞄準了水天翔的meimei?那也解釋不了九衣圍巾的事。還有?, 水天翔更親的親人是兒子和前妻, 他們還活得好好的。所以……也許, 復(fù)仇這種假設(shè)并不存在。” 海姝說:“對,復(fù)仇存在的話, 更可能針對妻兒?!?/br> “說到妻兒?,水天翔兒?子水靜深的情況我也去核實過了。”隋星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水天翔坐牢,他讀的是法律,今年畢業(yè),現(xiàn)在在刻心實習(xí)?!?/br> 海姝立即轉(zhuǎn)過視線,“刻心律所?” 她調(diào)來灰涌市之?后,已經(jīng)兩次與這個律所打交道。一次是調(diào)查月升山莊的案子時,刻心是星沉-月升背后投資方的法律顧問。另一次是調(diào)查李云婷(豐城安娜),李云婷回?國復(fù)仇之?初,曾經(jīng)向刻心律所的合伙人高明雀律師咨詢是否能用法律的武器對付仇家,但她說得籠統(tǒng),高明雀無法給與她解答。 “水靜深現(xiàn)在只?是個小助理,復(fù)印資料做做記錄那種?!彼逍钦f:“這個實習(xí)機會好像是他自己爭取的。我感覺他和他媽陳晶的生活還挺平靜的,好像已經(jīng)從水興的動蕩中走了出?來?!?/br> 海姝有?些走神,注意力一部分放在再次出現(xiàn)的刻心律所,一部分分散在陸續(xù)出現(xiàn)的新線索上。而她自己今天也抓到了一條新線索。 隋星發(fā)現(xiàn)海姝眼神有些空,喊道:“海隊?海王!” 幾個隊員聞言笑?了起來,海姝也笑:“瞎取什么破名?字,扣獎金哈?!?/br> 隋星又不怕她,“堂堂一個隊長,開會發(fā)呆,還不讓人說?。俊?/br> 海姝清清嗓子,“我是等你們說完了再說?!?/br> “啊對,你今天又去斯蒂云了,怎么樣?” 海姝說完在斯蒂云排查的基本情況,猶豫了會兒?,道:“斯蒂云的校長,那個外國人桑切斯身上有?一股香味,和孔平遠房間里的熏香很像。” 辦公室頓時安靜,隊員們消化的消化,卡殼的卡殼,一時都無法判斷,這到底意味著什么。 事實上,海姝自己也很?不確定,所以在說出之前斟酌了很久。 張純羽有?被?害妄想,搞迷信是個人行為,斯蒂云有學(xué)生跟風(fēng)是這個年紀學(xué)生的合理表現(xiàn),這時突然發(fā)現(xiàn)斯蒂云的校長身上有?和孔平遠相似的香氣,這能說明什么? 香是從m國傳來的,只?有?安神作用,而無致幻之類的毒物作用??灼竭h如?何得到香,不得而知,但有?行為能力的桑切斯得到它并不奇怪。 再者,海姝并不能確認桑切斯身上的香一定與孔平遠一致。 “我們要調(diào)查斯蒂云嗎?”溫敘突然問。 海姝皺了皺眉,“我……” 她不確定。 溫敘難得地正色道:“海隊,說實話,我們是不是在岔路上走得太遠了?” 海姝像是被驚醒一般,頭?腦迅速冷卻下來。 刑偵一隊手上的案子是什么?水依婷案,趙雨夢失蹤案。這兩起案子的核心關(guān)系者都是張典治。但是隨著調(diào)查推進,出?現(xiàn)了各種各樣值得關(guān)注的線索,先是水依婷的個人形象不斷改變,再是她與娘家的糾葛、水天翔有可能背負的罪孽,還有?張純羽有?精神疾病,平白牽扯出?一個無法與警方對話的孔平遠,還有?在刻心實習(xí)的水天翔的兒?子,身上有熟悉香氣的斯蒂云校長…… 警方已經(jīng)被線索所裹挾了。 這時候最需要的就是隊長的專注。 “抱歉,我最近查案查得有點興奮?!焙f酒饋?,深呼吸,“溫老?師提醒得對,我們必須將目光聚焦在水依婷和趙雨夢兩人身上,戰(zhàn)線越長,對偵查就越不利?!?/br> 會議重心調(diào)整,大家一致認為,趙雨夢失蹤多日,且失蹤的理由?缺乏邏輯,她還活著的可能性已經(jīng)越來越低。此外,張典治交待,他們是在到平守路之后發(fā)生爭執(zhí),趙雨夢負氣離開,外勤隊員對平守路進行了幾輪走訪,監(jiān)控也全?部調(diào)完,沒有?發(fā)現(xiàn)趙雨夢的身影,她也許根本沒有到過平守路,張典治在撒謊。 會開到最后,確定加大對張典治的調(diào)查力度,同?時海姝作為隊長,也要隨時留意水天翔、孔平遠,甚至是斯蒂云的動向。 散會后,溫敘走過來,摘下眼?鏡擦了擦,“我看著是在給你減負,實際上把擔子放在你一個人身上了?!?/br> 海姝笑?笑?,“隊長不就干這個的嗎,溫老?師,今天謝謝。我這人,有?時控制不住。” 溫敘搖搖頭?,“扛不住的時候要給我們說?!?/br> “知道知道?!焙ff完,聞到一股中藥味,回?頭?一看,隋星正在捏著鼻子灌中藥。 溫敘笑?道:“我們星星吃苦上癮了。” 隋星喝得眼?淚都出?來了,喝完趕緊給自己喂了一顆奶糖,“工作這么辛苦,再不調(diào)理調(diào)理,我都要未老?先衰了?!?/br> 溫敘說:“看你也喝幾天了,有?用沒?” “有!”隋星趕緊賣安利,“我以前最怕喝中藥,也從來不覺得中藥有?用,但蕭醫(yī)生真的不一般,我回去一粘枕頭就能睡著,一晚上都不醒的,白天紅光滿面……嘿,你瞅啥!” 溫敘湊近,“你化妝了?” 海姝也趕過來看,與溫敘一唱一和,“你化妝了?” 隋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趕緊躲開,“就打了個腮紅,不行啊!” 海姝說:“等這次??????案子了結(jié)了,我來教你?!?/br> 溫敘也說:“等這次案子了結(jié)了,我也去開幾副中藥。” 隋星總覺得他們在逗自己,拿起文件就跑,罵罵咧咧,“什么狗同?事啊這些人!” 隊員們都離開后,海姝又在辦公室待了會兒?,整理思路。想到水靜深在刻心工作,就很?難不聯(lián)想到上幾起案子里沒能找到的謎底。 廣永國背后的是誰?月升山莊的那些無名尸體是誰交給他的?他那樣信任他背后的人,為什么還是會被放棄?尹燦曦去周屏鎮(zhèn)的真正目的是廣永國,但尹燦曦為誰干活?劉布泉和廣永國是不是相似的傀儡?李云婷在復(fù)仇的最后一步被?殺死,在她車上裝炸.彈的是誰? 海姝丟下筆,小聲念著眼?保健cao,指關(guān)節(jié)在眼眶上按壓。 忽然,門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你還是只會做第四節(jié) ?!?/br> 海姝趕緊張開眼?,只見謝驚嶼站在門邊,學(xué)她剛才的動作。 海姝:“……” 這人怎么長大后越來越欠了?是小時候沒皮過,所以現(xiàn)在要皮回?來嗎? 思緒一下子被拉到了8歲時,同?樣的話小宇也說過,但那是正兒?八經(jīng)的提問。 那個年代,小學(xué)生們每天被逼著做眼保健cao,聽到音樂就會閉上眼?睛。但真正做得標準的學(xué)生卻少之?又少,海姝就是瞎做大軍中的一員。前面三小節(jié)她都不喜歡,時常瞇著眼?睛觀察周圍的同?學(xué),只?有?第四節(jié) 好好做。原因嘛,就是做第四節(jié)時手指會在眼眶上刮來刮去,影響她打望。 在碗渡街度過的暑假,她基本?上就沒寫作業(yè),雖然經(jīng)常背著書包去找小宇,但書包一撂,玩會兒?再寫。這一玩,就玩到傍晚回家吃飯的時候。 暑假的尾聲,小宇開始監(jiān)督她寫作業(yè),她心都玩野了,寫兩個字就要摳摳橡皮,扯小宇兩下。小宇一瞪她,她趕緊做眼?保健cao,還振振有詞:“我們這些祖國的花骨朵,眼?睛是最要保護好的。小宇,你也來一起做?!?/br> 小宇:“你今天都做了十次了,作文還沒寫好一篇?!?/br> “哎呀,不著急嘛,眼睛比作文重要?!?/br> 她成功把小宇忽悠來一起做眼保健cao,她一個第四節(jié) 做了十分鐘還在那兒?刮,小宇無語了:“你只會做第四節(jié)嗎?” 她嘿嘿笑?,“前面三節(jié)怎么做?” 小宇認真教她,她做一會兒?搗一會兒?亂,一晃半小時過去了。小宇這才發(fā)現(xiàn)她是故意偷懶,氣得不理她。她詭計得逞,沒多久又去哄小宇。 都說時間會讓一切褪色,海姝不是很?贊同?,起碼小宇被他氣紅的臉沒有褪色,回?憶起來還是那么生動。 “怎么沒走?”海姝看一眼時間,“這都幾點了?!?/br> 謝驚嶼走進來,“來看看你下班沒。” 海姝略感驚訝,“專門來看我?” 謝驚嶼眼?尾彎了彎,小宇小時候沒張開,眼?睛像豆子,現(xiàn)在謝驚嶼的眼尾狹長,彎起的時候總是勾出?一絲輕佻的笑?意。 “上次說請你吃香菇雞,被?耽誤了,今天我提前回?去燉了一鍋,但你們刑偵一隊忙,我拿不準你回不回咱們……樓。” 有?一瞬間,海姝覺得謝驚嶼說的是咱們家。這個咱們樓怎么聽怎么奇怪,哪怕是說咱們小區(qū)呢?海姝低頭?笑?了下,“那我該帶點什么?總不好空手吧?” 謝驚嶼說:“你空手來吃我的次數(shù)還少了???” 海姝故意正經(jīng)道:“那是小時候不懂事。你等著。”說完,她回?到辦公室,從自己抽屜里拿出?兩個果凍,往謝驚嶼手里一放,“不謝哈?!?/br> 謝驚嶼也不客氣,順勢揣進褲袋里。 那倆果凍挺大的,不是那種一口一個的小果凍,但進了謝驚嶼的褲袋,就跟消失了一樣。海姝盯著瞧了會兒,“嘖嘖?!?/br> 謝驚嶼順著她的視線,笑?道:“海隊,你這視線是不是太直白了?” 海姝說:“我是在想,你們男士的服裝是真的很?實用,我的口袋就揣不了這種果凍。干脆我去搞一身男裝算了,出?現(xiàn)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