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默哈哈一笑，說道：“行?！?/br>
    兩人分頭行動，差不多十五分鐘后在鄭斯瀾租住的公寓樓下匯合。

    這公寓租金不便宜，但居住條件比起林莫默舅舅家的大別墅還是差了十萬八千里，看著林莫默紆尊降貴爬上樓梯跟進(jìn)房門，鄭斯瀾都有點不好意思。

    “你等我上個衛(wèi)生間就好了。”

    “不急，斯瀾，我等你收拾行李?！?/br>
    鄭斯瀾愣了一下，“行李？”

    林莫默直接在單人沙發(fā)那坐下，疑惑道：“你不住我那兒呀？”

    鄭斯瀾一個字一個字地重復(fù)了一遍，“住，你，那，兒？”

    林莫默不假思索道：“是啊，我家離你這里還是有些遠(yuǎn)的，不管是我去接你，還是你搭車來，這單向兩個小時多的路程都太浪費時間和精力了。住我那兒不是應(yīng)該的嗎？”

    “可是……”鄭斯瀾萬萬沒料到會是這種局面，猶豫道：“你舅舅他……？”

    說實話，自從上次見面，鄭斯瀾有點害怕他舅舅。盡管殷盛比他想象中年輕，但那氣場，那社會地位懸殊造成的差距，都足以讓他自動后退。

    林莫默不以為意道：“這有什么？沒事，我舅舅他出差去了，沒個三五天是不會回來的。而且，就算回來，你是我朋友，又有什么關(guān)系？來我家，不過添個碗而已。我跟他說了，他也同意了?！?/br>
    鄭斯瀾想到翁導(dǎo)的叮嚀，似乎是給自己找了個心安理得接受的好理由，便點頭答應(yīng)，“好，那我去收拾了？”

    “你帶幾身衣服就行，其他的我家那里一應(yīng)俱全?！?/br>
    “嗯?！编嵥篂懣吹缴嘲l(fā)前的小桌空蕩蕩，問道：“你要喝水嗎？”

    林莫默不知道要等多久，點頭道：“要?！?/br>
    鄭斯瀾將干凈的水杯再次洗凈，倒上溫水，放到桌上，“這個杯子沒用過，我這里剛好沒別的吃喝?！?/br>
    林莫默毫不嫌棄，拿起來喝了一口，笑道：“沒關(guān)系，你去忙吧。”

    鄭斯瀾先去陽臺收下衣服，然后手腳利落地疊了可以換洗的三套，又把劇本放在最上面，一起裝到書包里，猶豫了一會，最后把毛巾牙刷剃須刀和手機(jī)充電器等雜七雜八的個人物品一并塞了進(jìn)去，直把背包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鼓鼓囊囊。

    公寓很小，沒有客廳，床和沙發(fā)放得很近，林莫默便在旁邊很有興致地看著鄭斯瀾做這一切，畢竟，要畫一個人，得盡可能了解一個人。只是，人家不到十五分鐘就收拾好了，他還沒觀察夠呢。

    他不禁嘆道：“這么快呀！”

    ·

    抵達(dá)s市的翠微山別墅，仿佛從一個世界到了另一個世界，這里沒有市井的喧囂和雜亂，只有優(yōu)美的環(huán)境和別致的建筑。

    林莫默和鄭斯瀾在半路上吃了一頓，到了家也不急著畫畫，而是先四處參觀。

    “上次你來，連樓上都沒去過。我?guī)闳デ魄品块g?！编嵥篂懙呐R時臥室被安排在了二樓。

    鄭斯瀾不太忍心地踩上干凈到反光的樓梯，問道：“你舅舅住哪個房間？”他心想，我好躲開他。

    “他的在三樓，要上去看看嗎？書房也在上面?！?/br>
    “不，不用了。”

    林莫默一邊打開鄭斯瀾臥室的房門，一邊說：“其實也沒什么好看的，我舅舅的書房和房間沒經(jīng)允許，不讓人進(jìn)去，連我也是?！?/br>
    鄭斯瀾跟著進(jìn)屋，搭腔道：“他畢竟是大人物，可以理解的?！?/br>
    “這房間還不錯吧？”林莫默回過身，一臉興奮道：“從今天開始，你住我對面！”

    鄭斯瀾微微一笑，環(huán)顧四周。從天花板到地毯，從大床到衣柜，無一處不透露著精致昂貴，單論這陳設(shè)，估計都夠他在老家首付買房了。他看著在床上鋪得平整無褶的真絲被子，沒出息地想了一下，萬一他晚上睡覺不老實踢破了怎么辦？

    不過，這也算是歪打正著給他一次富人生活的沉浸式體驗了，他可以趁此機(jī)會好好領(lǐng)會楚錯進(jìn)入楚家后的心理變化了。

    除了三樓沒上去，鄭斯瀾把整棟房子上上下下都逛了一遍，后來，他還和林莫默到花園兜了兩個多小時，后者美名曰“取景”，但林畫家顯然沒有取到滿意的背景，還提議回畫室。

    鄭斯瀾什么也不懂，不好自作主張，便道：“一切聽你安排?！?/br>
    天氣不錯，晴朗但不炎熱，畫室大玻璃窗朝向東南，此時沒有了陽光的照射，但玻璃寬大明凈，印著窗外的草木蔥蘢，已然是一幅絕妙的風(fēng)景畫。

    鄭斯瀾正興致不錯地看著窗景，林莫默突然道：“斯瀾，你坐到窗臺上?！?/br>
    鄭斯瀾依言行動，對方過來親自指導(dǎo)，各種動作姿勢來回變換，折騰了十來分鐘才最終確定。

    “對，就這樣，你別動，保持。”

    鄭斯瀾很配合，后背斜倚著窗臺上放置的復(fù)古花紋靠枕，左手放在腦后，右手捏住書的一頁，書搭在垂直曲起的右腿，左腿則是放平。

    林莫默很快挪過畫架和軟椅，調(diào)整角度，最后就著自己所在的位置，拿起相機(jī)給鄭斯瀾拍了一張。

    “你看，這個構(gòu)圖很不錯吧？我決定了，就畫這個！不過，我還是覺得缺了點什么，等明天早上有太陽照過來再看看吧，而且現(xiàn)在天色暗了，時間也不早了，再玩一會，差不多該吃飯了。吃完飯，我?guī)闳ジ浇涔洌灰?？?/br>
    林莫默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鄭斯瀾客隨主便，沒有意見。

    晚餐正是上次見過的滿姨做的數(shù)道家常菜。

    林莫默說道：“我腸胃不好，我舅舅的口味也偏清淡，所以，滿姨做的菜都是這種風(fēng)格。斯瀾，你有什么想吃的，盡管提，別不好意思，我讓她明天給你做。”

    鄭斯瀾哪里好意思真的提？何況，吃到的這些菜味道極是鮮香可口，比起劇組的飯盒好吃過十倍。他說道：“其實，我吃什么都行，我不挑食的。”

    “你真好養(yǎng)活。”林莫默感慨道：“我舅舅的外甥要是你，他可就省心了?！?/br>
    鄭斯瀾笑了笑，他可不敢做殷盛的外甥。不過，若是有人cao心你吃什么，得是多幸福的一件事。

    晚餐過后，夜幕已經(jīng)降臨，林莫默帶著鄭斯瀾，牽上邊牧，走出別墅庭院大門。那邊牧是殷盛的愛犬，名叫小魚，被養(yǎng)得油光水滑，一能外出，就興奮得轉(zhuǎn)轉(zhuǎn)跳跳。

    林莫默使勁穩(wěn)住牽引繩，解釋道：“平時都是我舅舅帶它出去溜達(dá)的，現(xiàn)在他不在家，這個任務(wù)只好交給我了?！?/br>
    林莫默家位于翠微山半山腰一帶的富人區(qū)，穿過門禁，走出街道，面前有兩條分岔路，一條是通往山下的公路，還有一條是可以走到山頂?shù)谋P山道。

    “要往上走走嗎？”

    “好呀?！?/br>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山下居住、吃完飯過來放松的人群。鄭斯瀾想起來，上一回登山散步，好像是在初中剛畢業(yè)的時候。記憶勾起他的無限感慨，作為窮人家的孩子，他好像難得有這般悠閑自在的時光，為了賺學(xué)費和生活費，他經(jīng)常不是在搬磚，就是在搬磚的路上。

    望著山下城市的華燈點點，他突然有了一些領(lǐng)悟：劇中的楚錯難怪后來會與母親意見相左，不用憂心生存的優(yōu)越生活，有誰能忍住不向往、不沉溺？況且，這樣的人生本屬于他。

    作者有話說:

    作者表示：小鄭真的很在乎演戲~

    第8章 為藝術(shù)而獻(xiàn)身

    朝陽初升的時候，鬧鐘還沒響起，鄭斯瀾已經(jīng)提前醒來。柔膩的蠶絲薄被隨著他的起身而順溜地滑落，雙腳觸碰到細(xì)軟的地毯，他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是在哪里。

    他竟然在別人家住著，還睡了一夜好覺。到底是被這處處奢華迷了眼而失去戒心，還是昨晚爬山回來太累？他說不清原因，只知道自己現(xiàn)在確確實實不是在那狹窄簡陋的小公寓里。

    穿衣洗漱完畢，他開了房門，發(fā)現(xiàn)對門還關(guān)著，倒是一樓的廚房里已經(jīng)有了動靜。

    他想找水喝，便下樓走了進(jìn)去，禮貌地打了聲招呼，“滿姨，早上好。”

    滿姨見是他，笑道：“鄭先生，這么早起呀？”

    鄭斯瀾靦腆一笑，“醒了就順便起來。”他雖然喜歡賴床，但畢竟是在別人家里，怎敢貪睡誤了事情？

    “餓不餓？”滿姨語氣和藹地說道：“蝦仁粥得半個小時才能吃上，面包還需要二十分鐘才出爐，要不要先給你煎個雞蛋墊墊？”

    鄭斯瀾心道，有錢人家就是好，吃喝都有人隨時伺候著。不僅吃喝，屋子里的清潔有人專門定時做，外面的花花草草也有人固定侍弄。他雖嘗試體驗著主人家的生活，但他終究不是主人本人，怎么好意思差遣麻煩人家請的傭人，便道：“沒事，我等莫默下來一起吃。”

    ·

    七點半的太陽光已經(jīng)很亮了，兩個年輕人吃完早餐后，直接進(jìn)了畫室。鄭斯瀾坐上窗臺，很快擺成昨天的姿勢。林莫默張羅好顏料畫筆，準(zhǔn)備大顯身手，然而，對著自己的模特一番比比劃劃之后，卻遲遲沒有落筆。

    良久，他說道：“斯瀾，我想提一個要求。當(dāng)然，你如果不能接受，有拒絕的權(quán)利。”

    鄭斯瀾回過臉，點了點頭。

    林莫默一臉正經(jīng)，“你能不能脫光衣服？”

    “……”

    空氣頓時陷入了沉默。

    “你……你不愿意的話，”林莫默其實感覺得出來對方是個極保守的人，跟自家舅舅差不多，忙給臺階下，“我不勉強(qiáng)……”

    鄭斯瀾突然出聲：“你可以說說理由嗎？”

    林莫默沒有絲毫褻瀆猥瑣之態(tài)，認(rèn)真地說出了一個字，“美！”

    他這倒是實話，人體之美，深深吸引著諸多畫家創(chuàng)作出不少絕世名作，盡管那些作品大多數(shù)以女性為主要人物。

    “……那我……”鄭斯瀾?yīng)q豫了半晌，最終憋出話來，“我可以。”

    人家是藝術(shù)創(chuàng)作，他算得上為藝術(shù)而獻(xiàn)身。輕輕吸了一口氣，他鼓起勇氣一把脫掉上衣。只是，剩下的褲子他怎么也下不了手。赤裸著接受另一個人的凝視和觀察，對于他來說，是需要莫大勇氣的。

    他臉上早已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緋紅，“莫默，我……”

    “沒事，斯瀾，我尊重你的選擇?！?/br>
    林莫默的話反讓鄭斯瀾下定了決心。

    他想到了拍戲，雖然他不曾遇到需要露這露那的有尺度戲碼，但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跑，說不定，將來他也需要面臨同樣的情況。

    他聲音微顫，窘迫道：“我不是不行，就是……暫時過不了羞恥這一關(guān)?！?/br>
    “……”林莫默會意，道：“其實，我們倆都是男的，你有的，我也有，你沒有的，我也沒有。要不，我陪你不穿？”

    這是什么虎狼之詞？那樣做會是一幅什么畫面？鄭斯瀾眼睛一瞪，忙擺出手勢，道：“別！千萬別！不用！”

    被對方這么一插科打諢，他心里倒是放下了負(fù)擔(dān)，“莫默，可以答應(yīng)我兩件事嗎？一是，能不能保證窗外沒有人看到？二是，書，我能不能換成劇本？”

    投入地看著劇本，興許能夠讓他忘掉羞恥之感，同時，也不至于因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無所事事而昏昏欲睡。

    “行啊！你到樓上拿劇本，我跟滿姨他們交代一下?！?/br>
    林莫默當(dāng)即去落實，還把小魚牽到了窗外的樹下當(dāng)守衛(wèi)，鄭斯瀾取了劇本回來，看著那一幕，不由啼笑皆非。

    但他這次倒是豁出去了，以至于林莫默回來看到他時都吃了一驚。窗前之人骨rou勻停，既不瘦，也不肥，每一寸都恰到好處。脊背挺拔，腰窩明顯，臀圓腿長，這樣的軀體再配上那張臉，簡直是上天精雕細(xì)琢的藝術(shù)品。林莫默不由暗暗為自己的眼光毒辣而自矜。

    早在坐著自行車看到對方濕透的后背衣服里隱隱露出來的線條，或者更早，撞車時的那匆匆一面，他就已經(jīng)悄悄地起心動念，想把人家當(dāng)成主角畫進(jìn)畫里，變成自己最滿意的杰作，不然的話，他怎么會想方設(shè)法“勾搭”人家呢？

    林莫默這一畫，一連畫了五個早晨，鄭斯瀾也習(xí)慣了一邊背臺詞，一邊當(dāng)靜止雕塑的狀態(tài)。兩個人通常沒有交流，各做各的事，倒是相安無事得很，直到別墅主人的提前回來，打破了這份寧靜和默契。

    ·

    殷盛剛回到家，聽說外甥在畫室，便習(xí)慣性地想去打聲招呼。他走到門口，畫室的門居然剛好開著，他一眼就看到了外甥正在進(jìn)行的畫作，以及窗臺上一絲不掛認(rèn)真讀著什么的人。畫面很美，卻也觸目驚心，他看了足足十秒，才緩過神來，連門也忘記敲。

    “david……”

    “哎呀！舅舅，你嚇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