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分家搬進知青點旁邊的閑置房子開始，基本上這倆人都在一起，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額......這么說也不對。

    她好像好幾次聽見沈知青說李知青腦子不太好。

    “呃......”

    江初月看一眼還在笑的李偉明，繞過他，走到沈如歸另一側(cè)，靠近他。

    沈如歸順勢微微彎腰，讓江初月說話時更自然一些。

    “所以，你每天和他在一起，是因為關(guān)愛弱智群體嗎？”江初月很小的聲音，說著還看一眼笑傻了的李偉明，表情很是一言難盡，“沈知青，雖然我知道你這人心善，可有些人是幫不得的?！?/br>
    “你忘了嗎？你上回跟我說的，智障會有一百種辦法，把你的智商拉到和他同一個水平線?！?/br>
    “太危險了?！苯踉聫娬{(diào)道。

    沈如歸實在忍不住，左手握拳擋在唇上，掩上了控制不住的笑意。

    他看著江初月，清冷的眉眼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然添染了幾分溫情，說話時，偏冷的音色也在不知不覺間平添了溫潤，“我和他一個大院里從小一起長大的，你說，我要是不把他拘在自己身邊，禍害了咱村里的小朋友，可怎么辦？”

    江初月聽沈如歸這么一說，頓時心里對他肅然起敬。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沈知青人又這么善良體貼，李知青家肯定托了不少關(guān)系，才讓兩人一起來了他們村里。

    哎......沈知青攤上李知青這么個發(fā)小，也是命不好?。。。?/br>
    想到這里，江初月沖沈如歸招了招手。

    沈如歸再次微微彎腰，靠近江初月些許。

    江初月抿著唇，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入了秋的魚最是鮮嫩了，等你們從鎮(zhèn)上回來了，我給你做魚吃。”

    第19章

    時間剛過七點半, 深秋的清晨已然大量，天際被初升的太陽暈染成大篇幅的畫卷，美不勝收，引人神往。

    “還有誰沒來？”村長走過來, 沉聲問沈如歸。

    沈如歸抬了抬眼, “江建武和李琴?！?/br>
    村長冷哼一聲, 正想說不等了, 就聽見從遠處傳來的等一等的聲音。

    江初月看過去, 正是江建武托著李琴的手, 兩人跑的氣喘吁吁。

    她挑了挑眉，從老宅走過來上了天的也不過幾分鐘的路程, 這倆人瞧著還是跑過來的, 竟然就上氣不接下氣了，這么廢物的嗎？

    她垂了垂眼, 移開視線，沒再看那倆人。

    村長看見這倆人的樣子, 表情也不太好，不過到底沒說什么，反正去挖堤壩, 人家也不是說你混一天就能個八分十分的工分的, 一樣是按照你做出來的成績來算。

    “行了，既然人到齊了, 就走吧?！?/br>
    村長說了一聲，就轉(zhuǎn)身領(lǐng)頭朝著大堤的方向走去。

    去大堤那邊要先去鎮(zhèn)上, 然后繞過三橋鎮(zhèn), 朝東再走大概半個多小時就到了。

    路程不算近，可對于常年勞作的人來說, 倒也不算多累的事兒。

    張雪芬順了順江初月的頭發(fā)，又摸了摸狗娃的頭，到底不舍，卻又......“你們倆在家好好的，要是有什么事兒，記得托人去堤上通知我和你爸，啊，可千萬別逞強?！?/br>
    江初月“嗯”了一聲，沖張雪芬眨了眨眼睛，很是促狹，“媽，你過去了撿輕省點的活兒做，少點工分也沒所謂，反正咱家都是靠我爸養(yǎng)呢?！?/br>
    離別不舍的情緒一下子被江初月這俏皮話給打散了。

    張雪芬笑了笑，做母親的，不論兒女多大年紀了，在她眼里，仍然是個孩子啊，怎么可能放心？

    可江初月的用心她懂。

    “行，媽聽你的，重活累活臟活都讓你爸做?！睆堁┓艺f。

    江初月原沒想到張雪芬會應(yīng)自己這話，這會兒聽見了，心里別提多驚喜了。

    江建文看一眼原地沒剩幾個人了，“走吧?！彪S即看一眼江初月和狗娃，到底沒忍住，“小花，你是有爸爸mama的人，有事兒，別忍著，托人去堤上喊我們回來?！?/br>
    江初月“嗯”了一聲，看一眼遠去的人群，忙說道：“爸媽，你們趕緊去吧，大部隊都走遠了。”

    江初月站在原地看著江建文和張雪芬的背影，目光一瞥，落在隔著江建文幾步距離的江建武，眼底閃過一瞬的意外。

    這兩人，雖然遲到了，可來了地方不曾上前來冷嘲熱諷，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有點不對勁?。。?！

    如果那倆人真的對江建文和張雪芬不理不睬，完全當(dāng)陌生人，著實是件好事，可如果不是，那......

    她蹙著眉，突然有種想要把江建文和張雪芬叫回來的沖動。

    -

    村里的壯勞力一下子走了大半，剩下的多是婦女兒童。

    因為狗娃看起來呆呆傻傻的，開始的時候還有小孩子往跟前湊，后來估摸著是家里的大人說過些不好聽的話，基本上就不見小孩子湊近狗娃了。

    即便有，也是些心思不正的小孩子，拿小石子扔他，忽悠他做一些不安全的事兒，要不就仗著他不太聽得懂話，當(dāng)著他的面說一些難聽的話。

    偶爾狗娃有個反應(yīng)，那些人就好像被取悅了一般。

    以前的江初月雖然不怎么說話，可見著別人這么欺負狗娃，她也會把狗娃拽回家，拘在自己身邊。

    為著這個，當(dāng)年的江初月可是沒少挨劉芳的罵。

    江建文和張雪芬這一走，大概半個月能回來，這還得看工期，如果有個意外什么的，工期還會拉長。

    回到家，江初月把屋前屋后的收拾了一下，然后把她自己房間里的褥子被子給卷了起來，這段時間，她打算住在主臥室，和狗娃一個房間。

    放任狗娃一個人睡一間房，她到底不放心。

    收拾完家里，她看一眼日頭，時間還早，決定上山“偶遇”一些野物，到時候麻煩沈知青帶到鎮(zhèn)上幫著換錢。

    想到這里，她嘆了口氣，原本還打算昨天晚上上山的，這樣沈知青今天正好去鎮(zhèn)上，能幫著換錢，結(jié)果被江秀秀帶著婆婆過來這么一鬧，全變成了一場空。

    重點是，不知道沈知青什么時候再去城里了。

    果然啊，不喜歡你的人，一定會成為你任何想要前進路上的絆腳石。

    -

    深秋的山上，已經(jīng)徹底看不見鮮亮的顏色，偶爾一抹色彩，也多是泛著紅的樹葉了。

    干枯的枝椏樹葉很是嬌嫩，輕輕一碰，就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隨即落入不知道鋪了基層樹葉棉被的地上，最終成為這一片土地的養(yǎng)料。

    江初月緊緊牽著狗娃的手，一步一步往山里走。

    寒冬已經(jīng)悄然邁著腳步臨近了，各種小動物早就嗅到了味道，攢足了食物，乖乖地不再開門見客，甚至連走街串巷地唯一樂趣也暫時壓在心底。

    緊密地山道上被人走出一條狹窄僅夠兩只腳并排的小路，江初月一邊走著，視線一邊四處打量，看見什么能吃的食物總會停下來，撿回筐里。

    不多時，到了再多走兩步便是深山的范圍了，江初月停下了腳步。

    她凝神駐足了一會兒，輕輕起唇，細細碎碎地聲音從她唇間一點一點的xiele出去。

    念叨完，她牽著狗娃尋到一處橫在地上的粗壯樹干上，托著腮，等著乖乖送上門的小可愛們。

    “狗娃，我教你叫人吧。”江初月?lián)沃^，看狗娃。

    狗娃正直愣愣的仰頭，不知道在看著什么。

    順著狗娃的視線，江初月仰起頭。

    太陽的光芒穿透無數(shù)孤單寂寥的枝椏灑落下來，沒有溫度的光線穿透而下，像金光，似有塵粒在其間舞蹈。

    “狗娃，你是在看光嗎？”江初月輕聲問。

    意料之中的沒有回應(yīng)。

    江初月看一眼狗娃沒有變換的動作，她想了想，坐直身體，雙手放在狗娃的兩肩，掰過他的身子，讓他看著自己。

    “光，光?！苯踉驴粗吠薜难劬?，連著說了兩遍，隨即，抓起狗娃的小手，指著閃耀的光芒，“你看，那就是光，是太陽身上發(fā)出來的能量?！?/br>
    “狗娃，看著jiejie，跟著jiejie一起念?！苯踉抡f，“光?！?/br>
    說完，她看著狗娃的眼睛，帶著期待。

    不知道等了多久，江初月聽見鋪著厚重樹葉地毯的地面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悉悉索索的聲音，細細碎碎的嗚咽聲，她的腳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只灰毛的野兔子。

    還沒死透，一雙無神的眼睛還看江初月兩眼，才徹底一頭歪了過去。

    來了一只，緊接著便是第二只，一只到她的腳邊倒下了六只野兔子，兩只野山雞，安靜的山林里剛剛彈奏的樂曲才再次安靜了下來。

    江初月抿著唇，知道等不到狗娃給她反應(yīng)了，她在心里嘆了口氣，收回搭在狗娃肩頭的雙手，準備把自動送上門的小可愛裝起來時，狗娃突然有了動作。

    他抓住江初月的手，很不熟練，甚至有些含糊不清的說了句“光”。

    當(dāng)然，他說的到底是不是“光”這個字還有待商榷，畢竟江初月其實根本沒有聽清。

    重點是，江初月終于確定，狗娃的腦子沒問題，一點問題都沒有，而這并不是她的自欺欺人，是真的。

    “狗娃，你再說一遍，jiejie剛剛沒聽清。”江初月顫著聲音，又問了一遍。

    狗娃盯著江初月看了大概有三秒，才開口。

    “光?！?/br>
    這一次的吐字比剛剛清晰了很多，江初月一聽就聽清了。

    她一把將狗娃抱住，她還想抱著狗娃轉(zhuǎn)一圈，恨不得現(xiàn)在有一雙翅膀，去告訴江建文和張雪芬，不僅如此，她更想去村長辦公室里，拿起喇叭，告訴所有的人，她的弟弟，腦子沒有毛病，他根本就不是傻子。

    江初月微紅著眼，雙手捧著狗娃的臉，喜形于色地道：“晚上jiejie給你做水煮魚片吃，還給你捏一對黃色的小兔子饅頭，好不好？”

    “今天我們先做小兔子饅頭，明天早上jiejie給你做小狗饅頭，反正，jiejie會做的，每天都不重樣的做給你吃?！?/br>
    江初月吸了吸鼻子，“來，咱們先把小可愛們裝起來，然后咱們再去后面河里撈魚去。”

    回去的路上，雖然身后的筐里很沉很重，差點把江初月瘦弱的肩膀壓垮，可她心里卻前所未有的開心。

    爸爸mama出門前，她還開玩笑說，要教會狗娃喊爸爸mama，現(xiàn)在想來，可能不僅如此，還會有額外的驚喜。

    就沖著狗娃剛剛的表現(xiàn)，江初月突然明白，為什么有的人已經(jīng)低到塵埃里了，卻仍然心向朝陽？？？

    因為，哪怕前路明明黑暗，甚至充滿荊棘，可是，終點等待著你的正是你努力了無數(shù)遍的希望。

    它不是空泛的心靈雞湯，更不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一句口頭承諾，它是能讓你真切的感受到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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