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么要找我麻煩？”裴廷約嗤道，“我也沒得罪他?！?/br>
    其他人不信：“他公司虛假訴訟那個事最近鬧得挺大的吧？他倒是把各方面能打點(diǎn)的人都打點(diǎn)了，結(jié)果還是陰溝里翻船，這事真跟你沒關(guān)？”

    “沒有?！迸嵬⒓s不肯承認(rèn)。

    “那就怪了啊，都說他那兩間公司的賬目做得挺漂亮的，要查到兩間公司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還有那些債務(wù)造假不容易吧？聽說是銀行那邊拿到證據(jù)舉報了他們，銀行怎么會有這些證據(jù)的？”

    裴廷約依舊打太極：“我怎么知道?！?/br>
    對著不那么熟的同行，他沒有必要說實(shí)話。

    證據(jù)確實(shí)是他給葉氏，最后由銀行方面出面舉報的，可惜那兩間公司的法人都不是趙志坤，這事最多也只能讓趙志坤怒火中燒，沒法再送他進(jìn)去一次。

    他其實(shí)不想對付趙家那兩父子，是他們不肯放過他。

    快九點(diǎn)時，對面包間的門開了，里面的人陸續(xù)出來。

    沈綽和人說著話一起離開，裴廷約從半開的門里看到，擱下酒杯起身：“不早了，我先回去了?！?/br>
    旁人三言兩語還想留他，裴廷約懶得說，丟下句“這頓我請”，堅(jiān)持離開。

    酒樓外面，沈綽謝絕了其他人送自己的提議，待所有人都走了，他看了眼手表，也準(zhǔn)備打車回去。

    裴廷約的聲音響起：“沈綽?！?/br>
    沈綽回頭，看到他愣了愣。

    裴廷約走上前，解釋：“跟同行聚餐，碰巧看到你也在這吃飯，回學(xué)校嗎？我叫了代駕，一會兒就來，我送你?！?/br>
    “不用了，”沈綽說，“我自己叫了車。”

    他不想跟裴廷約多說，打算去前面路口等車，裴廷約跟上：“那我搭你的車，你順便送我。”

    沈綽停步，看著他沒吭聲。

    裴廷約改了口：“開玩笑的，不想就算了，我看著你上車再走?！?/br>
    再一抬下巴：“走吧，我陪你去前面等車?！?/br>
    話音剛落，有車開過來，停在了路邊。

    是一輛不起眼的黑色面包車，車門推開，下來幾個人，帶頭的那個看了眼裴廷約，示意其他人：“動手?！?/br>
    裴廷約從剛才車燈打過來時就已經(jīng)警覺，掃了一眼對方人數(shù)，上次對付四個人已經(jīng)是他的極限，這一次來的至少在六人以上。

    既然打不過，那就——

    在對方翻越路邊護(hù)欄前，裴廷約回身拉住有些懵的沈綽手腕，提醒他：“跑。”

    第54章 基本沒戲

    裴廷約一聲“跑”，下一秒便拽著沈綽狂奔出去。

    身后是窮追不舍的惡徒，沈綽的心率飆升，完全沒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跟著裴廷約跌跌撞撞地沖進(jìn)了巷道里，在夜色下狼狽逃竄。

    身后腳步聲越來越近，裴廷約回身將路旁裝滿沙泥的小推車用力踹出去，鏟倒了沖在最前面的兩人，立刻又拉著沈綽繼續(xù)往前跑。

    這一帶是新老城區(qū)的交界處，狹窄巷道昏暗無光，兩側(cè)大多是廢棄了的平房、矮房，雜亂叢生，他們快速穿行其間，不時推倒路旁的雜物制造障礙，勉強(qiáng)甩開身后那幫人。

    沈綽生平第一次做這種事，腦子里完全是空白狀態(tài)，直到被裴廷約拉住，猛攥進(jìn)旁邊另一條更窄的巷道里，他們閃身躲進(jìn)了幾條破舊長木板搭建起的視覺盲區(qū)后。

    裴廷約抬起的手捂住沈綽的嘴，以防他驚慌下喊出聲，巷道外很快響起密集的腳步聲，又快速朝前去了。

    沈綽艱難地咽了咽唾沫，跑得太快他嘗到喉嚨口涌起的血腥味，在這逼仄陰暗的地方，被裴廷約抱著壓在墻上，讓他格外難受。

    黑暗里隱約能看清的只有裴廷約的眼睛，這人眼里沒有一絲慌亂，鎮(zhèn)定得仿佛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只是家常便飯。

    裴廷約仔細(xì)聽了片刻外頭的動靜，漸漸松開捂住他的手。

    沈綽的喉嚨滑了幾下，低聲問：“現(xiàn)在能走嗎？”

    裴廷約：“再等等?！?/br>
    他們靠得太近了，氣息交錯，沈綽很不舒服，勉強(qiáng)忍著才能忍住將壓著自己的人推開的沖動。

    裴廷約的視力極佳，即使光線黯淡，這么近的距離，他依舊清楚看清了沈綽此刻臉上的慌亂和不自在——

    慌亂是因?yàn)橥忸^隨時可能折返的兇徒，不自在是因?yàn)樗?/br>
    他的視線落下，停在沈綽無意識微微咬住的唇上，目光描摹了片刻唇瓣的形狀，低頭，輕輕一碰，——以他自己的唇。

    沈綽一愣，回神時已經(jīng)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顧忌著外面還沒過去的危險，他有意收住了力道，這一下拍在裴廷約臉上，只有一聲悶響。

    耳畔響起裴廷約的低笑聲，沈綽咬住牙根：“……你說話就跟放屁一樣?！?/br>
    那夜裴廷約為那些自我散漫跟他道歉，這才幾天，這人又故態(tài)復(fù)萌了。

    “不是，”裴廷約收斂笑，認(rèn)真解釋，“沈綽，我只是情不自禁而已?！?/br>
    沈綽皺眉，裴廷約忽然壓低聲音提醒：“別出聲?！?/br>
    沈綽屏住了呼吸，他已經(jīng)聽到外頭回來的腳步，那些人正逐漸走近他們。

    “老大，這里有個開著門的院子！”有人一聲喊。

    窸窣聲響進(jìn)去了他們躲藏地方對面的門里，是剛才他們進(jìn)來時，裴廷約特地推開的門。

    裴廷約聽著腳步聲默數(shù)，在確定所有人都進(jìn)去里面后，立刻示意沈綽：“我們走?！?/br>
    他們鉆出小巷，沿著原路快步返回，幾分鐘后重新回到鬧市區(qū)，停步在一處人來人往的超市門口。

    沈綽終于松了口氣，問始終不慌不亂的裴廷約：“你不報警嗎？”

    “沒什么好報的，”裴廷約輕描淡寫道，“他們敢在鬧市區(qū)當(dāng)街動手，就是有恃無恐，報警也沒用，就算抓幾個嘍啰回去最后也肯定什么都問不出來，還是你又想去派出所做筆錄折騰一晚上？”

    “不報算了?！?/br>
    沈綽也不想去派出所，他只是覺得裴廷約這副態(tài)度，當(dāng)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他不想擔(dān)心這個人，心底生出的那點(diǎn)煩躁卻總是揮之不去。

    路口這時開過來一輛跑車，停在街邊，車中人降下車窗，叫了他一句：“沈老師，真是你，你在等車嗎？上車，我送你?！?/br>
    沈綽驚訝看去，竟然是江垚。

    沈綽還未做出反應(yīng)，裴廷約已經(jīng)先一步走向車子：“坐他的車?！?/br>
    他拉開車門，直接坐進(jìn)后座，沈綽也趕緊跟上。

    “喂，”前方開車的江垚不滿道，“我只說送沈老師，沒說送你吧。”

    裴廷約靠進(jìn)座椅里，直接吩咐：“去我家?！?/br>
    江垚哼哼了兩聲，不情不愿地發(fā)動車子。

    沈綽隱約覺得不對，但情緒還沉浸在剛才的驚魂未定中，腦子轉(zhuǎn)得有些慢。

    江垚從車內(nèi)后視鏡里看了他一眼，問：“你們怎么都在這里，沈老師，你不是說晚上跟朋友吃飯嗎？”

    沈綽：“……偶遇上的?！?/br>
    “我開車出來兜風(fēng)，”江垚說道，“沒想到也偶遇到你?！?/br>
    “你有這邊的駕照嗎？”裴廷約涼颼颼地打斷他的聒噪。

    “沒有，”江垚痛快承認(rèn)，“不想坐我的車，你現(xiàn)在就可以下去。”

    裴廷約直接沒理他。

    江垚卻仿佛絲毫不覺得自己討嫌，又問起沈綽：“你倆剛?cè)ツ睦锾与y回來，怎么都弄得灰頭土臉的？”

    沈綽干笑，江垚便自己猜測道：“又是他的仇家找他麻煩吧？他這種人，把律師都能做成高危職業(yè)，沈老師，你不要跟他在一起，小心被他連累了。”

    “你可以閉嘴了。”裴廷約皺眉道。

    沈綽終于意識到是哪里不對勁，正想問，裴廷約的手機(jī)鈴聲響起。

    他隨手摁下接聽，是他助理的電話，剛他發(fā)了條消息過去，那邊打來問具體怎么回事。

    “你幫我查查今晚酒桌上那些人，誰最近跟趙志坤搭上了關(guān)系，”裴廷約冷聲吩咐，“有人跟他泄露了我的行蹤，剛出來碰上一伙找麻煩的?！?/br>
    簡單交代了幾句事情，裴廷約很快把電話掛了，那條白天沈綽戴過的領(lǐng)帶在他脖子上，被他扯得松散，昭示著他內(nèi)心的煩躁，并不像表面那么云淡風(fēng)輕。

    沈綽別開眼，沉默下來。

    半小時后，車開到裴廷約的別墅，沈綽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有些尷尬。

    裴廷約轉(zhuǎn)頭，示意他：“下去吧，進(jìn)去喝口茶壓壓驚?！?/br>
    沈綽只能推開車門。

    再次走進(jìn)裴廷約家中，沈綽的心情格外復(fù)雜，腦子里依舊是空的，什么都沒心情想。

    直到江垚怪叫出聲：“裴，你怎么還留著這幅毫無品味的破畫？”

    他指的是客廳里掛的那幅蔣志和送的畫，裴廷約根本不想搭理他，去水吧泡了一壺?zé)岵琛?/br>
    沈綽終于找到機(jī)會問：“你們認(rèn)識？”

    “認(rèn)識，”江垚點(diǎn)頭，“我之前跟你說過，我祖母是中國人，我爸跟他媽是同母異父的姐弟，我倆是表兄弟，我也沒想到，他是你前男友?！?/br>
    沈綽有些驚訝，但見裴廷約沒否認(rèn)，確信了江垚說的是真話。

    “沈老師，你知道他快三歲了還尿床嗎？”江垚趁機(jī)在沈綽面前揭裴廷約的短。

    沈綽：“……”

    裴廷約拎著泡好的茶過來，給自己和沈綽各倒了一杯，沒有江垚的份。

    “喂，你怎么還區(qū)別對待呢？”

    “你不需要壓驚，”裴廷約一臉漠然，“你們美國人也喝不慣這個，想喝咖啡你自己去泡?！?/br>
    江垚“嘖”了聲，沖沈綽說：“他就是這么小心眼，故意報復(fù)我剛說他小時候的壞話?！?/br>
    “三歲前尿床是小孩子的正常生理反應(yīng)，”裴廷約沒什么表情地道，“八歲出門還被外面的野狗嚇尿更丟人現(xiàn)眼?！?/br>
    沈綽依舊語塞，他一點(diǎn)都不想摻和這種無聊的話題。

    江垚不可思議道：“你那時三歲都沒到，竟然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