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知道。”韓歌朝他笑笑，說：“向姨，我不是來問房子的事的。我想向你打聽點(diǎn)以前的事情，耽誤您幾分鐘，成嗎？”

    “啊？”

    “您還記得，當(dāng)年我是怎么來到鄔家的嗎？是有人送我來的，還是我鄔叔叔從外面把我?guī)Щ貋淼?？?/br>
    中年女人皺著眉，想了許久才道：“是有人送你來的，對。是這樣的，我記得老鄔家媳婦后來跟我閑聊時說過，那天天還沒亮，他們?nèi)叶歼€在睡覺，突然就被敲門聲給驚醒了，她當(dāng)時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要事，嚇得心里直撲騰，后來才知道，是老鄔的朋友請他們幫忙，臨時照看一下孩子。”

    “什么朋友！”韓歌急切地上前了一步，“是什么樣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這個我可不知道。應(yīng)該是姓韓吧！哎，你不是姓韓嗎？應(yīng)該就是你父母吧?！?/br>
    韓歌默然不語，景海笙突然問：“阿姨，你剛才說，是臨時照看孩子？就是說，他們當(dāng)時是打算很快把孩子接回去的嘍？”

    中年女人想了想，道：“好像是這么說的，不過，也有可能我記錯了。小歌剛送來時，長得像小老鼠一樣瘦弱，餓的直叫，一看就是好長時間沒有喂過奶了，一直在鄔家這里長到十歲，才被哥哥接走的。對吧，小歌？”

    景海笙看向韓歌，韓歌有些失神，隨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中年女人擺擺手道：“還有什么事嗎？沒事了的話，我可走了啊，我還有事要辦呢?！?/br>
    韓歌沒有吭氣，景海笙眼看著她走遠(yuǎn)，問：“韓歌，你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的事了嗎？”

    “鄔叔和我哥都跟我說過，我父親在我一歲多時去世，無人照料我，才把我送到鄔家來的?？墒?，她剛才說的很明白，我被送來的時候，根本就是個只會吃奶的嬰兒！而且，當(dāng)時送我來時一定非常緊急，不像我哥哥描述的那么風(fēng)平浪靜?！?/br>
    “而且，他們一定沒想到，后續(xù)的事會很復(fù)雜很棘手，所以把你擱在這里一擱就是十年，一直都顧不上你。”

    “對！”韓歌點(diǎn)點(diǎn)頭，“哎，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呢？”

    “我記得你說過，你出生剛百天，過完百天喜宴，你母親失蹤了。你再好好想想，她是哪里人，生前是做什么的，又是怎么認(rèn)識你父親的？這些，你了解多少？”

    “不了解。”韓歌苦笑了一聲，“是真的不了解，你很難想象對嗎。要不是我確信自己不是孫悟空，可以從石頭里蹦出來，我有時候會懷疑，這世界上根本沒有我媽這么個人！”

    景海笙眨巴著眼睛看著他，確實(shí)很難想象他這種處境?？墒寝D(zhuǎn)眼一想，一個嬰兒，剛出生母親就死了，他能知道什么呢？

    “人們不屑于談?wù)撘粋€無足輕重的女人?！表n歌嘴角輕輕地帶動了一下，長長地嘆了一聲，把目光投向了遠(yuǎn)處似乎看不見岸的湖水?！吧踔烈郧埃B我本人都不覺得她應(yīng)該很重要?！?/br>
    “那么，她有沒有留下過什么東西，比如，照片，日記本，或者，用過的衣服雜物？”

    “有。我在韓家老宅中，曾經(jīng)發(fā)現(xiàn)過一塊真絲的手帕。上面有蘇這個字，家里沒有人姓這個，所以我后來就知道了，這是她的姓?！?/br>
    這是一件荒謬的事。一個女人，一個母親，她曾以什么樣的狀態(tài)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她最親的兒子竟然無從判斷，只能靠猜測去想象她的模樣。景海笙突然覺得，心里說不出的壓抑。他輕輕地?fù)еn歌的頭，想要說些安慰的話，卻又覺得說什么都顯得輕飄無力。

    韓歌靠在他的肩上，兩人沉默良久。

    “我問過尤姨，她說那種白色真絲手帕是當(dāng)時女孩子們很流行的東西。我父親那種老色鬼，向來對年輕女孩子垂涎三尺。所以我猜，我媽遇到他時，一定非常年輕，大概率就是本地人。”

    “你說的對！”景海笙點(diǎn)?s?點(diǎn)頭，“接下來去哪？”

    韓歌笑了起來：“你餓不餓，我們到處轉(zhuǎn)轉(zhuǎn)，看看附近有沒有什么小店。我太久沒有來了，這兒以前開的小飯館早就改頭換面了?！?/br>
    兩人沿著小路走了良久，找到一家簡陋的小面館，點(diǎn)了兩碗大排面。景海笙突然問：“韓歌，你們韓家老宅，在什么地方？”

    “在東郊，現(xiàn)在那里已經(jīng)沒有人了。怎么了？”

    “總會有幾個看門人在吧？”

    韓歌思忖了一番，道：“我不清楚，我哥帶我回申丞市里后，我們就從來沒有返回過老宅，我哥很厭惡那里，我對那里也完全沒有感情。所以，那里到底是什么情況，我?guī)缀醪恢?。你想去看看嗎？?/br>
    “你母親的手帕為什么會在老宅出現(xiàn)？既然女孩子們都很喜歡，又是真絲的，想必不便宜吧，她也應(yīng)該很珍惜很看重，為什么會遺失呢？韓歌，我覺得你選擇來老宅是對的，那里一定還有她的東西?！?/br>
    “嗯?！表n歌點(diǎn)點(diǎn)頭，“吃了飯我們過去一趟?！?/br>
    韓家的老宅在山航區(qū)東郊，僅憑著一點(diǎn)殘存的記憶，韓歌一邊開著導(dǎo)航，一邊在路上打轉(zhuǎn)。就在他們以為今天別想從這迷宮一般的荒僻之地走出來時，老宅的黑瓦一角終于出現(xiàn)在了眼前。下了車，兩人踏入半米深的野草地，景海笙覺得不可思議，問：“這里怎么會荒廢成這樣？”

    韓歌伸手幫他撥弄開頭頂?shù)那G棘紙條，道：“這里本來就是遠(yuǎn)郊，我爸爸喜歡這里。你要知道，他早年是個走私加倒賣文物發(fā)家的人，越隱秘的地方，他就覺得越安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