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對(duì)手是我
“是殷彧。”青年一笑:“你攔他做甚?你要出手?” 少年輕笑:“聽說這家伙和鬼劍打過平的,你來還是我來?” 青年搖首:“我懶得動(dòng)手。” 東方夜斜乜,歪了歪頭:“那就我動(dòng)動(dòng)筋骨吧?!?/br> 青年輕聲提醒:“這是洛家?!?/br> 東方夜嗤嗤一笑:“放心,不過小打小鬧罷了?!?/br> 燕歸在空一個(gè)躍飛,腳力難以收束,便朝后一跌,撐劍半跪而立,生生迎下一擊,纖瘦身體在空中一抖,胸膛劇烈起伏,喉間一股腥甜上涌。 殷彧欲再來一劍。 其劍意來勢(shì)洶洶,浩浩如排山倒海之力,峨峨如萬山傾頹之勢(shì)。 “你的對(duì)手是我!”只聞一道冷聲,少年從天而降,一式“烏云攏月”,方才被逆水寒劈開的天光又被烏云攏月這一晴天霹靂壓得密云欲雨,四下陰沉。 東方夜壓腰而過,一雷二閃,堪堪接下一劍,面上笑容不減,似是來了興致,只差拍手叫一聲好,他打量來人的神色正了幾分,心道這劍配當(dāng)他的對(duì)手。 不過若與之長線而戰(zhàn),必定討不得好處,必須速戰(zhàn)速?zèng)Q。 “東方夜?!币髲J(rèn)出來人,當(dāng)世武林之中,赤手空拳,全憑掌風(fēng),能接他一劍,除卻惡名昭著的魔教少主,玉面修羅,再無二人。 無極宗……爹娘橫尸之景在眼前回閃,他握緊劍:“此為洛家,魔教之徒,休得猖狂?!?/br> “廢話少說,看招!” 少年前掌一推,五指若美玉精雕細(xì)琢而成,卻在推風(fēng)卷云間,天地色變。 東方夜手腕一轉(zhuǎn),內(nèi)力于經(jīng)脈之中翻涌,縷縷真氣在周身縈繞不散,快刀斬亂麻,他運(yùn)起《月輪功》第六式“鏡花水月”。 內(nèi)力在指尖凝聚,他的殺意一觸即發(fā)! 一有排山倒海之勢(shì),二有轟雷掣電之壓,二者合一,呼嘯而至。 忽有一掌從飛煙中起,從四面八方直奔殷彧而來。少年如影隨形,身形如風(fēng)似電,竟有重重迭迭數(shù)道身影,掌掌直逼殷彧面門。 鏡中之花,水中之月,空靈飄渺,視中之物,皆為妄相,皆作虛無! 殷彧橫劍做守,逆水寒劍翼輕薄,形似柳葉,寒芒反射。《昆侖十九訣》第十訣“撥開云霧見天明”講究一招一式,皆返璞歸真,不走偏鋒,他提劍至臻至純,一劍可斬破曳影。 此劍意大氣磅礴,破開濃塵。 殷彧手腕翻轉(zhuǎn),折起,收放,僅憑: 砍、折、斬、削、挑、刺、劃七式。 似有道道劍影飛旋斗轉(zhuǎn),逆水寒?dāng)仄气櫭扇f千,塵芒迸射,一一破開飄渺幻影。 少年數(shù)道身形在逆水寒剛折不阿的劍雨之下,若飄瑤浮萍,被雨打風(fēng)吹,道道斬去。 終是萬物歸一,形作一體。 殷彧將少年“鏡花水月”盡數(shù)斬滅,唯留一道本體。 東方夜面上染血,他笑意不減,這笑里卻是森森肅殺冷意,他抬手捂住胸口,連封幾xue,連嘆三聲好字,朗朗笑道:“好,好,好!” 東方夜再抬首,雙目陰沉如水:“再來!” 殷彧抬劍,閉目屏息,凝神將逆水寒立于面門之前。 一道長嘯龍吟朔空而出,殷彧翻轉(zhuǎn)劍身,他眉目冰涼,風(fēng)寒水冷,似是昆侖山經(jīng)年不化的風(fēng)霜。 殷彧沉氣屏息,運(yùn)轉(zhuǎn)《九九歸元經(jīng)》,引天地之氣,發(fā)自然之態(tài)。逆水寒若白峰積雪,推云攬?jiān)露?,劍轉(zhuǎn)星移而來。 《昆侖十九訣》一招“天寒地凍”,一式“歲暮天寒”。 倏忽積雪成霜,風(fēng)掣怒號(hào),幽森之氣鋪天蓋地,正應(yīng)了那句:應(yīng)是天仙狂醉,亂把白云揉碎! 逆水寒劍風(fēng)激蕩,刮過風(fēng)雪萬頃,卷朔風(fēng),折翠松,吹梨雪。 東方夜硬接一劍,未幾,便狼狽閃躲開來,少年冷笑連連,不愧是劍仙,逼得他不得不使用那招。 少年掌心回收,壓下氣血之滯,內(nèi)力積涌,雙目深深若淵,似欲破釜沉舟,不戰(zhàn)不休!運(yùn)起輕功“飛鴻印雪”,似是觀音駕霧,騰云而上。 一招“白虹貫日”騰越而起,碎空而下,須臾間,黑夜破曉,虹銷雨霽,如耀陽當(dāng)頭,破開霜雪! 飛霜撞日,凌空相接,炸破天光,直逼蒼穹! 燕歸面容蒼白,定息凝神,一擦唇上血,只覺眼前白茫一現(xiàn),似是驟然失明,再眨眼。 萬物若棋局凝成一幅水墨山河圖,畫一氣呵成,山巒迭嶂,人影綽綽,可除卻陰陽黑白,再無它色。 他眉目輕舒,接連眨眼,彩光緩緩回神,搖首直嘆:“殷彧可真狠…” 與東方夜打,比對(duì)上他,下手還要狠上一些… 他肩上被連刺中幾劍,鮮血淋漓。 青年看好戲一般感嘆:“不愧是個(gè)小瘋子,打起架來都這樣不要命?!?/br> 這豈是少年口中所言的“小打小鬧”?三座長生樓在這撕破天穹的喧囂之中,器具皆碎,幕簾破敗。 青年無奈朝暗處招手,一影子落地?zé)o聲。 “派人來將這些碎掉的東西打掃干凈,再換上一副新的,辰時(shí)之前弄完,莫讓人看出端倪,賬就記在你主子頭上?!?/br> 影子沉默頷首,退下不見蹤影。 白衣青年幾個(gè)躍起,白子如離弦之箭,唰唰擊出,將上頭打的難舍難分的兩人定住xue位,動(dòng)彈不得。 戰(zhàn)局被迫擱置,兩人偃旗息鼓后,殷彧與少年無一人討得好處。 殷彧雪色白袍沾灰染塵,他伸出一節(jié)修長指骨擦去唇邊血跡。 長身玉立于檐上,依舊是風(fēng)骨傲然,神色自若,只是緊握逆水寒的手微微顫抖,氣息有許些不穩(wěn)。 再看一眼少年這廂,他蒼白面頰上掛著星點(diǎn)血跡,卻不予理會(huì),唇角笑意不減,反倒襯得俊美臉龐似是雪地紅梅,別樣妖魅邪異。 只是那高挑纖細(xì)的身影被風(fēng)吹過便似要墜下。 少年笑意涔涔:“殷劍仙劍法精妙,不愧為昆侖派傳人,若只拘泥于洛家,未免格局太小?!?/br> 殷彧淡然應(yīng)之:“你這般身手,卻委身魔教作惡,可惜?!?/br> 青年暗覷少年一眼,心底暗道:東方夜為人心高氣傲,口中難有贊賞,看來此戰(zhàn)下來,他對(duì)殷彧?jiǎng)Ψǖ故穷H為欣賞,可嘆兩人立場(chǎng)不同,若非如此,僅憑此戰(zhàn),也當(dāng)是不打不相識(shí)了。 青年看一眼殷彧,笑意徐徐:“不日便是武林大會(huì),你們這響動(dòng)怕也驚動(dòng)了不少人?!?/br> 青年努一下唇角,刻意重音幾字:“瞧瞧下頭,洛大小姐精心準(zhǔn)備的比賽場(chǎng)所在你手中毀的一干二凈,殷少俠當(dāng)如何善后?” 殷彧皺眉低目:“夜止,你再三縱容無極宗之人,可欲公然與正道武林做對(duì)?” 夜止眉頭一揚(yáng),卻未答話,只唇角輕勾望著他,難辨喜怒。 “如今逍遙樓正屬中立,殷少俠若不想為正道多添一個(gè)敵人,還請(qǐng)慎言。” 殷彧平靜道:“自古正邪不兩立,若當(dāng)真中立,便不該與魔教中人廝混,插手正邪兩道事務(wù)。” 夜止笑容淡了:“你的師尊開陽劍尊尚且避世不出,殷少俠不過被江湖贊喻一聲小劍仙……此等閑事,還是少管為妙,而我欲如何,更不容殷少俠置喙?!?/br> 夜止:“再者,你以為今夜我不出手阻止,你就能殺了東方夜么?” 殷彧:“我并未想過僅憑一己之力殺他,如今臨近武林大會(huì),洛家高手如云,他便是有三頭六臂,亦是孤掌難鳴?!?/br> 東方夜鳳眸半瞇,似笑非笑:“殷彧,你當(dāng)真如此相信正道中人?既然你們心向正義,又如此同心協(xié)力欲將我教除之而后快,可為何次次攻我無極宗而不下呢?” 殷彧神色一變,怔忪不語。 東方夜抬手,示意夜止解開xue位,帶上受傷的燕歸,冷冷落下兩字,躍下墻頭,消失不見:“告辭?!?/br> 夜止極復(fù)有深意地看一眼殷彧,以手心棋子為其解xue。 夜止意有所指:“殷少俠年紀(jì)輕輕便有此等功法,可莫要做了他人手中刀,為人魚rou,受人驅(qū)使?!?/br> 殷彧抬眼相視,冷冷淡淡。 “無極宗作惡多端,夜樓主一世英名,武功不俗,也莫要與東方夜趨之過近,省得引火燒身,將逍遙樓葬送一時(shí)?!?/br> 夜止哼笑:“那夜某便多謝殷少俠忠告了?!?/br> 語畢,轉(zhuǎn)眼便躍身不見。 眾人皆去,長生樓寂靜如常,獨(dú)余殷彧立于月下,久久不言。 下集預(yù)告: “緬鈴薄極,無可比擬,瑩潤若珠,搖之不響,先把它放入爐內(nèi),然后行事,妙不可言…”小販意味深長。 “行事?”燕歸皺眉問:“何事?” “公子…不知?”小販驚訝,又神神秘秘附耳,引他上前,去一暗處:“公子可看過這物?” 燕歸順其而指,看見幾折描繪的栩栩如生,交纏相連的歡喜佛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