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炒 第28節(jié)
“那不行?!遍遍泵摽诙?。 “為什么?”慕玉窠不解,“你是這樣的人?” “我不是?!遍遍闭f。她一直幻想著自己是那種想干就干的人,目前為止她都朝著這方向進行,完成得很好。 “你知道你現(xiàn)在像什么樣子嗎?” “啊?”楸楸不知她是何意。 “這不是第一次了?!蹦接耨秸f,“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好幾次吧,你聽到他的名字,都會出神,特別關(guān)注他的相關(guān)?!?/br> 楸楸皺了下眉,“有嗎?你編的吧?” 自從去年回國后,裵文野的那些社交平臺便沒再更新過。她記得她有從朋友口中得知裵文野沒有選擇讀研。后來又從朋友口中得知,裵文野在港大讀研,同時直接入職了家里開的公司,半工半讀。再后來……久而久之,圈子里就再沒有提起這個人了。 所以她有特別關(guān)注這個人嗎?也沒有吧?楸楸自問她想起裵文野的次數(shù),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 “我可沒有,你喝醉了就這樣?!蹦接耨秸f,“就像是那什么嗑藥的一樣,想起來了吸一口,碰見了吸一口,又不想承認,遲早有一天,你會去找他的?!?/br> “不可能?!遍遍闭J為這個可能性相當?shù)停拔沂钦J真跟你分析的,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誰離開了誰會活不下去?!?/br> 慕玉窠反駁,“那你怎么不跟人上床了呢?怎么不換一個想想呢?至少換一個發(fā)呆,la怎么樣?” la還在紐約,他最近在為上城區(qū)晨邊高地的哥倫比亞大學努力中。 楸楸還想裝傻,狡辯道:“?。磕憔蜎]有關(guān)注過你前男友嗎?你還視jian過你現(xiàn)男友的前女友的社交平臺。我現(xiàn)在只是好奇一下以前的朋友而已,這不行嗎?” 得。互相傷害。 “你有必要用到視jian這樣的詞匯嗎!?”慕玉窠錯愕,又心虛,不由自主地拔高音量。 “你就說有沒有吧?!遍遍备杏X到自己占據(jù)了道德的高地。 “靠。我只是看一看?!蹦接耨奖凰碌脝】跓o言,無話可說。 “人就是這樣的,犯賤,”楸楸安慰她,“沒關(guān)系的,一天有二十四小時,我們就犯賤不到半小時,也沒有太出格,而且當事人不知道的。” “……你說得對?!蹦接耨讲坏貌粺o奈道,“咱倆也太窩囊廢了。” “出來喝酒?”楸楸看一眼桌面上三臺顯示屏,活兒還沒干完。 “算了,再見?!?/br> 第34章 香港 ◎「白日夢離家」◎ 二零二二年, 七月午后,香港。 紅公仔罰站,馬路牙子邊,人行道上過往著源源不斷地行人。 橙色垃圾桶, 圍著幾個杵著不動的煙民。 “你是留過學回來的?”一個爆炸頭女人歪嘴叼煙, 斜眼睨著楸楸。 楸楸手里扦煙,聞言驚訝似的, “阿姨, 我才來兩三天, 你就知道我曾經(jīng)是留學生?” 爆炸頭女人長得年輕,看上去像是二十多的小年輕, 精神頭十足,打扮得非常時髦,上衣襯衫下牛仔褲,爆炸頭系一條發(fā)帶, 大耳環(huán), 大紅唇。 “你才來兩三天,不也已經(jīng)知道阿姨已經(jīng)三十九歲了嗎?”爆炸頭女人說。 “我聽人說的?!遍遍苯忉?。 所有人都叫爆炸頭女人為阿姨, 紅姨。無論男女老少, 上到七十歲阿爺,下到五六歲小靚仔。楸楸不想另類叫jiejie, 也就跟著叫阿姨。 “我也聽人說的?!北^女人說。 “哈哈。”楸楸干笑兩聲,別開臉, 繼續(xù)抽煙。 香港室內(nèi)禁言, 橙色垃圾桶是設(shè)定的吸煙區(qū), 楸楸也是到港第二天才知道的。 至于第一天, 她只是困惑為什么總有那么一群人、圍著一個垃圾桶煙霧繚繞。且過這條街, 下一個橙色垃圾桶亦是同樣的神奇畫面。 今天是第三天。 “想要結(jié)婚嗎?”爆炸頭女人湊過來,神秘兮兮地問。 “啊?”楸楸裝傻看她。 “你既然都知道我多少歲,不可能沒聽說過吧?阿姨我啊,開了個征婚的地兒,手里有好多好的,狼?!彼啬钪恰@個字眼,“靚妹,你喜歡什么樣的?。堪??”想也知道不可能得到回答,爆炸頭女人自問自答,“金融it,年薪五十萬,今年才三十五歲,夠不夠?” 今年才二十三歲的楸楸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笑起來,顧左右而言他,“阿姨,你普通話真好?!?/br> 楸楸確實聽聞過這位爆炸頭女人開了一間‘婚姻介紹所’。來港第一天,楸楸租了一間靠海的民宿,老板熱心腸告訴她,要小心一個爆炸頭女人,她是上世紀偷渡過來的,站過街,做過情婦,后來傍上一個有錢人,干起拉皮條的生意。 后來有錢人不要她了,日子也不像早前十年八年那么亂,她那生意一落千丈,后來不知怎么地,就干起了給香港人介紹女仔的生意,早幾年只盯港女,但現(xiàn)在內(nèi)地的也行,尤其是像楸楸這樣,一身名牌獨自來港,有點小錢的女性,留過學的話,行情就更好了。 爆炸頭女人嗐了一聲,甩甩手腕,“普通話有多難?賺錢更難啊?!?/br> “囡囡,你在哪里留學的???”又問。 “楸楸!” 馬路對面,傳來黃婉伶中氣十足的一嗓子,引得周圍路人對她刮目相看。楸楸看過去,黃婉伶正朝她大招手,狀似一把大扇子。 楸楸回了個招手的動作,隨手掐了煙,彈進橙色垃圾桶,對爆炸頭女人說:“阿姨,我朋友來了,下次再聊啊。” 見她要過來,黃婉伶就在原地等紅綠燈,直到綠燈一亮,馬路兩邊如同開閘,她隨著人群奔過來,夸張地握起楸楸的雙手,倆人就維持著這個滑稽的姿勢,別扭地往回走。 “你染頭發(fā)了?差點認不出你。”楸楸夸張地看著她一頭艷綠,“陳奕迅見了你都要開始唱歌?!?/br> “浮夸是嗎?”黃婉伶哈哈笑起來,“在北海道染的,陳宿跟我一個色。” 陳宿是黃婉伶的男朋友,今年初訂了婚,現(xiàn)在同居中,上個月一起去了日本游玩。 她與黃婉伶是在還沒有出國留學之前認識的,準確來說是在網(wǎng)上認識的。 大約是在十四歲那年,那年楸楸正讀高一,便已發(fā)現(xiàn)自己情緒不對勁,網(wǎng)上一查基本全中,后來去醫(yī)院做檢查,拍腦片。 輕度抑郁癥,焦慮癥。沒跑。輕度而已,沒有多么嚴重,診斷結(jié)果一出,楸楸只有一個感想:果然如此。 她沒有太受疾病影響,依然該吃吃,該喝喝,偶爾不開心,不想上學就坦然跟丁裕和說不想上學,不過功課沒有落下,成績依然年級前列。 突然有天,自殘的念頭冒了出來,也不知怎么就冒了出來,可楸楸這么想著,也就這么做了,整個過程很快,亦很短,等她回過神來,手上已經(jīng)有幾道口子。 她上網(wǎng)查著,在丁裕和做飯時,偷偷給自己做了傷口清理,包扎。 又有那么一天,她開始好奇死亡這件事,打開微博,在搜索頁面輸入‘好想死’三個字,然后摁下實時,想看看他人會就此發(fā)表什么看法。 實時的第一條,就是現(xiàn)在的黃婉伶,彼時的‘白日夢離家’。 她說:好想死,怎么辦?我才十六歲,mama卻想讓我嫁給一個老頭……今天又一起吃飯了,說要等我十八歲,好想吐。 彼時黃婉伶只發(fā)了三十七條微博,幾乎都是關(guān)于這件事,從她十三歲那年開始。 她說:今天見到了一個伯伯,mama說她長大會嫁給這個伯伯。她不愿意,讓mama想嫁就自己嫁,被mama打了一巴掌,讓她要知恩圖報,這個伯伯幫了家里很多。還說,如果不是伯伯看不上她,她早就嫁過去了。 她說:好惡心,今天又一起吃飯了,還被摸了手。 她說:mama不讓我讀書,說她已經(jīng)訂了好人家,再讀書就是浪費錢。最后還是這個老頭出錢讓她繼續(xù)讀書,mama還在她面前強調(diào)這件事,讓她不要既要又要還要,到時候拿什么還給人家?話里話外都是暗示,讓她不要想太多,嫁給老頭,她才有好日子過。 她說:不讀書也行,不想讀書了,想死。 她說:我為什么要因為這個去死? 她說:想死。為什么我要出生在這樣的家庭? …… 楸楸耐心看完這三十七條微博,第一反應是惡心,第二反應是好可憐,自己似乎還算幸運的。然后才換位思考,如果自己是這個女孩,她該怎么辦? 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小爸兼保姆,丁裕和,又想到得有錢,才有丁裕和,這個貧窮的女孩兒是不可能擁有丁裕和的。 拋卻這個念頭,楸楸繼續(xù)換位思考,次要想到的是,希望有人能救救她,脫離這片人間煉獄。她之所以沒想過靠自己,只因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沒有好的教資條件,對方又是一地惡霸,靠自己一個人是很難走出來的。 博文里提到過,老頭派出所里有人,玩一手未成年失蹤報案,然而最初她傻傻的并不知道,出逃幾次都以失敗告終。 楸楸把原因歸咎于女孩跑得不夠遠,不夠快。 楸楸認為自己似乎有事情可做了。 她私信‘白日夢離家’,詢問‘白日夢離家’的地址,并告訴‘白日夢離家’,她將于什么時間到達她的學校附近,讓‘白日夢離家’做好心理準備,永遠離開這個鬼地方。 楸楸拿著自己的身份證和兒童銀行卡到銀行,一次性取了五萬元出來,叫上丁裕和當司機,到地方后接到黃婉伶便直接上高速,開了幾夜的車走國道繞彎路,一共三千多公里路,到達北方的一個小城鎮(zhèn),把錢留給她,然后拍拍裙擺,走了。 丁裕和起初是不愿干這事的,因著說嚴重一點,可以算他涉嫌成年人非法拐走未成年,但身為男保姆的他,畢竟是精通六種語言和兩種方言,有碩士生學歷,一個月拿十幾萬工資的男保姆,與他一手養(yǎng)大的小姐對視半分鐘后,很快便答應了這事,一起走了這幾千公里,只為幫助少女脫離苦海。 后來楸楸又去過幾次北方,只要是不開心,就去找黃婉伶。 那時黃婉伶已經(jīng)不讀書。倘若想要考學,就需辦理學籍轉(zhuǎn)移,如此會被家里發(fā)現(xiàn)的可能性頗高。黃婉伶好不容易逃出來,不想讓一切功虧一簣。 她也沒有坐吃山空,找了個班上,那五萬塊她省著花,上班之余,延續(xù)畫畫的愛好,繼續(xù)上網(wǎng)看視頻,自學畫畫,在網(wǎng)上接一些小單,幫人畫頭像,畫小說封面和人設(shè)來賺錢。偶爾看看書,豐富自己的知識。 楸楸見她好學,原本打算考上大學后,便把黃婉伶接到身邊,黃婉伶可以每天跟她一起去上課,蹭課。 就算是后來出國,她也是這么想的。不過黃婉伶拒絕了她。 于是楸楸又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臨出國前,三人又開三千公里的車,回到黃婉伶的老家,偷偷把戶口本拿了出來。彼時黃婉伶已經(jīng)成年,她很快就趁著母親和老頭的不備,辦理了獨立戶口,再次遠走他鄉(xiāng)。直到今天,她都沒再見過母親,也沒回過老家。 這幾年,黃婉伶通過畫畫實現(xiàn)了經(jīng)濟獨立,現(xiàn)在一幅畫在國內(nèi)能賣八千到三萬不等。在外網(wǎng)也很有市場,經(jīng)常是開售就售罄。 三年前在全國自駕游的路上,認識了現(xiàn)在的男朋友陳宿。 陳宿比黃婉伶要年長個七歲左右,之前是一家紅圈所的律師。倆人最初是露水情緣,后來念念不忘,直到黃婉伶辦展,陳宿看展,倆人意外重逢,交往兩年后,于今年訂婚。訂婚小辦了一下,主要是請男方家人吃飯。 楸楸這次到香港來,主要是黃婉伶的提議,她想讓陳宿見一面她的救命恩人,并且還有工作上的事宜要談。 她的簽注是丁裕和替她辦的逗留d,在簽注有效期內(nèi),可以無限次往返香港和內(nèi)地。 沒想到楸楸提前三天到香港,黃婉伶被工作的事情絆住在上海,還在交稿期間,沒法提前走開,今天終于見到。 楸楸把方才發(fā)生的經(jīng)過,原封不動說給黃婉伶聽。 黃婉伶越聽越好笑,說:“金融it,年薪才五十萬,在香港能活下去?你還不如嫁給我呢,我把我工資卡都給你?!?/br> 楸楸也笑,“我不介意啊,就問你未婚夫介不介意?!?/br> 黃婉伶說:“他不介意哈,我們婚屋還空了一個房,給你備了一張床,有空常來?!?/br> 楸楸不禁感動,摟著她說:“那我豈不得做點貢獻才行?生小孩我?gu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