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精通糊弄學(xué)，沒餓的時候沒人催就不吃飯，有人催或許會下樓去打一下秋風(fēng)。

    電話響起的時候，江于盡還在胡礫的辦公室里。

    對方坐在辦公桌后，他坐在辦公桌前，喝了口飲料后開始啃小蛋糕，兩手都占著，騰不出手去接電話。

    胡礫好心地幫他接了，接的時候垂眼掃過聯(lián)系人，看了一眼后移開視線。

    江于盡也不避諱他，就這么當(dāng)著他的面講電話。

    這就是一通很普通的電話，高中生例行慰問他吃飯否，他一邊啃蛋糕一邊說吃了后對方就掛斷了電話。

    屏幕黑了下去，他感慨說：“真冷淡啊?！?/br>
    胡礫拿起車鑰匙，說：“走吧，我送你回去?！?/br>
    免費的車不坐白不坐，江于盡站起來，跟著對方出了辦公室。

    胡礫沒開局里的車，開的自己的，車身是很顯眼的紅色，在停車場里是最亮眼的那個。

    只能說這車很符合對方的性格。

    坐上十足sao包的車，江于盡自覺在后座坐下，順手掏出手機(jī)開始消消樂。

    看到上面關(guān)卡數(shù)的時候，他的瞳孔好像動了下。

    一旦開始沉浸式消消樂之后，市民江會自動屏蔽周圍的所有聲音，在和對方多次說話卻沒有得到回應(yīng)后，胡礫看了一眼后視鏡里的坐后面的安靜玩消消樂的人，最終選擇安靜開車。

    車輛停在樓下的時候，最后一個體力用完，江于盡收起手機(jī)，打開車門下車，原本坐在駕駛座上的人也跟著下了車。

    他抬眼看向?qū)Ψ剑骸澳愫荛e？”

    “確實，”胡礫一點頭，看上去絲毫不帶羞愧，說，“可以讓我上去坐坐嗎？”

    市民江秉持著作為市民的最基本的禮貌和好客，讓對方跟著上了樓。

    胡礫像是沒來過這個地方一樣，上樓的途中背著手不斷打量，像是要把磚縫里長出的小草都剖析的清清楚楚。

    進(jìn)到屋里，在沙發(fā)上坐下，對方轉(zhuǎn)身去廚房給他倒了杯水，看似很周到。

    “……”胡礫接過水杯，說，“要是我沒看錯，這水應(yīng)該是直接從水龍頭里接出的生水吧?！?/br>
    遞過水杯后就走向冰箱的江于盡聞言轉(zhuǎn)過頭點了下，一臉正直道：“嗯?！?/br>
    “我覺得你身體素質(zhì)不錯，扛得住生水?！?/br>
    胡礫不可思議：“我剛還給你吃了飲料和小蛋糕?！?/br>
    從冰箱里拿出牛奶給自己滿上，江于盡說：“我這就這條件?！?/br>
    胡礫覺得自己是瞎了才看不到那瓶牛奶。

    強(qiáng)行把注意力從喝的水的品質(zhì)的問題上移開，他趁對方倒牛奶的時候打量了一下室內(nèi)。

    這是隨處可見的房屋，裝潢也很普通，并且看上去已經(jīng)有些年頭，四周都是生活的痕跡。

    一側(cè)有一個玻璃柜，木質(zhì)的柜身，上面擺了很多雜物，有一個相框，但是里面沒有照片，旁邊還有一疊的榮譽(yù)證書和獎狀。

    四處都是生活氣，這里完全就是一個普通家庭的模樣。

    注意到他的視線，江于盡灌下一口牛奶，說：“你怎么知道柜子里的這些是我兒子的獎狀?！?/br>
    “……”

    胡礫并不知道，也不是很想知道。他收回視線，像是閑聊一樣說：“你在這住了挺久了吧。”

    江于盡在他對面坐下，點頭。

    短暫閑聊后，胡礫套起了官話，說：“之前那么多事情發(fā)生的時候你剛好都在現(xiàn)場，還很配合調(diào)查，給我們幫了不少忙?！?/br>
    江于盡笑：“作為市民，這是應(yīng)該的?！?/br>
    胡礫看著他的眼睛，說：“但是我也有些疑問?！?/br>
    江于盡捧著牛奶看過來。

    “在宏盛大廈的時候，在場的每個人都有對應(yīng)的人偶。我殺死了很多人偶，但沒有殺死你的。你的玩偶去了哪里，又是被誰解決的？”

    他當(dāng)時殺人偶?xì)⒌每?，但每一個都認(rèn)真看過，里面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這個人的人偶。

    胡礫的語氣開始逐漸變化，上揚(yáng)的眼睛也開始瞇起。

    “在呆鵝廣場的時候，按照監(jiān)控來看，你下車的地方離廣場內(nèi)的停車場更近，停車也更方便，但是你選擇繞路甚至不惜過幾個馬路都要把車停到廣場外的地方，是因為你喜歡繞遠(yuǎn)路，還是說你知道廣場之后會發(fā)生什么，所以選擇提前保護(hù)好自己的車？”

    “在多瀾山，為什么你隨便站的一個地方就是某個組織支部的入口？”

    胡礫臉上的笑意隨著他說出的話逐漸變得淺淡。他問：“你是誰？”

    他注意到的每個都是不起眼的小地方，但人在這種不起眼的小地方才更容易出現(xiàn)紕漏。

    這些紕漏往往是決定性的關(guān)鍵信息，細(xì)想之下就會發(fā)現(xiàn)很多不合邏輯，也不合常理的地方。

    “你怎么會不知道我是誰。”

    江于盡表情不變，說：“事情過去太久，你現(xiàn)在問我這些問題，我也不一定能馬上想起來。”

    胡礫說：“我知道你是誰。”

    牛奶喝完，江于盡放下手里的杯子。

    “在不久之前，一個酒店發(fā)生了異種襲擊的事件，當(dāng)時我們這邊的一個干部和一個知名企業(yè)家為了某個人發(fā)生了肢體沖突，據(jù)在場的人說，那個人和你的聲音一模一樣?！?/br>
    聲音從徐高口中的相似變成了現(xiàn)在的一模一樣，胡礫說話眼睛也不帶眨。

    他最初只是以為對方是從游戲里出來后隱瞞身份的玩家，越是極力隱瞞就越是說明有什么事，在昨天聽見徐高說的話后，他終于明白對方想要隱瞞什么。

    任誰也不會想到，游戲里代表絕對的實力的人在現(xiàn)實中會是這個模樣，頹廢，愛湊熱鬧，喜歡八卦，活成了眾多普通人中的一個。

    他要隱瞞的是自己的身份。

    江于盡不置可否，繼續(xù)聽他講：“然后呢？”

    即使到現(xiàn)在，他仍然有一種在聽別人的故事般的淡然。

    胡礫說：“然后我查了一下，那個知名企業(yè)家在之前一段時間接連給你送了很多花?！?/br>
    江于盡：“是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他的表情依舊沒有什么變化。

    已經(jīng)猜到他會是這個反應(yīng)，胡礫并不意外。放下手里拿著的裝著生水的水杯，他從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個密封塑料袋。

    塑料袋里面晃眼一看像是空的一樣，但實際上仔細(xì)看的時候會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根頭發(fā)。

    ——或許是頭發(fā)，白色的，不長不短。

    胡礫說：“這是從咯拉雪山上找到的，就在死去的異種邊，或許驗一下就知道是誰的頭發(fā)了?！?/br>
    只要他想查，就沒有他查不到的東西。無論是送花的信息，還是過往的記錄。

    在檔案室里查遍了跟這個人有關(guān)的案件，他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并沒有真正完成的就是咯拉雪山的案子。

    游客除一人死亡外，其余全都成功生還，他們看到的詭異的羊也被殺，事情看上去是解決了。

    但是玩家都知道，羊的背后應(yīng)該還有一個王，但整份記錄從頭到尾都沒有提起過有這么一個人的存在。

    這是完全不合理的。按照他們當(dāng)時的情況，想要出去就必須對上那里的王。

    不合理的事情在背后肯定有什么人說了謊。

    當(dāng)時負(fù)責(zé)案件的人已經(jīng)不愿意再去山里，胡礫于是自己去了雪山。

    在雪山深處，巨大的裂縫下，他找到了他想找的東西，或者說尸體。

    雪山極寒的條件保證了尸體維持在死時的模樣。

    對方死得慘烈又直接，從身上的傷可以看出此前遭受到了蠻橫的對待，頭上的王冠也已經(jīng)被人拿走。

    同樣粗暴蠻橫的手法他之前已經(jīng)不止看過一次。

    “在被冰錐貫穿的異種的手指縫間，我找到了一根白色的頭發(fā)?！?/br>
    “江于盡，”胡礫說，“你說你是誰？”

    白色的頭發(fā)近在眼前，江于盡看上去有些好奇，甚至還湊近看了一眼。

    到了現(xiàn)在他還沒有承認(rèn)的意思，胡礫眉眼微動，剛準(zhǔn)備說什么，放在口袋里的手機(jī)響了兩聲。

    江于盡好心道：“要不你先看消息?！?/br>
    胡礫拿出手機(jī)看了一眼，原本只漫不經(jīng)心的一眼，看到內(nèi)容后表情一變。

    是局里發(fā)來的消息，說在西部出現(xiàn)了ss級異種。但這次異種不是重點，在造成大量傷亡之前，異種已經(jīng)被人抹殺了。

    或者說殘殺。

    在他們趕到之前，有民眾錄下了一段影像，影像很短，只有短短的幾秒。

    胡礫點開視頻。

    黃沙漫天中，龐大丑陋的異種尸體前，有著一頭白發(fā)的人安靜站著，腳下是流淌開的血液，黑色外套被風(fēng)吹得鼓起。

    巨大的壓迫感排山倒海而來。

    一隊的隊員在第一時間聯(lián)絡(luò)上，說：“副隊，001疑似在扎伊山脈出現(xiàn)了?！?/br>
    第66章 收線

    有些東西無論怎么裝也裝不來。

    視頻里的人無疑是真的。

    聽著手機(jī)里部下的聲音，胡礫抬眼看向坐在對面的人。

    對面的人看上去還是那個樣子，表情從頭到尾都很平淡，沒有繼續(xù)聽他們這邊對話的意思，盯著自己杯子看了會兒，最終決定起身再去倒一杯牛奶。

    這個人也是真的。有心跳有呼吸，臉和聲音也一模一樣。

    聽著手機(jī)里傳來的部下的聲音，胡礫眉頭一皺，最終抬頭看向還站在冰箱邊倒牛奶的人，說：“抱歉打擾了，我這邊有事，先走了?！?/br>
    江于盡捧著牛奶對他揮揮手。

    原本坐在沙發(fā)上的人快速離開，講電話的聲音越來越遠(yuǎn)，大門關(guān)上后，徹底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