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相沙漏[刑偵] 第131節(jié)
法制社會?,哪來什么鬼?老況心想要不?然?有人裝神弄鬼,欺負小姑娘,要不?然?就是周佳佳精神有問題。老況耐著性子開解周佳佳,有個女警也加入進?來,但周佳佳突然?大哭起?來,說就是有鬼,那鬼早就盯上她了,出現(xiàn)得越來越頻繁,下次說不?定就要殺了她。 越說越玄乎,老況和女警一合計,打算先送周佳佳回去,讓她指一指那“鬼”是在哪里出現(xiàn),怎么出現(xiàn)。 周佳佳租住在鹽里街道的一條老街上,那兒全?是六七層高的老房子,住戶魚龍混雜,要說有什么流氓混混,那也是很有可能。周佳佳膽戰(zhàn)心驚地?說,自己在工廠上班,下了晚班之后經(jīng)過這條路,那東西就等在她前面。 老街雖然?陳舊,但剛好派出所不?久前安裝了一批新的攝像頭,老況一查看,發(fā)現(xiàn)周佳佳的身影,但她突然?驚恐奔跑時,前后左右都沒有人。 老況覺得,這就是幻覺,勸周佳佳多休息,去醫(yī)院看看。 周佳佳失魂落魄地?離開,老況雖然?把人勸回去了,但心里多少還惦記著,和所長說了這個情況,之后的半個月,每天凌晨都會?安排人去周佳佳家附近巡邏,沒有任何異常情況,周佳佳也再沒有來報過警。 “我以為她后來就沒事了啊。怎么,還是出什么事了嗎?”老況有些著急。 海姝思索片刻,“那周佳佳來報警時有沒有提過一個叫尹燦曦的女人?或者,她有沒有提過她的朋友?” 老況想了會?兒說:“名字我沒印象了,但她確實說過她室友。我們當時寬慰她嘛,說她可能是工作太累,又老是一個人下夜班,太緊張了,問她有沒有關系好的朋友什么的,可以晚上來接接她。她說她有個室友,但室友白天要上班,也幫不?上她什么忙?!?/br> 海姝又問:“她在什么廠工作?” 老況面露難色,“哎喲這個我沒記?!?/br> 八年過去,老街的房子已經(jīng)拆了大半,海姝和謝驚嶼分頭詢問還住在那里的人。 海姝記得尹燦曦也是租房,不?過不?是住在這里。尹燦曦搬過幾次家,最初住的是條件很差的老房子,和一對情侶合租,一個月600塊。后來化妝本領越來越高,搬到了一個月2000的精裝套一。 在她的印象中,尹燦曦從?來沒有在鹽里街道住過。但也許在她還不?認識尹燦曦之前,尹燦曦就和周佳佳住在這里。 經(jīng)過大半天的摸排,謝驚嶼帶來一個燙著卷發(fā)、打扮富態(tài)的中年婦女,她姓向,靠著拆遷暴富,手里還有十?幾套房子沒拆,在這兒當了幾十?年包租婆,自稱眼神好,記憶力也好,誰住了她的房子,她回光返照時都記得。 謝驚嶼一把周佳佳的照片拿給她看,她就說:“這不?是佳佳嗎?她住過我的房!還有個叫什么西西的。” 海姝拿出照片讓向房東看,確認西西就是尹燦曦。 海姝問她們是什么時候來租的,大概住到什么時候,又問向房東知不?知道她們當時做什么工作。 向房東索性將海姝和謝驚嶼叫到自己開的棋牌室,給他們一人叫了一杯15塊錢的茶。這茶錢得掏,海姝立即給謝驚嶼遞了個眼神,謝驚嶼笑著去付賬,還順便?買了包煙。 向房東說:“哎喲這兩小姑娘剛來時還沒成?年,找我講了好久的價,我看她們乖巧,也確實可憐,女孩子嘛,從?小地?方出來打拼也不?容易,我就低價租給她們了,還幫她們留意工作來著。那個西西……尹燦曦去發(fā)廊給人洗頭,都還是我?guī)兔φ业??!?/br> 向房東起?初對周佳佳和尹燦曦印象很好,她們總是提前交租金,也很愛惜家具,講衛(wèi)生,她“突擊檢查”了幾回,屋里都干干凈凈,她便?放心了,直到她們突然?不?住了,她都沒再去看過。 海姝問:“突然?不?住?她們沒有給你說一聲就走了?” “那不?是?”向房東不?滿地?癟癟嘴,說她倆住了一年多,那時兩人工作都很穩(wěn)定,一人在鞋廠上班,一人換到更高檔的發(fā)廊去了,她知道老街的房子是留不?住人的,外地?來打工的不?過是圖這兒便?宜,等站穩(wěn)了腳跟,遲早要換更好的地?方。但她沒想到她倆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 那是八年前的5月下旬,向房東挨個清點房租,發(fā)現(xiàn)從?來都是提前一周打錢的周佳佳沒有動靜,就打電話去催,但周佳佳的手機關機,尹燦曦也聯(lián)系不?上。她覺得奇怪,去敲了半天門,又趴在門上聽了半天,里面什么聲音都沒有。 她沒有貿(mào)然?破門,跑去鞋廠問周佳佳來上班沒,車間主?任說周佳佳月初就沒干了。她這才意識到,她們跑路了。果然?,叫人來開鎖一看,屋里已經(jīng)沒有個人物品。 她心里很氣憤,覺得周佳佳和尹燦曦很沒良心,“不?租了說一聲不?行嗎?我還能拿刀架在她們脖子上逼她們租?真是的,押金都不?要了,人品不?行!” 海姝明白,周佳佳和尹燦曦不?是不?打招呼就換了更好的地?方,而是在5月初,周佳佳就出事了。周佳佳去鹽里派出所報警的時間是4月10號,派出所巡邏了半個多月,老況以為沒事了,但某件事還是發(fā)生在了周佳佳身上。 海姝說:“向姐,你說的鞋廠是哪個鞋廠?” 向房東下巴往棋牌室外一指,“還有哪個鞋廠,雙蝶啊,做了幾十?年鞋,現(xiàn)在也不?行嘍?!?/br> 海姝又問:“那尹燦曦上班的發(fā)廊呢?” 向房東說:“她后來換的我不?知道,只知道是個挺高檔的,最早那個我可以帶你去,就在路口?,叫娟娟卷卷?!?/br> 發(fā)廊離得近,海姝先去發(fā)廊。老板娟姐一聽尹燦曦的名字就一臉不?爽,“她啊,野心大得不?得了,也不?知道感?恩。來的時候還什么都不?會?呢,多虧我手把手地?教?她。結果人家根本就看不?上我這小地?方,學了個皮毛就把我給炒了,嘖——” 向房東馬上共鳴起?來,和娟姐一起?數(shù)落尹燦曦。海姝聽了會?兒,發(fā)現(xiàn)她們對周佳佳的評價都更好,說周佳佳內(nèi)向、乖巧,一直在廠里老老實實干活,后來肯定是被尹燦曦影響了。 海姝認同她們對尹燦曦的一點評價——野心大?;貧w這一連串案子,尹燦曦要是沒有點野心,根本走不?到這一步。不?過問題又來了,單有野心也不?行,那個躲藏在濃霧里的人是怎么讓尹燦曦心甘情愿被驅(qū)使? 在發(fā)廊的收獲不?大,海姝前往向房東口?中的雙蝶鞋廠。這是個濱叢市的本土鞋廠,說好聽點是傳統(tǒng),說難聽點是過氣,它不?在鹽里街道,位置更加偏僻,但離老街不?遠,步行的話需要20分鐘。廠門是兩扇生銹的鐵門,里面有兩棟灰色的車間,上世紀的感?覺撲面而來。 海姝想象當年周佳佳半夜下班,就從?這里獨自走回住處,對一個才19歲的女孩來說,精神負擔一定非常重?。 一條被拴著的狼狗兇猛地?吠起?來,謝驚嶼沖它比了個手勢,它竟然?立即偃旗息鼓,乖乖坐下?lián)u尾巴。海姝詫異,“這又是什么特勤的黑科技?” 謝驚嶼老神在在,“秘密。” 一個保安模樣的人跑來,“你們干嘛的?” 海姝拿出證件,“我想見見你們管事的人?!?/br> 一刻鐘后,海姝被趕來的焦主?任帶到位于車間里的辦公室,謝驚嶼則表示他想在廠里隨便?轉(zhuǎn)轉(zhuǎn)。 海姝進?車間后注意到,生產(chǎn)線已經(jīng)停下來了,只有十?來個工人正在對產(chǎn)品進?行打包,車間里的一切都很陳舊,像是停留在幾十?年前,卻又沒有幾十?年前大搞生產(chǎn)的活力。 海姝問:“廠長沒在廠里?” 焦主?任笑著搖頭,“你是說老夏嗎?他早不?來了,廠里現(xiàn)在就我管著,但我也老咯,拼不?過年輕人,估計年底這兒就要徹底關門了吧?!?/br> 說著,焦主?任抬頭看向挑高的天花板,眼中很是懷念,“海警官,你有什么想知道問我就好,雙蝶就是我的家?!?/br> 海姝感?激地?笑了笑,拿出周佳佳的照片,“你記得她嗎?八年前,她在這里工作?!?/br> 焦主?任果然?對雙蝶的事如數(shù)家珍,只看了一眼就道:“這是小周,她怎么了?” 海姝說:“我也想知道她怎么了?八年前她從?租的房子里一聲不?吭離開,我猜她從?這兒也是一聲不?吭地?離職?!?/br> 焦主?任想了會?兒,點點頭,“是,當時好像也是這個季節(jié),熱起?來了,她突然?沒有來上班,我找不?到她。我們這兒其實就是個小廠,人員流動很大的,時不?時就有工人不?想干了,跑路。她是拿了工資才沒來的,我估計就是找到了下家。后來她那個室友來找我,幫她辭了職?!?/br> 海姝說:“尹燦曦來幫她辭職?” 焦主?任看了照片,“對對,就是她。她倆是老鄉(xiāng),她經(jīng)常來接小周下班。” 海姝說:“是晚上來接嗎?4、5月的時候?” 焦主?任又回憶了會?兒,說是在周佳佳剛上夜班的時候,姑娘家嘛,膽子小,一個人走夜路確實很危險。但時間一長,周佳佳可能習慣了,可能不?想麻煩別?人,就自己回去。不?過周佳佳上白班時,他也看到過尹燦曦幾回,兩人下班后去附近吃東西。 海姝追問:“周佳佳辭職之前,情緒有沒有不?對勁?” 焦主?任愣了下,“海警官,為什么這么說?” 海姝說:“我了解到,周佳佳曾在離職前半個月,去派出所報警,說有東西在她半夜下班時跟著她,她很害怕,在警察面前情緒崩潰?!?/br> 焦主?任臉色微變,像是想到了什么,視線轉(zhuǎn)到下方。 海姝目光如炬:“焦主?任?” 焦主?任躲閃地?抬起?頭,“這個,我不?是很清楚?!?/br> 海姝說:“你真的不?清楚嗎?周佳佳這樣的員工,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應該會?先找領導解決吧?解決不?了,才會?去報警。焦主?任,她是不?是跟你說過什么?” 焦主?任脫口?而出:“她不?會?給我說那個事,她知道我……”突然?,焦主?任在海姝的注視下停住。 海姝說:“那個事?什么事?” 已經(jīng)說出口?的話無法再收回去,焦主?任懊惱地?在腿上拍了一巴掌,重?重?嘆息,“這事我是真的沒辦法,我一個車間主?任,再怎么把工廠當家,這里也有真正的當家!” 海姝皺眉,“和廠長有關?” 話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上,焦主?任知道再隱瞞也沒用了,只好說,廠長一家姓夏,現(xiàn)在夏老廠長年紀到了,身體?不?好,早就休養(yǎng)生息去了,廠子基本是兒子夏濤在管,但其實往前再推個十?年,夏老廠長是想讓妻子的侄兒鐘勛來接班的。 小鐘雖然?不?姓夏,但小時候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夏老廠長夫婦帶在身邊長大,很有出息,高中就時不?時到廠里來幫忙,他們都看得出,夏老廠長是把小鐘當接班人來培養(yǎng)。 廠里年輕女人少,周佳佳是最漂亮的一個,還特別?會?打扮,別?說年輕小伙子,就是結了婚的,有時也忍不?住多看她兩眼。但工人哪兒競爭得過老板?后來得手的是小鐘。 海姝說:“周佳佳和這個鐘勛在談戀愛?” 焦主?任點點頭,又搖頭,說他覺得是這樣,但并沒有多嘴去問。他看到過周佳佳下夜班之后,鐘勛和她一起?走出廠門,也看到過鐘勛和她有說有笑在食堂吃飯。 其他工人也都心知肚明,但小鐘到底是下一任廠長,沒人公開說閑話。 焦主?任說得越多,想起?的就越多,“我記得4、5月的時候,他們好像鬧了矛盾,后來是不?是還在一起?也不?清楚?!?/br> 海姝問:“為什么?” 焦主?任說,那陣子沒怎么見小鐘和周佳佳在一起?了,小鐘來廠里的時間也變少,不?久后周佳佳離職,小鐘再次來到廠里,看不?出有什么情緒。 海姝說:“鐘勛是什么時候開始,不?再管廠里的事?” 焦主?任掰著指頭算了算,說就是在周佳佳離開后的下半年,進?入夏天后,他到車間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夏老廠長似乎很不?滿意,下半年夏濤大學畢業(yè),直接被夏老廠長放在了廠里。再之后,就聽說鐘勛出國了。 海姝忍住詫異,“出國?誰說的?后來還回來過嗎?” “夏濤說的吧?應該是他。他們是表兄弟,他比我清楚?!苯怪?任摸摸額頭,“回沒回來不?知道,反正我沒再見過?!?/br> 海姝讓焦主?任給自己夏濤的聯(lián)系方式,焦主?任給是給了,但有些為難,“海警官,你看,我也是個打工的,小鐘這事是我說漏了嘴。夏濤要是問到,你就別?提我,說你們自己查到的?!?/br> 海姝向焦主?任道謝,走出車間,卻沒看到謝驚嶼。 雙蝶鞋廠這片地?拿得早,便?宜,她所在的這棟車間還有工人,對面那棟已是鐵門緊鎖,周圍的雜草都長了小孩高。 她走過去,繞過一個角,看見謝驚嶼正蹲在草叢中,正研究著墻體?上的東西。 “你蹲那兒干嘛?”海姝也踩進?雜草里。 謝驚嶼沒回頭,卻朝海姝招招手,“來看看這是什么?” 海姝好奇地?來到謝驚嶼身邊,只見灰磚上有一串刻上去的圖案,乍看是畫得歪七扭八的人臉,像是小孩的“杰作”,但認真看的話,會?發(fā)現(xiàn)畫畫的人有點畫工,人臉并不?簡陋,只是太丑了,所以顯得潦草。 “這不?是人臉吧?”謝驚嶼說:“感?覺像是□□,邪性。” 海姝也發(fā)現(xiàn)了,越是看得久,這些臉越讓她感?到不?舒服。她輕聲道:“鬼……” 謝驚嶼扭頭,“嗯?” 海姝說:“我剛才突然?想到周佳佳報警說的鬼。她當時精神狀態(tài)很不?對勁,非要說有鬼在追她。是不?是和這些臉有關?” 離開鞋廠之前,海姝叫焦主?任來看了眼墻上的畫。焦主?任滿臉莫名:“這是誰的小孩畫上去的吧?我沒見過?!?/br> 海姝對疑點越查越多有心理準備,她一直也是這么過來的,但這次謝驚嶼找到的畫莫名讓她有些心神不?寧。一定要說這些畫和周佳佳有關,這十?分牽強,但周佳佳確實提到了“鬼”。周佳佳消失了,幾個月之后可能與她關系緊密的鐘勛出國。怎么想,這兩件事放在一起?都很巧合。 謝驚嶼還在研究畫,海姝聯(lián)系到夏濤。得知來電的是警察,夏濤語氣頓時緊張起?來,最后還是同意海姝來找自己。 雖然?從?父親手中接過了家族工廠,但夏濤的志向早就不?在生產(chǎn)鞋上了。在他眼里,自家這種小工廠早晚被淘汰,暫時沒有關門大吉是因為父親還沒有過世?,F(xiàn)在,他自己開了個攝影工作室,忙得不?亦樂乎,鞋廠完全?交給焦主?任打理,他一年到頭也去不?了幾次。 海姝和夏濤約在工作室附近的咖啡店見面,夏濤對周佳佳和尹燦曦的照片都沒有反應,海姝指著周佳佳說:“她曾經(jīng)在你們廠上班?!?/br> 夏濤尷尬地?笑了笑,“我對廠子確實不?大上心?!?/br> 海姝說:“夏老廠長為什么把廠子交給你?我聽老工人說,當初夏老廠長重?點培養(yǎng)的是你的表哥鐘勛?!?/br> 夏濤臉色頓時白下來,“我,我表哥他……” 海姝說:“他出國了?” 夏濤趕緊順著說:“對對,他早就移民了?!?/br> 海姝覺得夏濤很不?對勁,又道:“既然?國內(nèi)的事業(yè)發(fā)展得還行,為什么要突然?出國?老工人們都說,夏老廠長在他身上花了不?少精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