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很喜歡上您的課。”他嗓音低沉，沾著少許奇異的顆粒感，“她基礎(chǔ)不太好，五年級才開始學(xué)英語，那會兒26個字母都背不全。我們試著找過十幾個家庭教師，磨合得都不太行?！?/br>
    李銘心：“這樣嗎？如果五年級才開始學(xué)英語，那現(xiàn)在這個成績真的很不錯?！?/br>
    他低笑：“李老師很擅長鼓勵式教育，難怪念念喜歡上您的課?？傊?，要勞您費心了?！?/br>
    到校門口，池牧之下車送了她幾步，手上那件擺設(shè)一樣的西裝終于派上用場，罩在了她的肩上。

    他站在路光柔和的光圈里，說，秋天夜里涼，老師再見。

    進(jìn)了校門，李銘心才敢低下頭，細(xì)嗅那股淡淡的香水味道。

    她辨不出牌子和調(diào)子，只覺得清淡舒服。

    攏衣服時，李銘心順著柔軟膨隆的溝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白裙胸口的扣子散了兩顆。應(yīng)該是剛剛被莊嫻書扯開的。

    她忙低頭緊扣子。隨之涌上股煩躁。

    第5章 預(yù)謀邂逅

    睡前，李銘心終于掏出手機(jī)。

    手機(jī)是iphone6s翻新機(jī)，打工時摔過好幾次，修了兩次屏幕，現(xiàn)在屏幕的光還挺不均衡的。

    她不依賴手機(jī)，沒有目的的時候，不愛刷網(wǎng)頁也不愛回消息。熟悉的人都知道找她要打電話，發(fā)微信回不回看緣分。

    最近是李銘心使用手機(jī)最高頻的一陣子。也就是最近，她才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iphone6s很難用。

    手機(jī)不停提示她內(nèi)存不夠。她將相冊刪光，消息刪光，不用的app刪光，依然不夠她日常使用。

    她無奈，只能爬下床，使用電腦搜索國際象棋規(guī)則。

    黑暗中，她借屏幕光將棋子記在稿紙上，還找到兩個國際象棋視頻，倍速過了一遍。

    大四的課很少，除了找到實習(xí)單位的，剩下的都在準(zhǔn)備考試。考研考公考編考語言，每個人都在為未來做充分準(zhǔn)備。

    室友6點就起來了，趴到李銘心床邊叫醒她，問要不要幫她占位？

    十月份，圖書館開始擁擠。s大主校區(qū)圖書館外7點就排起長龍。

    李銘心揉揉眼睛，迷迷糊糊：“......中午有課。”

    “那你記得帶傘，今天有雨?！?/br>
    李銘心陷在半夢，把稿紙上的棋子默背了一遍。起床時是九點，明明是假期，但大四女生的宿舍空曠如上課。

    樓底有幾個女生經(jīng)過，嘴里喊著今天要下雨了。

    她望著陰云滾滾的天空，邊吃包子邊看考研視頻。出發(fā)前，她背上了兩本背誦寶典和配套練習(xí)。

    別人的世界是——出發(fā)，陰天，到達(dá)地點，天上下雨，然后趕巧地舒了口氣。

    李銘心的世界是——看好天氣，做好準(zhǔn)備，邁出第一步，雨滴就澆了下來，隨她越走越快，雨越下越大，到公交站臺，牛仔褲濕了一截。

    她很適應(yīng)這種狼狽。坐上公交，慢條斯理地卷起褲腳，整理額前濕發(fā)，再打開背誦寶典，念念有詞地背起書來。

    這是一場大雨。

    雨水澆花車窗玻璃，一路沒停。

    公交站臺距離白公館一公里不到。這段路正常走沒問題，大風(fēng)大雨里走就很凄涼。

    東南風(fēng)裹挾雨水，把傘吹得東倒西歪，把人下半身整個兒澆濕。特別狼狽。

    她走到半道就放棄了打傘，將書縮在傘下護(hù)住，人大方方敞在天幕底下，往目的地走。

    池念開門嚇了一跳：“這么大的雨嗎？”

    她抱歉，今天大雨，想打電話說不用上課的，誰知看了會韓綜就忘了。

    李銘心濕成一只海妖，長發(fā)不斷滴水，海草般s型蜿蜒在頰頸。

    雨水打得她皮膚冰涼透白，白衫貼著曲線，透出內(nèi)衣和皮膚的完貌。

    阿姨給她裹上又厚又軟的浴巾，急匆匆領(lǐng)著她去洗熱水澡，叮囑她多沖一會熱，寒氣傷身。

    脫衣前，她問：“等會換什么衣服？”她的衣服都濕透了。

    念念小心翼翼，可以穿她的嗎？

    “可以……嗎？”念念的尺寸是她的兩倍。

    “唔……”池念思考。

    李銘心想了想：“昨天那個莊jiejie有衣服嗎？”

    “阿嫻jiejie已經(jīng)走了。而且，她也沒衣服在這兒啊?！背啬畎パ搅艘宦?，“早上走的時候，裙子是阿姨現(xiàn)烘干的，她在外面套了件我哥的襯衫。要不穿我哥的襯衫吧。”

    李銘心垂眸，繼續(xù)擦拭頭發(fā)：“這樣好嗎？”

    “唔，我哥應(yīng)該無所謂。上次李老師和昕心jiejie在這里過夜，也穿的他的襯衫?！?/br>
    池念往走廊右側(cè)的第一主臥走。

    到了近前，放輕了腳步，對池念說：“他應(yīng)該還在睡。我們輕點。”

    池念剛握上門把，李銘心攔住了：“那太打擾了，我先試試你的衣服吧。也就一會兒，不是嗎？”

    有烘干機(jī)，衣服干得很快吧。

    池念眼睛一亮，什么也沒說，只是回房時，一路都在蹦。

    “??！我有很多漂亮的裙子都沒穿過！肯定能找一件老師喜歡的?！?/br>
    她總想等自己瘦了穿，等啊等啊，只等到了長高。那些衣服再也塞不進(jìn)去了。

    池念的衣服確實很多，比李銘心十輩子穿過的都多。她有一個專門的衣帽間，里面擺滿了不適合她的衣帽。

    池念一心要讓老師穿亮色的裙子，撈出一把衣架，往穿衣凳上一攤，又是艷黃又是青綠又是花粉，晃得李銘心眼花。

    最后，她套了件英瑞的校服。

    白襯衫下擺偏長，塞進(jìn)粉黑格子的百褶裙內(nèi)剛剛好。

    池念遺憾裝扮芭比娃娃的工作沒有盡興：“校服就可以嗎？”

    “我從來沒穿過這樣的校服。以前總羨慕來著。”縣城多樸素，校服寬大不分男女。

    到了大城市，李銘心才知道原來真的有學(xué)校穿這樣的衣服。過去還以為，這是只有電視劇里才有的道具。

    池念更熱情了，非要陪李銘心進(jìn)浴室：“我?guī)屠蠋煷瓯澈脝?？老師會調(diào)水溫嗎？我指給你看，哪個是洗發(fā)水哪個是沐浴露，很容易搞錯的！”

    李銘心在華麗寬敞的浴室里洗了20分鐘之久，中間有跟池念說幾句話，大部分時間，她都在放空地享受水壓穩(wěn)定、洗之不盡的熱水。

    她生命里稀缺的一切資源，在這里都如此尋常，唾手可得。她很少洗這么久的澡，皮膚都泡皺了。洗完澡，她悶得慌，邊走邊將濕發(fā)潦草扎成一個髻，迫切想去落地窗邊透口氣。

    拐至主廳，池牧之在。

    他正陷在陰雨天的沙發(fā)里，低頭看著什么東西。

    那里沒開燈，他的背影和落地窗戶一暗一明，像幅黑白映畫。

    李銘心失神了一秒，很快發(fā)現(xiàn)長方茶幾上晾著她的考研書……以及草稿。

    她快步走到他身旁，聲音抬高了一度：“池先生……”

    書被雨打濕了，阿姨好心幫她攤開吹干，誰知道……

    他抬起頭，眉頭有些皺，似乎不舒服，但仍很禮貌，牽起唇角指了指手上的稿紙：“老師在學(xué)象棋嗎？”

    “生日同學(xué)送了一副給我，我不會，又怕浪費。想試著看教程學(xué)一下?！?/br>
    他饒有興致：“學(xué)多久了？夠切磋一局嗎？”

    李銘心想也沒想：“不夠。”

    他笑了。

    池牧之眉骨高，此刻坐在暗處，窗外的光線照不見他的目光，看得不甚明了。

    李銘心硬著頭皮同他對視，發(fā)現(xiàn)他的無波無瀾既像沒有情緒又像洞悉世事。

    她試著偏了偏頭，也沒找到合適的光線，索性避開，查看書籍的受損程度。

    還好，沒怎么濕，幸好一路上護(hù)著。

    “要考研嗎？”

    “嗯。”

    “跨專業(yè)嗎？”

    “嗯?！?/br>
    “跨專業(yè)考法學(xué)？”

    “嗯。”

    “那不容易吧?！?/br>
    “嗯?！?/br>
    他沉吟片刻：“幾月考？”

    李銘心目光劃過他骨感白皙的腳面。他沒穿襪子沒穿鞋，能清楚看到，腳背有一條猙獰的手術(shù)疤痕。這道疤落在深色皮膚會很性感，很野性，但他皮膚太白了，看得人能切身感受到一種疼。

    她避開眼神，閃過一絲不自在：“12月?！?/br>
    “會影響家教的課嗎？”

    李銘心猛地抬起頭，和他目光撞了個正著。這次看清了，他真的在擔(dān)心念念的課。

    “不會的?！崩钽懶恼f，“我們大四沒什么課了，平時復(fù)習(xí)足夠用。念念一周三節(jié)家教課，量不算大，不影響什么?！?/br>
    一下子說了這么多話。池牧之噙著淡淡的笑意，語氣安撫：“李老師別誤會，我沒那個意思?！?/br>
    李銘心認(rèn)真道：“我會做好的。”

    他點點頭。

    ******

    阿姨幫她的帆布包也一道拿去烘干。取東西時，發(fā)現(xiàn)她手機(jī)濕漉漉的，提醒道：“李老師，這個手機(jī)估計泡水了，趕緊看看好不好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