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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當(dāng)時(shí)明月【江湖·瘋批·H】在線閱讀 - (一百二十)跑啊

(一百二十)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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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一貫溫吞的雨聲,在今夜刀光劍影的肅殺下,也顯得愈加嘈雜起來,似瓊珠亂撒,砸在人臉上,生生地疼。

    倒叫她血淋淋的傷口散了幾分痛意,照月苦笑,又見了去而復(fù)返的殷晴,心底暗叫不妙來,她若被燕歸留下,豈不前功盡棄。

    真是可恨,照月垂眸看著被雨水浸濕的霽月劍,心底涌出一絲不甘與悔恨,到底還是她不夠強(qiáng)大,才會(huì)一而再再而叁被旁人左右命脈。

    若是在天璣山莊不曾仗著天資尚可處處偷懶?;?,總想著如何逃了課業(yè),或許便不會(huì)有而今狼狽不堪,任人宰割之時(shí)。

    她想起師父曾言,江湖少杰多如群星璀璨,從不缺天才,但能站于劍道巔峰、傲睨群雄的,一定是愛劍成癡,為之付出百倍努力的天才。

    這個(gè)江湖,終究還是得靠實(shí)力說話。

    她還是太弱了。

    哀哀一聲嘆,照月緩緩握緊霽月劍,在心里暗自起誓,她一定要變強(qiáng),變得更強(qiáng),變得除了她自己,無人膽敢左右她分毫。

    如此,方才配得上“名劍之主”四字。

    燕歸拔出銀針,雨絲綿密,順著手指蜿蜒而下,他看著那根針,只覺如芒在心,指尖稍一用力,指腹便扎出一粒鮮紅血珠,他將那血珠滴于血線之上,不消片刻,血珠便被紅線吞噬干凈。

    他以鮮血驅(qū)動(dòng)蠱物,倏忽之間,殷晴脖間的紅繩有如感應(yīng)般發(fā)燙收緊。

    燕歸則深深吸一口氣,心口處傳來有如蟲噬蟻啃的疼痛。

    是蠱蟲在心口作亂。

    他很清楚,情蠱異動(dòng),始于情難自控,既動(dòng)情,若為情所傷,那情蠱反噬之苦,必非常人能受之。

    但而今,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強(qiáng)忍住甚過刀絞的痛意,嗓音嘶啞,他仍放緩了聲調(diào),竭力克制著心底騰騰不滅的怒意,柔聲喊著她的小字:“猗猗,過來。”

    聲音再是柔,瞧一瞧少年那雙被雨沾濕的眼,也曉得他本意為何,他的目光直直穿透雨幕,如利箭般死死釘住殷晴。

    猶附骨之疽,想逃也逃不掉。

    她眼皮哆嗦,驚得一駭,卻未動(dòng),只跼蹐不安愣在原地,進(jìn)也不敢,退也不敢,這幾番折騰下來,錙銖必較的少年,定是暗暗記下數(shù)筆賬,隨他去了,必少不得她好看。

    風(fēng)瀟雨晦,遠(yuǎn)天有鷓鴣啼鳴,殷晴一動(dòng)未動(dòng),他等得不耐,佯裝的溫柔色也被雨水洗去,眼底愈是沉悶,像凝了一滴不散的濃墨,任大雨滂沱,怎也洗不凈。

    那系在頸間的紅線兒,也在他凍成冰錐子,要將她活生生扎個(gè)窟窿的目光,箍得越發(fā)緊了,她呼吸一滯,面色慢慢脹紅。

    “猗猗?!彼撇荒偷綐O點(diǎn),磨齒重復(fù):  “過來。”

    “不、不要去?!笔钦赵碌穆曇簦孀?,艱難地站了起來,一個(gè)閃身,挪步至二人間,定息蠱讓她手不停顫抖,幾乎握不穩(wěn)劍,卻仍用身體橫亙?cè)谘鄽w前,攔住他的去路。

    “我說過,不要多管閑事!”

    燕歸面容陰翳,抬掌,劍刃出鞘,欲落下一劍。

    “不恕,不要傷人!”殷晴高呼。

    她的話就像一道符咒,將他活生生定住。

    燕歸面無表情地瞥一眼被照月護(hù)在身后一臉惶急的殷晴。

    一瞬之間他目眩神搖,目光忽然變得恍惚,遙遠(yuǎn)的記憶浮現(xiàn)在眼前,兒時(shí)所見的,那兩只相互依偎在一起,弱小卻又緊緊護(hù)著對(duì)方的鹿。

    像極了眼前兩人。

    過去這么些年,他始終是站在對(duì)立面,被小鹿仇視之人。

    他零落一身雨,心底不知為何,像是被這雨水淹沒了,冷冷凄凄地,泛起一絲不為人知的苦澀之意,仿佛天地之間,他始終孤寂一人。

    眼神漸漸匯聚,他惘然若失地看向殷晴。

    又驀地想起了從前,從前不是的,他還有猗猗,兩人初初相識(shí)時(shí),猗猗也曾因擔(dān)憂他受傷而露出過這番心慌意急的神色,可自下了山以來,一切便成了倒懸光景,她身旁總是圍著一群嘰嘰喳喳的蒼蠅,惹得他處處不順心。

    而一旦有了除他以外的第二人,猗猗從來都是擔(dān)心旁人勝過自己!

    為何呢?為何他永遠(yuǎn)屈于他人之下?

    想到這兒,燕歸只覺得心底酸澀難耐,怎么也不甘心。

    他多么嫉妒,又多么渴望,她能這樣擔(dān)憂他,只擔(dān)憂他,只看著他,獨(dú)一無二,再無旁人。

    而今,連區(qū)區(qū)打過幾個(gè)照面的外人都能爬至他頭上興風(fēng)作浪。

    燕歸狠狠剜了眼照月,發(fā)瘋般的嫉恨在心頭熊熊燃燒,讓他恨不能將奪走猗猗目光的礙事之人盡數(shù)除之而后快!額角青經(jīng)緊繃,忍了又忍,不能,不能。

    他到底還是不愿當(dāng)著猗猗的面出手傷人。

    “我也說過,有我在,你休想帶她走!”

    “滾開?!毖鄽w拂過來人,他不欲動(dòng)她,卻被她一把攔住。

    正在叁人僵持之時(shí),忽聞江上沙洲有山水清音起,一陣鳳簫聲動(dòng),有輕風(fēng)拂過水上白蘋,圈圈波紋彌蕩開來。

    人未至,聲先近。聽見這哀囀簫聲,照月臉色白了又白,心底連罵叁聲晦氣。

    定是出門忘看黃歷,那個(gè)陰魂不散的狗屁東西,竟然找了過來,枉她一路東躲西藏許久。

    殷晴隨聲望去,只見云吹霧散,一葉扁舟渡江而至。

    一道白衣束發(fā)的少年身影立于舟頭,任風(fēng)吹泊,一曲簫聲吹斷水云間。

    “別愣著了!”照月心急如焚,所幸還有幾成腳力,她也顧不得還在淌血的傷口,飛身至殷晴身側(cè),一把挾起她,急遽吐落一字:“跑!”

    殷晴反應(yīng)亦是飛快,她反手扶住腳步踉蹌的照月,憂心:“你的傷……”

    照月卻沒功夫再管勞什子傷,肩上再是痛也比落在那家伙手里好,憑她而今學(xué)藝不精的半吊子劍術(shù),她還不是那個(gè)魔頭的對(duì)手。

    看一向從容灑脫的照月露出這幅張皇失措的模樣,又憶起那似曾相識(shí)的簫音,殷晴當(dāng)即反應(yīng)過來,來人是何!

    她也不由得心慌意亂,光一個(gè)燕歸就讓人頭皮發(fā)麻,若再來一個(gè)令人聞之色變的家伙,她不敢細(xì)想……

    手忙腳亂地跟著照月的步伐,回眸匆匆一瞥,卻瞧見方才還向她奪步而來的燕歸停在原地,就這么看著她離去。

    雖是未動(dòng),那雙濃黑陰沉的眼卻未眨動(dòng)絲毫,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目光片刻未從她身上移去,見她回望過來,燕歸唇角淡淡,慢慢彎起一抹似有若無的森冷笑意。

    殷晴只覺他笑得讓人骨寒毛豎,他幽幽看她,仿佛盯著一只待宰的羔羊,一只怎么也逃不出他手掌心的獵物。

    他唇輕輕扯動(dòng),仿佛在沖她說些什么。

    隔著瀟瀟雨幕,殷晴看不真切,只得睜大眼睛,竭力辨認(rèn),他似是在說。

    ——跑啊,看你能跑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