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歸了然的點點頭，對于江老三和劉芳對小兒子的偏心，整個三橋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村里閑暇之余，大家都在背后議論著江家這一家子到底什么時候才會分家。

    都說，老大一家個個寡言能干，要說起賺工分，江建文和張雪芬這兩口子要是認(rèn)了第二，誰敢認(rèn)第一？

    可偏偏在江家，最是偷jian耍滑的老二江建武一家子過的是最舒服。從上到下的，一個個吃的臉圓肚肥的。

    最能干的老大一家，除了江建文，其他三個，不說瘦的脫相，一年到頭，不說大人了，兩個孩子都沒件能見人的衣服穿。

    沈如歸沉吟片刻，“你先帶著狗娃回家，我腳程快，直接帶著村長去你家。”

    “可……”

    “別可是了，”沈如歸這話剛說完，想到劉芳那人，又看了眼狗娃，遲疑了一瞬，“要不，你帶著狗娃在糧倉這邊，等你家里的事兒結(jié)束了，你們再回去？”

    江初月原本想著是讓狗娃待在糧倉這邊，免得回家被嚇到的?？杉热簧蛑嘁獛椭ズ按彘L，再加上糧倉這邊的辦公室里到底存放著記錄工分和糧食的東西，她自然不好留在這里的。

    江初月?lián)u搖頭，“沈知青，那就麻煩你幫著跑一趟了，我還是帶著狗娃先回去了?！?/br>
    沈如歸點點頭，倒是沒再勸說，轉(zhuǎn)身，跨著步子朝村長家去了。

    江初月帶著狗娃站在原地看著沈如歸一步可以抵上她兩三步的速度，低頭看了眼自己已經(jīng)15歲了，卻還是黃豆芽的身材，尤其，連比自己小半歲的秀秀已經(jīng)開始隆起的位置，咬了咬唇，“我年紀(jì)還小，我還沒開始發(fā)育。”

    在心里這么自我安慰了一番，又重重的點點頭，似是鼓勵自己一般，“我還是個孩子呢?！?/br>
    —

    “叔，江建文要分家吶，江小花讓我喊你去她家。”沈如歸進到村長家院子時，村長剛吃好飯準(zhǔn)備出門。

    “你說什么？”

    沈如歸重復(fù)了一遍。

    村長愣了好一會兒，側(cè)頭看著沈如歸，帶著不可置信的說：“你說這江老三兩口子是怎么著建文了？他竟然會提分家？”

    說著還搖搖頭“嘖嘖”兩聲，“就建文那老實性子，如果不是逼急了，是肯定不會提分家的?！?/br>
    沈如歸覷一眼村長的神色，“叔，這江家分家有的鬧了。不說江老三和劉芳了，就江建武和李琴這兩口子就絕對不會同意分家的?！?/br>
    村長頗贊同的點點頭。

    這倆人一貫的好吃懶做偷jian耍滑，江建文兩口子賺的工分可全被他們給霍霍了，一旦江建文分家單過了，他們還能像現(xiàn)在這么舒服？

    沈如歸繼續(xù)道：“農(nóng)閑的時候還好說，一到農(nóng)忙，見天的是江建文和張雪芬在田里忙活賺工分，偏江建武和李琴見著太陽升起來了就躲懶?！?/br>
    “雖說，各家吃的都是自家賺的工分，可江建武和李琴倆人這樣，私底下大家都不太高興?！?/br>
    沈如歸打量了一下村長的面色，抿了抿唇，又說：“這要不是您平時做事為人公道，就村北邊的陳婆婆，早不知什么時候拿著掃帚要打到糧倉那邊去了?！?/br>
    “過兩天不是又要組織人去挖堤壩了嘛。”沈如歸突然提起這件事來，村長看他，不明所以。

    沈如歸輕聲道：“挖堤壩辛苦，但賺的工分不比農(nóng)忙時少，這附近哪個村的人不比咱們村多？”說著一頓，“咱村確實是壯勞力相對要少一點，可江建武兩口子從來不去不說，還跟臨村的人說，他有個傻子哥哥愿意幫他干，這附近幾個村子的人，議論這件事可有幾年了?！?/br>
    “按理說，議論這件事兒倒無所謂，畢竟是他們老江家的事兒，可是……”沈如歸說到這里停了下來，臉上露出幾分為難來。

    村子停下步子，臉色嚴(yán)肅地看著沈如歸，“說什么？”

    沈如歸眼神飄忽片刻，似是下定決心般，“說了您別生氣?！?/br>
    村子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

    “他們都說，怕是您也收了江家的什么好處，簡直就是人民的蛀蟲?！?/br>
    聽完這話，村長氣的渾身發(fā)抖。

    沈如歸覷著村長的表情，溫聲道：“所以啊，這江家要真分家了還好了。”

    “一家變兩家，難不成江建武他還好意思吃江建文的？到時候這種集體工，他說不干就不干的？”

    “要不怎么說，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呢。他自己偷jian?；?，倒是累了您在外面的名聲?！?/br>
    “要真上面的查下來……”

    村長聽完沈如歸的話，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沈如歸也沒再多說，轉(zhuǎn)而和村長一起朝江家走去。

    “你個小娼婦，干啥啥不行，挑事你第一。”

    沈如歸和村長剛走到江家院子門口，就看見江初月被劉芳抄著掃帚打了出來，整個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江建文被江建武和江老三抱著，張雪芬被李琴指著鼻子在罵，而一向反應(yīng)比較慢的狗娃，這會兒正縮在張雪芬懷里嚇的不斷抽搐。

    村長原來還想著大家一個村里住著，知道江建武不是個東西，要幫江建文好好分個家，誰成想，這一家子還真沒幾個好東西。

    沈如歸一個箭步繞過村長，眼見著劉芳手里的掃帚又要落下來了，趕緊把江初月拉了起來，擋在了身后。

    劉芳來不及看清人，再加上村長被擋在了沈如歸的身后，她看著沈如歸拽著江初月的手腕，插著腰就罵了起來。

    “哈……我說今天一早怎么就硬氣起來了，果然和你那個媽一樣，是個不要臉的女表子啊?！?/br>
    罵著，還斜著眼看著沈如歸，冷笑：“你倒是腦子比你媽清楚，知道找個在村長面前有體面的知青。不過，你這是做的什么白日夢？以為扒上個知青就能進城吃商品糧了？”

    “我告訴你，你也就是張開腿被人玩了再被扔掉的破玩意兒?！?/br>
    “劉芳，你再說一遍?！贝彘L實在聽不下去了，繞過沈如歸站到了劉芳面前。

    一時，江家的尖叫怒罵頓時猶如被人掐了嗓子般，安靜了下來。

    不說江家人怎么欺負(fù)江建文兩口子的，就是劉芳罵江初月的那些話，村長聽的都火冒三丈。

    張雪芬沒主見，狗娃反應(yīng)慢，被李琴給拽的動彈不得。

    江建文一見到村長來了，趁著江老三和江建武愣神的功夫，一下子掙脫了鉗制。

    見江初月被沈如歸好好的護在身后，心下微松，轉(zhuǎn)而忙把張雪芬和狗娃護在了自己身后，才開口跟村長說話，條理清晰，不急不躁，并且，連一個字的廢話都沒有。

    “村長，我家什么情況您也清楚，今天一早麻煩您過來，就是望您在一旁做個見證，分家?！?/br>
    江建文看著村長沉聲說完，轉(zhuǎn)身看著眼前本應(yīng)該是血親的親人，見他們面上皆是氣憤，以及難以置信地驚怒，一絲一毫的不舍都不曾看見，他只覺得心里一片冰冷。

    “叔，我?guī)е┓液秃⒆臃殖鋈?，家里的糧食農(nóng)具什么的都不要，就是今年我和雪芬賺的工分，麻煩您撥一半在我名下，其他的……”

    話還沒說完，劉芳就叫了起來，“你個賤……”

    然而，她到了嘴邊的話還沒罵出口，就被村長一個眼神給阻止了，轉(zhuǎn)而給了江建文一個眼神，“你繼續(xù)說?！?/br>
    江建文移開視線，看了眼嚇的一臉驚恐的狗娃，只覺得喉嚨一陣酸澀，“一半工分算在我和雪芬頭上，一半工分算是我孝敬我爹媽的?！?/br>
    “還有，分家以后，我和雪芬一年給我爹媽一百斤糧食，”江建文說到這里，頓了一瞬，“如果我爹媽不要糧食，那就一年二十塊錢?！?/br>
    作為農(nóng)村人來說，在某種程度上，錢比糧食更難得。不僅是錢，還有就是各種票據(jù)。

    原本還想罵人的劉芳聽了這話，張了張嘴，想反駁，卻又被二十塊錢勾著，一時倒不知道該說什么。

    一直站在堂屋里的江建武和李琴對視了一眼，李琴撞了撞江建武，他靠著門框，“二十塊錢，再加rou票兩張?！?/br>
    你當(dāng)rou票是你家造的，還是大河里沖過來的？

    張嘴就要，顯得你臉大？

    村長睨了江建武那不是東西的一眼，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

    江建文沉著臉盯著江建武，不言語。

    江建武其實還是有點怵他哥的，縮了縮，想躲回房間。不過，被他身后的李琴給頂住了，躲不了。只能下意識的將半個身子隱在門框后面。

    江建文冷笑一聲。

    “可以?！?/br>
    一直被沈如歸護在身后的江初月突然出聲應(yīng)道。

    頂著一院子人的目光，她從沈如歸身后走了出來。

    李琴撇了撇嘴，“你個丫頭片子能做主？”

    江初月抿了抿唇，看了眼江建文，“我能做主，我爸會聽我的?！?/br>
    就在李琴還要開口時，江建文“嗯”了一聲，“小花應(yīng)下的就是我應(yīng)的?！?/br>
    江初月看著江建文彎了彎眼睛，繼續(xù)說道，“不過，我有個要求。”

    劉芳沒好氣的道，“什么要求?！?/br>
    江初月說：“咱們得立個字據(jù)，并且上面要有我爸爸mama，爹爹婆婆，還有叔叔嬸嬸的手印?！?/br>
    說完，她看向村長，“叔，我爸爸mama贍養(yǎng)爹爹婆婆這是義務(wù)，但是叔叔和嬸嬸不是我爸爸mama的義務(wù)，所以，字據(jù)上必須注明，以后每年爸爸mama給爹爹婆婆贍養(yǎng)費時，要有村長在場見證。”

    江建武和李琴一聽這話，瞬間就炸了。

    然而，這兩人還沒鬧騰起來，就聽見村長沉聲同意了。并且就在院子里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讓沈如歸去準(zhǔn)備字據(jù)。

    不到半個小時，沈如歸就拿著三張一模一樣的字據(jù)過來，“叔，我想著江家留一份，建文叔留一份，您手里留一份，免得以后有些人不講理再鬧起來，說不清就不好了。”

    江初月看著三張字據(jù)，眼神悄悄地瞟向沈如歸，只覺得這人怎么那么好呢？

    臉長的好看就算了，腦子還這么聰明。

    這讓江初月恨不得現(xiàn)在就挽起袖子給沈如歸做一盤雞蛋炒韭菜。

    第5章

    一場猶如鬧劇一般的分家，就在江初月回來的第一天，結(jié)束了。

    江初月牽著狗娃站在江家門口，看著江建文和張雪芬在里面收拾衣服。

    早上因為有村長在，江家人到底不敢鬧的太過。

    這會兒村長不在了，劉芳的胡攪蠻纏，李琴的明朝暗諷一股腦兒的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江建文一貫話少，任劉芳和李琴鬧，他只擋著這兩人，免得她們靠近張雪芬再動手。

    張雪芬性子軟弱老實，江建文當(dāng)著村長的面承諾的不要家里的任何東西，她就真的一點不多拿。

    只把她們一家四口的衣服收拾出來，因為沒有箱子可以裝，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江建文直接進去，一把抽出滿是補丁的床單，把四人的衣服囫圇的裹在里面，隨意打了個結(jié)，便拽著張雪芬的手往外走。

    劉芳還在哭嚎，李琴還在煽風(fēng)點火……然而，江建文就跟完全沒聽見似的。

    就在兩人剛走出堂屋，一直沒怎么說話的江老三，突然開口喊道：“建文，你真要這么不做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