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原喃喃道：“但我率隊尋找河流上游的時候……出現(xiàn)了意外?！?/br>
    意外？

    一片空蕩死寂的災(zāi)境，還能有什么意外？

    顧慎沉下氣來，屏住呼吸。

    “這條河流上游，被一座雪山截斷?！敝僭貞浿?dāng)初的場景：“我命令隊伍原地待命，自己一個人翻山……而數(shù)小時之后，我從山上下來，回到了原地?！?/br>
    “回到了原地，這是什么意思？”顧慎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br>
    仲原自嘲笑了笑：“我一直向前跋涉，風(fēng)雪遮掩了視線，由于‘河毒’的緣故，我無法動用精神力，而等到最后下山，我看見的不是河流上游的另外一端，而是一直待命在山下等我的隊員們……”

    “起初，我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br>
    “但任務(wù)結(jié)束之后……我開始被夢魘繚繞?！?/br>
    仲原抬起頭來，凝視顧慎：“在夢中，我隱約看見了一面巨大的鏡子，那座山就是鏡面，有一個聲音告訴我……這里才是虛假的世界。在真實的世界中，仲原消失了，二隊隊員們沒有等到隊長的回歸，早就已經(jīng)返程?！?/br>
    聽到這里，顧慎頓覺毛骨悚然，后背有些發(fā)寒。

    這個夢，詭異地有些真實。

    “我知道……那場夢是‘蠱惑’，我分得清現(xiàn)實和夢幻?！敝僭斐鍪终?，緩緩握了握，譏諷笑道：“可有時候我會想，我真的分得清嗎？”

    牯堡見面，顧慎便感受到了，這位二隊隊長，似乎不愿意提起“多魯河災(zāi)境”的事情。

    女皇應(yīng)該拔除了河毒才對，難道這夢境……也是前任冥王留下的手段嗎？

    思忖片刻。

    顧慎抬起頭來，鄭重開口：“仲原兄，或許我可以幫你。你介意我入夢看一看么？”

    第六十三章 冥河

    “入夢？”

    仲原聞言，搖了搖頭：“小顧兄……入夢之事沒那么簡單，我的境界比你高得太多，就算放開心神，你恐怕也很難進(jìn)入我的夢境?！?/br>
    仲原說的是實話。

    尋常精神系超凡者，想要催眠高一階的超凡者，都是千難萬難。

    更不必說，跨越了整整兩個大階段。

    “不試一試，怎么會知道呢？”

    顧慎微笑道：“仲原兄如果愿意相信我，不如放開精神……”

    “好?！?/br>
    仲原閉上雙眼。

    他放開精神，陷入松弛狀態(tài)。

    數(shù)秒之后，他便感到眉心一縷熾熱之意傳來……旋即縈繞在自己心頭的“不安”，便緩緩蕩開。

    這種感覺，從多魯河出來之后，便沒有過了。

    在仲原的配合下，顧慎進(jìn)入了他的夢境之中。

    熾火的特性其實十分溫和。

    顧慎如今真實的精神力水平，是三階巔峰，而且正在嘗試第三次破境，所以其實與第四階超凡者，差距并不大。

    在逃離風(fēng)暴之時，他甚至可以一己之力，催眠整個二隊，包括袁元在內(nèi)的十三位超凡者！

    可以說，但凡是精神水準(zhǔn)在封號以下的超凡者，只要放開心神，顧慎就可以將其催眠。

    當(dāng)然。

    如果對方抵抗……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

    ……

    仲原的夢境，纏繞著一層黑霧。

    迎面飄來黑色的碎雪。

    入夢之后，顧慎直接來到了仲原夢境之中的“雪山”山下。

    回頭望去，多魯河蜿蜒匍匐在山腳之下，而遠(yuǎn)方則是遮天蔽日的高山山峰，所有輝光似乎都被那座高山所攔住。

    顧慎知道，這只是一場夢……夢中的景象，并不完全對應(yīng)“災(zāi)境”內(nèi)的真實模樣。

    但或許，他可以找到導(dǎo)致仲原和慕晚秋“不安”的線索。

    “似乎……并不是‘河毒’所導(dǎo)致?！?/br>
    顧慎心中忽然生出了這么一種預(yù)感。

    他們的不安，與冥王無關(guān)。

    確認(rèn)夢境穩(wěn)定之后，顧慎緩緩向著山巔走去。

    他走得很慢，并不著急，雖然只是一位“旁觀者”，但進(jìn)入這樣的噩夢，同樣需要倍加小心……真正的災(zāi)厄可以通過精神來傳播。

    黑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下。

    顧慎站住身子，他總覺得這些“黑雪”，有些邪異，不只是黑色的雪屑那么簡單。

    “熾火……出?！?/br>
    一縷微弱的火苗，在顧慎手中燃起，化為燈籠。

    他拎著燈籠，向著山巔走去。

    “阻力開始變大了……”

    顧慎神情一滯，他感覺粘附在自己身上的雪，變得沉重起來……好像有一股無形力量，正在阻攔自己，不要繼續(xù)前進(jìn)。

    “難道說……前面就是‘不祥’的源頭？”

    顧慎抬起頭來。

    他緊緊盯住這座雪山的山巔……日光被山峰遮擋，僅僅只露出一線，便令人感到刺目，妖異，這座雪山之上沒有絲毫溫暖，只有寒冷。

    十字吊墜，也傳來了淡淡的指引。

    倒是沒想到……即便自己是在夢境之中，這件封印物依舊可以運轉(zhuǎn)。

    顧慎摩挲著吊墜，輕聲喃喃：“這是在告訴自己，最好不要前進(jìn)了么？”

    吊墜內(nèi)的指引，十分輕微。

    顧慎沉思片刻。

    “這里只是幻夢而已……我隨時都可以抽身，登上這座黑山山頂，又能如何？”

    他實在好奇。

    真正登上去，就能看到仲原所說的“世界為鏡”的景象嗎？

    只是，理性告訴顧慎。

    這次入夢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了。

    他已經(jīng)確認(rèn)，仲原的“噩夢”，并不是來源于冥王。

    “夢境……解除?！?/br>
    顧慎輕輕吸了一口氣，他甩手抖散了燈籠，選擇在此止步。

    “嘩啦啦啦……”

    漫天黑雪，開始狂舞。

    夢境的退出，本該是一瞬之間的事情……但這一次卻出現(xiàn)了意外，雪山山腰處狂風(fēng)席卷，這些黑雪蜂擁而上，仿佛如蝙蝠一般，要將人淹沒。

    顧慎瞳孔收縮。

    他被推下山巔，而重重摔落之際，一線天光閃逝，他看到了仲原所說的“鏡夢”。

    整個世界，都是一面巨大的鏡子。

    但此刻的鏡面，不再是山。

    而是天空。

    黑雪彌漫，漆天“澄澈”，他就此摔落，卻仿佛墜入湖泊，墜回了另外一個世界。

    “轟”的一聲！

    顧慎回歸現(xiàn)實，他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

    這是怎么回事？

    這場“鏡夢”，主體根本就不是那座山……這是針對每一個入夢者的“詛咒”么？

    顧慎伸出雙手，心有余悸。

    十字吊墜，在胸口位置緩緩散發(fā)著暖意，提醒顧慎，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他已經(jīng)回歸了現(xiàn)實。

    可顧慎心頭卻依舊感到一陣壓抑。

    他出現(xiàn)了和仲原一樣的錯覺……總覺得，鏡面的兩端，是兩個世界，一面是真實的，另外一面則是虛假的，他好像來到了虛假的世界。

    仲原緩緩睜開雙眼，他感覺自己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

    但挪首一看，顧慎的面色卻稍顯蒼白。

    “小顧兄，你竟然真的可以入夢……”仲原悠悠吐出一口濁氣，“那座黑山，你看到了么？”

    “……嗯?！?/br>
    顧慎起身來到盥洗室，鞠了一大捧水洗臉，反復(fù)重復(fù)這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