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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鶯傳 第116節(jié)

    柳鶯鶯會(huì)?不會(huì)?入住玉清院還不得而知。

    七日后?,孟氏歸土,不久,西涼宓家來人,商議沈宓兩家的婚事。

    第134章

    “少?主, 壽安堂派人來?請(qǐng),宓將軍到了,說是……說是正在壽安堂商議少?主與表姑娘的婚事, 老夫人請(qǐng)您過去一趟?!?/br>
    玉清院內(nèi), 吳庸匆匆來稟。

    剛一踏入書?房,便見沈瑯隨手將案桌上的一副畫軸卷起。

    吳庸下意識(shí)地朝著案桌上掃了一眼, 公子在作畫?

    又?見案桌上?并無?筆墨, 吳庸神色微微一頓,靈光一閃間忽然想起彌生那小?彌僧曾神神秘秘跟他提及說,說少?主在書?房藏了一副仙子圖, 吳庸沒有見過,還以為那小?和尚胡說八道了, 莫非,確有其事?

    一時(shí), 多?往那副畫軸上?多?瞄了一眼, 卻見這時(shí)沈瑯握著畫軸背在了身后,一下子隔絕了吳庸全部的視線。

    吳庸:“……”

    不過好在吳庸記著正?事, 很快被正?事打斷了, 恭恭敬敬道:“老夫人的原話是:哥兒能否下榻呢?若能走動(dòng)了便前來?拜見他姑父一遭,倘若還不能,便好生休養(yǎng)著,回頭且讓他姑父前去探望他便是?!?/br>
    雖是這般維護(hù)著,不過言語之間, 還是盼著他能夠親自去一趟。

    畢竟, 婚姻乃人生大事, 馬虎不得。

    原來?西涼城主宓子胥今日一大早便風(fēng)塵仆仆而來?,那時(shí), 府里的白幡還未來?不及撤下,說是特意趕來?奔喪順道接獨(dú)女宓雅兒回西涼的,可滿府皆知定是為了大公子與表姑娘的婚事而來?,而玉清院卻又?知,與日前寒山寺上?沈家遭遇劫殺一事脫不了干系。

    畢竟宓雅兒往年在沈家一住便是小?半年,且每回皆是由沈家親衛(wèi)親自護(hù)送而歸,為了避嫌,四大家族為首的沈宓二家家主至少?在明面上?已并不多?少?往來?,并無?任何結(jié)黨營私之嫌。

    此?番,宓子胥親自跋涉千里前來?,怕多?半是為了朝堂之事而來?。

    眼下太子逝世,陛下無?子,江山無?人可繼,可動(dòng)搖朝本,于是,在太子逝世不久后,朝堂之上?已有人上?本請(qǐng)奏,盼陛下能從余下三王膝下挑選一人過繼到陛下膝下立為儲(chǔ)君,好穩(wěn)住朝堂,安撫民?心,而三王中以平南王府琮世子的呼聲最?為高?漲。

    京城眼下看著平靜詭譎的,實(shí)則已暗戳戳掀起了一陣陣滔天巨浪。

    而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清遠(yuǎn)沈家率先?遭受到了這場無?妄之災(zāi)。

    宓子胥如今時(shí)隔數(shù)年親自到訪,一則是為了宓雅兒親事,二則是為了與沈家共謀大事。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沈宓兩家百年來?一直相護(hù)扶持,才?得以有這百年赫赫門楣,越是緊要之時(shí),自越是同舟共濟(jì),方才?能共度風(fēng)雨。

    卻未料,沈瑯聞言,不過沉默片刻,方神色淡淡道:“一切交給祖母作主便是?!?/br>
    卻是并沒有要親自前往的意思。

    吳庸聞言抬眼看了沈瑯一眼,踟躕半晌,終是鼓起勇氣小?心勸說道:“到底事關(guān)少?主終身,少?主還是該……還是該上?心些才?是?!?/br>
    吳庸小?心翼翼地說著。

    話一落,卻見沈瑯連個(gè)眼尾都沒有掃過一下,仿佛將他苦口婆心的勸說當(dāng)成了耳旁風(fēng)。

    吳庸嘴角不由抽搐了兩下。

    少?頃,又?不由在心里嘆息了幾聲。

    少?主這些年過著苦心僧般的生活,當(dāng)年從寒山寺下來?后最?高?興的自然要屬他了,他還真怕少?主想不開一朝剃度當(dāng)了和尚,好在元一大師始終不肯為他剃度。

    下了山后,正?是婚配之年,吳庸一心盼著少?主早日娶妻生子好過安生日子,不曾想這一盼竟一連盼了七八年,一直到今年結(jié)束游歷回到清遠(yuǎn)城時(shí),吳庸當(dāng)知他的夙愿恐將要達(dá)成了,卻未料——

    明明是大好的喜事,而表姑娘在吳庸心里,一直亦是吳庸心目中的不二人選,無?論身份還是相貌上?,表姑娘都算得上?是女子堆里的最?上?乘,尤其——

    然而,眼看著好事達(dá)成,吳庸卻不知為何,蠕了蠕嘴,似想要提及些什么,卻最?終抬眼朝著沈瑯方向連連看了好幾眼,幾度欲言又?止,終究匆匆大步離去。

    吳庸一走,沈瑯嘴角一抿,復(fù)又?將背后的畫軸緩緩拿了過來?,朝著案桌上?慢慢推開,赫然便見畫卷上?竟是一副侍女圖,一副侍女站在樹下仰頭摘花的仕女圖。

    竟是昔日沈鈺在桃園遺失的那幅,后柳鶯鶯派桃夭去尋,久尋不得,沒想到落入了沈瑯手?中。

    畫中女子一身煙霧綠裙衫,瑰姿艷色,身端豐盈搖曳,微微側(cè)著臉,看不出具體的面容,眼而那光艷逼人、嫵媚妖艷的氣韻仿佛要從畫中活了過來?般。

    沈瑯一時(shí)緩緩抬手?,曲起一指,抬起越過那畫中的女子側(cè)臉上?,朝著那抹挺翹嬌俏的鼻子上?輕輕刮了下。

    而后,嘴角一抿,抬起手?來?慢慢揉了下眉心,眉心處折起了一道細(xì)微的褶子來?。

    放下手?時(shí),手?中虎口處一抹清晰的齒痕引入眼簾。

    沈瑯一時(shí)將虎口舉到眼前。

    傷勢一月有余,早已結(jié)痂恢復(fù),不過這道齒痕怕是要終身陪伴了。

    想起那晚,抓著他的手?惡狠狠咬上?來?的那一幕,遠(yuǎn)比自己想象中更要烈性幾分。

    以及,在懸崖之上?反應(yīng)敏捷的御敵之策和崖下山洞中為他療傷包扎的果決和心細(xì)——

    超出意料之外的人,或者事,總是讓人不知該如何安置才?好。

    沈瑯一度將手?掌慢慢握緊,直至將那抹清晰的齒痕漸漸卷入自己掌心。

    當(dāng)玉清院的回稟傳回到壽安堂內(nèi)時(shí),壽安堂內(nèi)沈老夫人,宓雅兒,還有座下的宓子胥幾人已然等候多?時(shí)了。

    宓子胥桌旁的茶盞已被換了兩輪了。

    他將手?指放在案桌上?一下一下敲擊著,耐著性子苦等著,結(jié)果人沒等來?,等來?的卻是一道不痛不癢的打發(fā)說辭。

    話一落,沈老夫人嘴角的笑意隱去了幾分,不過好在她到底見多?識(shí)廣,是見慣了大場面之人,很快臉上?復(fù)又?恢復(fù)如常,繼續(xù)笑呵呵道:“銜哥兒那孩子向來?從不失禮,想來?此?番受傷過重,怕是實(shí)在折騰不了,哎,自打此?番受傷后便一直臥病在床,前兩日才?剛下得地來?,他又?是個(gè)好面的,不愿借用?輪椅之類的,也罷也罷,便也不為難他了,子胥,你趕路辛苦,且好生休養(yǎng)幾日,你們姑侄二人隔日再見便是,橫豎事情便按照咱們商議的辦便是,這個(gè)主老婆子我還是做得了主的?!?/br>
    老夫人笑呵呵的為沈瑯找著說辭。

    話一落,沈老夫人拍了拍一旁宓雅兒的手?,轉(zhuǎn)臉沖著宓雅兒笑呵呵道:“這事兒就這么定了,雅兒如今也不小?了,如今朝中局勢不明,這門親事宜早不宜遲,便也別再拖了,待太子殿下這事喪期過了后,便將兩個(gè)小?的的這樁大好事給提上?日程吧,往后咱們雅兒可就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沈家人呢,定不讓便宜了別家去?!?/br>
    沈老夫人樂呵呵說著,看向宓雅兒的目光透著淡淡的揶揄和打趣。

    宓雅兒聞言臉微微一熱,將沈老夫人的手?臂一攙,將臉埋入她的肩頭,微微報(bào)赧道:“祖母……”

    然而這番說辭,哄得了旁人卻是哄不住宓子胥的,只見宓子胥嘴里輕輕哼了一聲,心中多?為不滿。

    寒山寺遇襲一事至今過了近乎一個(gè)月,他當(dāng)年在戰(zhàn)場上?身負(fù)重傷時(shí)依然還得帶兵打仗,他一個(gè)四肢健全的八尺男兒養(yǎng)病一個(gè)月還下不了榻,這是哄誰呢。

    這哪里是下不了榻,這分明是沒有將他,沒有將這門親事當(dāng)一回事。

    宓子胥心里隱隱慍怒,不過,在岳母面前,尤是心中再不滿,卻也到底敬著沈老夫人幾分,不好發(fā)作,然而目光一掃,又?將視線落到了寶貝女兒宓雅兒臉上?,見她一臉?gòu)尚?,花一般的年紀(jì),到底是長大了。

    宓子胥心中微微感慨著,沉吟許久,一開口卻是如是說道:“岳母大人,小?婿在心中一向?qū)⒛?dāng)親娘敬重著,如今便也不避著您,實(shí)不相瞞,其實(shí)子胥心中中意的一直是小?的那個(gè),可不是大的那個(gè)。”

    宓子胥挑了挑眉如是說來?,話一落,見老夫人神色一怔,朝他看了來?,宓子胥摸了下嘴角上?的一撇短須,道:“燁哥兒那孩子性情疏闊爽朗,且得了大哥真?zhèn)鳎⑿院惋L(fēng)骨隨父,我膝下無?子,對(duì)他一向如半子般疼愛,若將雅兒許配給他,我自無?二話,可大的那個(gè)——”

    宓子胥說到這里,嘴角微微一垂,道:“細(xì)算起來?,銜哥兒我有十一二年不曾見到過了,他如今是何模樣我都不知,今日又?……岳母叫我如何肯放心將雅兒交到他手?里。”

    說著,宓子胥抬眼看向宓雅兒,而后直直迎上?沈老夫人的目光,面色沉沉道:“若大的那個(gè)正?好也心不甘情不愿的話,母親,不若便將這門親事?lián)Q到燁哥兒頭上?吧!”

    宓子胥一錘定音的說著。

    話一落,滿室嘩然,偌大的壽安堂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宓雅兒率先?反應(yīng)過來?,一度脹紅了臉道:“爹,您……您胡說些什么?”

    宓雅兒一臉羞憤赧然的說著。

    她跟大表哥的親事幾乎可以說算是人盡皆知了,臨門一腳卻換了人,這叫什么事兒?怎可一女說二夫?何況,當(dāng)初在寒山寺里遇到劫持時(shí),是大表哥從天而降,將她抱回去的。

    她只記得那晚夜很黑,卻又?火光沖天,那些刺客當(dāng)著她的面將她的貼身婢女一刀殺死了,鮮紅色的血噴灑到了她的臉上?,是熱的。

    她一度恐懼的全身僵硬,發(fā)不出一絲聲音來?。

    只記得那晚大表哥的胸膛是那樣的堅(jiān)固挺拔,讓她漸漸心安了下來?。

    至于二表哥,宓雅兒猛地想起上?回在月湖落水一事,恍然間好似察覺到了一抹熟悉的氣息靠近,然而宓雅兒咬了咬唇。

    她自幼與二表哥,澶兒一道長大,跟二表哥說句青梅竹馬不為過,然而沈燁此?人風(fēng)流成性、鎮(zhèn)日招蜂引蝶,從不著調(diào),然而不知是不是她的錯(cuò)覺,他招誰都從未曾招過她。

    他對(duì)她跟澶兒素來?一視同仁,自小?將她當(dāng)作親meimei對(duì)待,從不見半分逾越。

    宓雅兒亦是心高?氣傲之人,自幼恪守meimei本分。

    短暫的恍惚后,最?終理智打敗混亂的思維,宓雅兒只飛快搖了搖頭,咬著牙看向宓子胥道:“何況,大表哥是雅兒的救命恩人。”

    宓子胥卻道:“恩人有報(bào)恩的方式,不必非得以身相許?!?/br>
    宓雅兒聞言,咬著唇低下了頭去。

    老夫人見此?狀,看了看宓子胥,又?看了看宓雅兒,微微嘆息了一聲,卻最?終難得強(qiáng)勢又?□□道:“雅兒只能許給銜哥兒,這件事情沒有回旋的余地?!?/br>
    話音一落,沈老夫人將一旁的拐杖拿起,朝著地上?重重一擊。

    宓子胥父女二人齊齊怔怔看去,便見沈老夫人撐著拐杖站了起來?,臉上?是少?見的精悍及犀利,說話間,只瞇著眼盯著大堂外,定定看著大堂外那道大步走來?的身影,抿嘴說道:“就讓老大同你們說吧?!?/br>
    宓子胥與宓雅兒二人齊齊看去,只見大老爺沈臏背著手?大步而來?。

    一刻鐘后,宓子胥終是松口應(yīng)允,卻是面色無?比沉重,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坐在交椅上?,凝成了一座山石,久久沒有緩過神來?。

    宓雅兒亦是臉色神色變了幾變,心頭的震撼無?以復(fù)加,卻也在這一瞬間像是做了某種堅(jiān)定的決定般,忽而扭頭沖著一旁的沈老夫人道:“祖母,此?番姚玉蘭為我受傷毀容,于情于理,我得對(duì)她負(fù)責(zé),成婚當(dāng)日我想將她一并納入大表哥后院中?!?/br>
    沈老夫人聞言似有些驚訝,精悍的老眼落在了宓雅兒臉上?,細(xì)細(xì)看著,她原是打算為姚家那個(gè)另尋一處人家的,然而一時(shí)想起近來?府中的那些紛亂傳聞,會(huì)意過來?,終是微微嘆了口氣,道:“委屈你這孩子了?!?/br>
    第135章

    沈瑯與宓雅兒婚事落定的消息傳到柳鶯鶯耳朵里時(shí)?已是三日后的事情了。

    據(jù)悉, 婚期都已經(jīng)定了,就定在兩個(gè)月后。

    聽?到這個(gè)消息時(shí)?,柳鶯鶯意外也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 婚期竟如此匆忙。

    與此同時(shí)?,還?聞得?一個(gè)爆炸性消息, 那便是為了對(duì)救命恩人姚玉蘭負(fù)責(zé), 在表姑娘宓雅兒的極力游說下,最終成功決定將姚玉蘭一并帶入玉清院,屆時(shí)?一嫁一納, 二人?選擇在同一日同一時(shí)刻同時(shí)入門。

    這個(gè)消息一經(jīng)傳出,瞬間以某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狂掃整個(gè)沈家, 一時(shí)?間將一個(gè)月前沈家在寒山寺遇襲的慘烈和幾?日前沈家辦喪事的喪氣全部都給沖散,拋擲腦后了。

    人?們總是健忘的。

    一時(shí)?府中風(fēng)向大變, 所有人?的目光和討論全部放到了這樁大好的喜事上?, 無論走到哪兒,聽?到議論的全部都是這一樁。

    自從寒山寺回來后, 柳鶯鶯便一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故而消息比別?處緩了兩日,還?是這日一早見外頭天氣舒爽,難得?早起一回,預(yù)備到外頭采摘些?露水釀酒吃,方一踏出屋子?, 才見品月回到西?院得?意洋洋在同鎖秋顯擺, 這才知曉了這一樁大喜事, 哦,不對(duì), 是兩件大喜事。

    “哈哈,辦喜事與辦喪事可?不同,辦喜事能得?到不少賞錢了,再說了,沈家都多少年沒有辦過喜事了,何況今兒個(gè)這一件可?是大房的喜事,是這一輩的頭一件,定是空前盛況,便是不說沈家了,光說宓家亦是西?涼一霸,這兩家的聯(lián)姻,怕是連宮里頭的娘娘都會(huì)派賞了,自是少不了咱們的好?!?/br>
    品月說得?那叫一個(gè)喜氣洋洋,唾沫橫飛,簡直比當(dāng)事人?臉上?還?要有光似的,頓了頓,又繼續(xù)道:“要我說,表姑娘為人?真真善良仗義,姚姑娘救了她,她便投桃報(bào)李,回了姚姑娘這樣一個(gè)天大的禮,簡直天女下凡,試問天底下幾?個(gè)女子?能有此魄力和大度,二人?屆時(shí)?同一日入門,他日共侍一夫,簡直天大的美談一樁,他日表姑娘的大義賢惠傳頌出去,定為天大女子?的楷模?!?/br>
    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柳鶯鶯聽?到這里時(shí)?,這才反應(yīng)了過來,一時(shí)?嘴角輕輕一撇,好個(gè)坐享齊人?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