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哼非哼，小聲問：“那，那是不是新婚那夜穿的小衫、抹胸，也可以從箱子里拿出來？夫君……”

    “夫君還沒看過呢。”

    沉默的人影終于朝她看過來，陸道蓮挑起眉眼，定定地盯著一無所覺的寶嫣。

    她并沒有那么矜持端莊。

    她怎敢講出這種話？

    第21章

    不知羞。

    寶嫣不知道有人這么想她。

    雖然她表現(xiàn)得比旁人都要早熟懂事些，可實(shí)際上，她不過才區(qū)區(qū)十六歲的女郎。

    女郎愛美，期望得到旁人欣賞的習(xí)慣想法她也有，而且自小羅氏就十分嬌寵她，除了沒有養(yǎng)出一身惡習(xí)，寶嫣各方面還是很嬌氣的。

    光和小觀討論的還不過，她打算回去，找更有經(jīng)驗(yàn)的乳母松氏商討了。

    大概是動(dòng)靜大了些，郎主今夜要去夫人房里的小道消息如春日的蒲公英，漂浮四散。

    天還未黑，后宅便熱鬧起來。

    書房。送走客卿后。

    為了應(yīng)付今晚說出口的決定。

    也是為了讓自己實(shí)踐一下，那方面還能不能用，晏子淵特意請來了一個(gè)人。

    對方姓貝，貝西木。是下屬近來為他特意尋到的新大夫。

    這人有些醫(yī)術(shù)在身上，他前段日子，吃了對方開的藥，施了針，全身上下的血液就好似有了目標(biāo)，朝他那個(gè)地方流淌。

    他隱隱有了些許感覺，只是那處沒有立起來的動(dòng)靜罷了。

    大概覺得看到了希望，今夜，想要借著去新婦房里的機(jī)會，晏子淵想要再次試一試，刺激刺激一番自己。

    他打算向人討一些，不入俗的藥物，尤其能催發(fā)人的興致的那種。

    當(dāng)然晏子淵是打算自己吃的。

    看這藥能不能助他一臂之力，哪怕堅(jiān)持一炷香的時(shí)間也好。

    直到今日，晏子淵還沒有生出其他駭人的想法，他只是將所有期望，寄托在自己和大夫身上。

    “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我叫你來為了什么事吧？”

    他看向背著藥箱，人到中年，說是大夫，其實(shí)更像一個(gè)道人打扮的藥郎。

    貝西木沒有開過藥堂，他是行走在江湖的赤腳大夫，很多人找他治過病，尤其是那些一表人才，卻有著隱晦疾病的郎君。

    他自然也能理解，這位晏郎君無法碰自己夫人的焦急和心切。

    他把藥箱放在了桌上，笑著道：“正巧最近煉制了一種新藥，郎君可愿做第一個(gè)試用它的人？不過話說在前頭?！?/br>
    貝西木的表情顯得微妙又討好，“也許它對郎君又有，也許用處渺渺，不管結(jié)果如何，還請郎君莫要與小的為難。”

    晏子淵：“把藥拿來。”

    貝西木：“郎君這是答應(yīng)了？”

    晏子淵眼露兇光，“拿來?！?/br>
    見多了這種情形的大夫一臉苦相的笑笑，像是迫不得已般，將藥物供出來。

    不知是不是這藥真的很猛很厲害。

    晏子淵至少是有反應(yīng)的，他等了片刻，也不見消散，甚至氣息漸漸粗沉起來，他的臉色rou眼可見的變化。

    在去往新婦的院子前，他抬手就將一旁桌子上的賞錢朝貝西木丟了過去。

    大夫又驚又喜地接住，目送晏子淵離開。

    入夜，后宅中有人千盼萬盼，有人嫉妒爭寵。

    燒雪園與其他稍顯熱鬧的院子相比，不被輕易允許隨意進(jìn)入的地方，安靜詭秘。

    佛堂的燈還亮著。

    慶峰帶人走進(jìn)去時(shí)，晚風(fēng)四起，吹動(dòng)屋內(nèi)的紗幔，如被燈火照得如金色麥芒一樣霞艷。

    他要找的佛堂主人不像以前那樣打坐，反而背對著他們站在窗前。

    紗幔飄蕩，一塵不染的僧袍也被風(fēng)吹得衣袂獵獵，高大的背影宛如松柏鶴姿，巋然不動(dòng)。

    直到他們停下腳步。

    慶峰出聲道：“大人，賈閑來了?！?/br>
    他身后，一個(gè)仙風(fēng)道骨般的郎中從暗中走到光影處，頭保持著微低的弧度，目光抬高了兩分，在可視而不冒犯的情況下，毫不猶豫地下跪。

    恭敬而謙卑地沖窗前佇立的身影請安，“屬下來遲，見過大人?！?/br>
    像是被驚擾到了一樣，身影隔了片刻才緩緩側(cè)首，輕挑眉梢，一張?jiān)谠乱瓜卤M顯冠絕拔俗、驚人相貌的臉出現(xiàn)在視野中。

    陸道蓮清冷沉默的視線，如同隱藏著一種蓄勢待發(fā)的危險(xiǎn)，他語氣輕淡地與賈閑打招呼，“兩年未見，賈藥郎還是行走在世家中，四處兜售奇yin異藥呢。”

    賈閑，或者說，貝西木……晏子淵新找來的大夫。

    在晏子淵跟前，他還能嬉皮笑臉地應(yīng)對，但在眼前最喜歡“慈悲為懷”的大人物跟前，賈閑連眼神都不敢與其多對視。

    只有像晏子淵那樣，自小生長在世家寵愛中長大高貴郎君，不知天高地厚，才會以為這位是什么良善的主，不僅與他結(jié)盟，還想讓他為自己所用。

    簡直愚蠢。

    賈閑壓下背脊后生出的涼意，冒著細(xì)微的冷汗，以極其卑微的姿態(tài)向陸道蓮稟告道：“大人知道，屬下出身卑微，學(xué)的就是這門營生，不做這個(gè)，怕是連口飯都吃不下去。”

    他頓了頓，說出他此次來的目的，“屬下也慶幸，能為大人所用。大人交代的事，屬下已經(jīng)辦妥了——”

    “把能讓人起興的藥物，給晏子淵吃，讓他誤以為治好了，去找新婦?！?/br>
    “再讓他，以為能一展雄風(fēng)時(shí)感覺到藥效一點(diǎn)一點(diǎn)消散……”

    賈閑覷著陸道蓮的臉色，一字一句慢慢道：“好叫他明白，什么叫自不量力，自取其辱?！?/br>
    這計(jì)謀，不僅惡毒攻心，還叫人瞬間往返天地間。

    上一刻本以為到了極樂世界。

    下一刻便知道自己來往的是煉獄。

    這就是這位，想出來折磨人心的法子，晏子淵不過區(qū)區(qū)一個(gè)依靠家世背景的世家子，拿什么和這位大人比？

    看出賈閑眼中的忌憚和嘆息，陸道蓮淡淡莞爾，“怎么，你很為他惋惜？”

    在賈閑驚恐不安的注視中。

    陸道蓮毫無所謂地輕描淡寫道：“他配不上那新婦，暴殄天物，我不過是救人于水火中?！?/br>
    “我也救他了，至少讓他有了自知之明。有什么不對？”

    他一副“我都是為了他人好”的模樣，壞得觸目驚心。

    賈閑一生都在尋求能凌駕他之上的明主，他除了又敬又畏地吞咽一口唾沫，更多的是選擇向這樣的人臣服。

    遠(yuǎn)在新房內(nèi)。

    早已做好今夜能與夫婿圓房準(zhǔn)備的寶嫣，一臉驚詫地望著忽然從椅子上起身，面上失去血色，神情變得可怕的晏子淵從她房中離去。

    她本以為，過不了多時(shí)夫婿還會回來。

    然而等到燭火成灰，寶嫣臉上的喜悅變成淡淡的清愁，晏子淵都沒再返回。

    第22章

    這世上，沒什么事比認(rèn)知到自己徹底廢了，更受挫。

    “來人，把姓貝的抓起來。”出了寶嫣的院子，晏子淵神色不善地吩咐，他兩手攥成雙拳，得到希望又失落后，積贊的憤怒達(dá)到了頂峰。

    儼然忘了在用藥之前，與對方達(dá)成的承諾，不管有沒有用都不會為難一個(gè)郎中。

    他一心沉浸在羞惱里。

    只想馬上找人解釋清楚，為什么藥效這么短就散了？為什么不能再堅(jiān)持得長久一些？

    這讓他急匆匆地往新婦房里趕的樣子，成了一場笑話。

    在此之前，他可是覺得用藥以后渾身是勁。

    還以為今夜能成大事，可事實(shí)告訴他，頑疾就是頑疾，他撐過了院門，卻不到一炷香的時(shí)間，剛在新房的椅子上坐下。

    體內(nèi)那股沖擊腎囊的熱流，便流逝得一干二凈了。

    等到新婦，哪怕千嬌百媚地站在他的跟前，一切都變得冷清、毫無動(dòng)靜。

    晏子淵哪還能繼續(xù)面對寶嫣那雙羞澀的雙眼，他不僅無地自容，身為兒郎的自尊心更是搖搖欲墜。

    不堪一擊。

    是以他一句話沒說，臉色難看地佯裝有大事發(fā)生，緊急離開那里。

    這樣就無人能懷疑是他不對勁了，只會下意識覺得，覺得是不是新婦惹他不喜了，他才不愿在那留宿的。

    松氏悄悄走進(jìn)屋內(nèi)，在榻上看到了寶嫣落寞的身影。

    一張小臉神情木然，無聲地望向她，松氏心上一顫，“女郎？”

    寶嫣：“夫君他走了。”

    “夫君為什么就走了？”

    她疑惑而又不解地問：“是我哪里做得不夠好，還是我叫他生厭了？”

    寶嫣向來習(xí)慣于將事情往好處想，哪怕受打擊也會安慰自己，她很少會有氣餒的時(shí)候。

    更不要說像現(xiàn)在這樣明明在笑，卻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