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看?到了，小苗苗嘴上決絕，心里一定很舍不?得，不?然不?會一步三回頭。

    顧何將枕巾仔細疊好，先替閨女保管，等?她?氣消了，再還她?。

    “顧老師，窮山惡水出刁民，你呀，大人?不?記小人?過，跟他?們一般計較簡直掉身份。”周湘香追著顧何安慰。

    顧何頭也不?回地反問一句，“如果我沒記錯，你也是這里長?大的？”

    “我當(dāng)然沒有忘本，我只是……”周湘香抿唇，偷瞄顧何，羞答答地說，“關(guān)心則亂?！?/br>
    顧何站住腳，轉(zhuǎn)過身，眼神凌厲地看?著她?。

    周湘香心跳如雷，不?敢與之對視。

    她?告白了，顧何會答應(yīng)吧？不?出意外，一定會的，雖然顧何條件不?錯，但畢竟離過婚，而?她?還是黃花大閨女，配他?綽綽有余。

    “周湘香同志，奉勸你一句，對我最好不?要有其他?想法，我回應(yīng)不?了你?！币姷介|女前，顧何一心報效祖國，肝腦涂地在所不?辭，現(xiàn)在不?一樣了，他?有了牽掛，想對閨女好，更?想閨女好。

    但凡閨女不?喜歡的，他?有多遠躲多遠。

    而?且都說有了后媽就有了后爸，為了不?讓閨女受一點?委屈，他?可以?這輩子再也不?娶，顧何心里已經(jīng)決定。

    “顧老師，你誤會了，我對你沒有其他?任何想法。”只要可以?繼續(xù)留在顧何身邊，她?就不?信自己打動不?了他?。

    “沒有想法，大老遠跑來曾家村，就為了給我?guī)?？”顧何明顯不?信。

    周湘香編不?出來就哭，深知?示弱是女人?最好的武器，沒有一個男人?抵得住，她?相信顧何也不?例外。

    然而?，事實證明，顧何非同一般男人?。

    顧何直接無視她?的哭唧唧，甚至有些不?耐煩，“從現(xiàn)在開始，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周湘香愣在原地，好久，回神，顧何已經(jīng)走沒了影兒，她?氣炸了，拖著磨破皮的腳，一瘸一拐地追上去。

    不?停地安慰自己，顧何只是一時氣話，他?才舍不?得趕她?走。

    周家這邊，氣氛格外凝重，以?致李春花今天待客做了野菜炒臘rou，一桌子的人?也不?怎么動筷。

    周湘云掃視一圈，拿起筷子，往桌上一杵，打破沉寂。

    她?承認(rèn)自己懶，但從來不?消極怠工的主兒，來活兒了，擼起袖子加油干，盡人?事聽天命，不?讓自己后悔。

    杞人?憂天無濟于?事，還不?如先把肚子填飽了再說。

    “都干嘛呢？吃飯！吃飯！”周湘云給每個人?夾一塊臘rou，最后往自己嘴里塞一塊，好吃。

    李大廚出手，就知?有沒有。

    一定有！野菜切得很細，快炒一番，臘rou表面沾滿了野菜，吃起來一點?不?膩，反而?清脆爽口。

    見人?大快朵頤，李春花搖頭，“瞧你沒心沒肺樣，娃都要給搶走了，還吃這么香。”

    “還不?是媽做飯?zhí)贸?，一吃解千愁，”周湘云又夾了一塊臘rou，就著紅薯飯扒了一大口，“再說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吃飽了才有力氣跟他?干仗不?是？”

    李春花想了想，覺得周湘云說得沒錯，吆喝一聲，“都別傻愣著了，趕緊吃啊，不?然rou就給老五一個人?吃沒了?！?/br>
    “姐你干嘛呀？碗里的都搶！”周湘君后悔了，這么黑心肝的老姐，誰愛養(yǎng)誰養(yǎng)去，反正他?不?養(yǎng)。

    吃完飯，周湘君領(lǐng)小苗苗出去玩，大人?們在家商討對策，周戰(zhàn)山蹲在屋檐下吞云吐霧鼓勵周湘云，半天擠出一句話：“我們?nèi)?多?！?/br>
    李春花點?頭，“三個臭皮匠還能頂過一個諸葛亮，我們這么大一家子還干不?過那?個姓顧的?！?/br>
    李春花十足的外貌協(xié)會，原本看?顧何那?張臉長?得不?錯，還想說只要他?誠心挽回，讓老五跟他?復(fù)婚也不?是不?可能。

    沒想到人?品不?行，老五當(dāng)?shù)之?dāng)媽把娃拉扯大，他?甩手掌柜這么多年，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個閨女，就要把人?搶回去，好事都給他?一個人?占盡了，當(dāng)自己是天王老子呢？小王八羔子！

    可惜了，那?么好看?一張臉，算是糟蹋干凈了，李春花又生氣又惋惜。

    “我看?他?就是欺負(fù)你娘倆沒個倚仗，”李春花提議，“要不?先把親事定了？”

    “這么著急？你要老五嫁誰？張三正？蘇子成？還是郝知?青？”周戰(zhàn)山板著臉，不?悅，“沒一個好東西，哪個配得上老五？”

    周戰(zhàn)山向來不?管兒女婚事，卻為了周湘云私下偷偷打聽三人?，張三正不?說了，已經(jīng)認(rèn)周湘云當(dāng)干女兒，就剩蘇子成和郝知?青。

    郝知?青嫌棄小苗苗，毫無疑問腦子有問題，不?做考慮。

    那?就蘇子成了，模樣不?錯，工作也好，最重要的是他?真心待老五，也很喜歡苗苗。

    他?和老伴商量一番，對蘇子成比較滿意，直到聽說他?上頭有五個jiejie，而?且每個比他?大不?少，加上親媽，相當(dāng)于?有六個媽。

    老五嫁過去，不?就得一人?對付六個婆婆，想過好日子談何容易。

    哦豁，最后人?選也沒了。

    “話不?放出去了嗎？我們養(yǎng)老五和苗苗?！敝軕?zhàn)山斜愣李春花一眼，以?為老伴老毛病犯了，心里只有老幺周湘君，放話道，“你不?養(yǎng)，我養(yǎng)?！?/br>
    李春花要氣死了，沖上去照他?后腦勺就兩?巴掌，“我說了不?養(yǎng)嗎？就你一個好人?，我黑心肝好了吧？我還不?是擔(dān)心那?個姓顧仗著自己讀書多，耍些我們不?懂的小手段強行分開老五和苗苗?！?/br>
    七十年代沒有律師，甚至可以?說無法無天，但正因如此才更?可怕，顧何背靠科研院，這些年積累了不?少人?脈，只要他?想，分開她?們娘家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先把苗苗戶口上了。”周湘云爭取的同時，只能賭顧何不?會輕易出手，徹底寒了閨女的心。

    “這個好辦，讓你二哥明兒就去把你名字改了，到時候帶苗苗一塊去，由他?做擔(dān)保，苗苗就能立馬上戶。”李春花想到二兒媳可能會阻擾，跟周湘云說，“下午牽牛儀式結(jié)束，我陪你去趟老二家，他?要敢不?答應(yīng)，我腿給他?打斷?！?/br>
    至于?二兒媳，她?來說，硬的不?行，她?就算豁出老臉求也得求下來。

    周湘云挽住李春花，靠上去，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嘆道：“爸，媽，有你們真好?！?/br>
    上輩子她?孤苦無依，受了委屈只能自己消化，穿來這個世界后，有人?護著的感?覺，真的很好。

    下午牽牛儀式如約而?至，周湘云比年前殺豬那?會兒積極得多，知?道苗苗好奇想看?熱鬧，吃過飯就跟著大部隊趕去曾六爺家，也當(dāng)散心。

    整個公社也就兩?頭耕牛，曾家村借了一頭回來，村委會沒地兒關(guān)，暫且放曾六爺家的牛棚里。

    周湘云抱著小苗苗到的時候，牛棚已經(jīng)吵起來。

    周湘云將小苗苗護在懷里，好不?容易擠到最前面，不?知?前因后果看?著沒意思，身邊正好是永遠走在八卦前沿的黃翠翠。

    周湘云立馬問她?：“咋回事呀？”

    黃翠翠就怕周湘云不?問她?，可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原來是每年牽牛儀式，村里都會給牽牛人?封紅包，往年都是五毛錢，曾六爺也不?知?道今年怎么回事，突然坐地起價漲到一塊錢。

    村干部商量后沒同意，輪番勸說曾六爺，曾六爺本來已經(jīng)答應(yīng)，誰想一大早臨時起意，裝病住進了鎮(zhèn)上醫(yī)院，如此一來，為了不?耽誤牽牛儀式，打擊大伙春耕的積極性，村干部只能妥協(xié)讓步。

    曾六爺這種行為，無疑是割社會主義尾巴，但顧及同村情誼，又是同族長?輩，隊長?們也不?好使用?強硬手段，只能退而?求其次，讓曾六爺?shù)男鹤釉×鲴R牽牛。

    說來牽牛沒什么技術(shù)含量，也就是將耕牛從牛棚牽出來溜達一圈，但不?管什么品種的牛，天生就覺得自己是很厲害很狂妄，如果不?是內(nèi)行人?，根本不?好控制，到時候誰牽誰就不?知?道。

    更?何況，牛發(fā)起瘋來，一腳能踢死人?。

    為了個紅包，把命搭進去，真的沒必要。

    曾六爺也就是拿捏住這點?做文章，不?管村干部同不?同意，反正最后紅包都是進他?們家，如果運氣好，還能多賺，何樂而?不?為。

    曾小六天天跟他?老爹學(xué)?耕牛，身上沾有耕牛熟悉的味道，不?說穩(wěn)打穩(wěn)，至少不?會出什么大岔池。

    結(jié)果，曾小六這個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的莽夫，終于?可以?擺脫他?老爹自己風(fēng)光一把，非要披一條紅絲巾牽牛。

    大伙說他?：“你是多嫌自己命長?？不?知?道牛見了紅色要發(fā)瘋，瘋了看?你怎么收場！”

    曾六嬸也在邊上勸得哭天搶地，跟李春花一樣，小兒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小兒子要有個三長?兩?短，她?還怎么活??？

    曾小六自以?為是地跟眾人?科普，“牛是色盲，根本不?分顏色，不?可能見了紅色發(fā)瘋，你們就放一百個心吧。”

    “小六子說得沒錯，牛不?會對紅色發(fā)瘋?！甭牭接腥?站他?這邊，曾小六回頭去尋知?音，見是周湘云，樂呵呵地沖她?傻笑，“還是城里人?有見識?！?/br>
    “好說，”周湘云謙虛地點?完頭，指著曾小六披的紅絲巾，話鋒一轉(zhuǎn)，又道，“但牛對你那?絲巾很敏感??！?/br>
    曾小六笑出聲，“你說什么？它一個畜生，還能對我的絲巾敏感?？怎么著它也想披絲巾威風(fēng)一把？”

    “這個我就不?知?道，我只知?道，”周湘云好心提醒，“牛生性狂妄，看?不?慣別的動物囂張，尤其是飄起來的東西，抵觸心很大，覺得是在挑釁它，它就很可能發(fā)出攻擊?！?/br>
    說得頭頭是道，表情又認(rèn)真，曾小六幾乎就信了，但還好抓住了最后一絲理智，他?媽說漂亮的女人?最會騙人?。

    更?何況他?從小跟牛打交道，怎么說也比周湘云內(nèi)行，居然差點?給她?糊弄過去，簡直丟死人?了。

    “它敢攻擊我試試，看?我不?抽死它！”曾小六耍狠地甩了甩手里的鞭子，這可是他?們家里的傳家寶，從他?爺爺開始就用?這個鞭子趕牛，威力大著呢，他?老爹稱之為“牛見愁”。

    不?愧生于?長?在趕牛世家，脾氣養(yǎng)得跟牛一樣犟，根本聽不?進任何勸，一意孤行，非要披著紅絲巾牽牛。

    村干部也沒辦法，吉時已到，鑼鼓震天，曾小六牛逼轟轟地上戰(zhàn)場，原本正在吃草的牛兒，聽到鑼鼓聲，一個猛回頭瞧過來。

    眾人?屏住呼吸，提心吊膽。

    牛兒掃了一圈，將視線轉(zhuǎn)到朝它威風(fēng)凜凜走來的曾小六身上。

    畢竟是第一次牽牛，曾小六多少有些緊張，牛兒一瞧過來，為了震懾，他?用?力揮揮手里的鞭子，發(fā)出響亮一聲“啪”。

    牛兒rou眼可見地愣了一下，乖乖地站著動也不?敢動了。

    眾人?大舒一口氣，對曾小六投去贊許的目光，曾小六一下就不?行了，飄起來，嘴角咧到了后腦勺，嘚瑟地沖周湘云挑眉：看?到了嗎？哥厲害著呢。

    就這時，一陣春風(fēng)拂面，吹動曾小六披在肩上的紅絲巾，周湘云趕緊抱起小香香，往人?群里面挪了挪。

    曾小六嗤笑出聲，要不?完地招呼周湘云：“周妹子，別怕，有哥在，牛瘋不?了……”

    話沒說完，曾六嬸驚恐地捂住嘴巴，“小六子，快！快閃開！”

    曾小六回頭，上一秒還在老實吃草的牛兒，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眼睛通紅，躁動不?安，前蹄不?停地刨地。

    小孩兒和姑娘們嚇壞了，尖叫聲此起彼伏。

    “小六子，趕緊把牛兒穩(wěn)住啊。”老一輩在催。

    “曾小六，沒有金剛鉆別攬瓷器活啊?！毙∧贻p吐槽。

    曾小六要面子地再次狠狠地?fù)]動牛鞭，然而?天公不?作美，春風(fēng)不?停，絲巾上下浮動越來越頻繁。

    牛兒眼睛更?紅了，埋下頭，嘴里發(fā)出哼哼聲：小東西在挑釁我，老牛氣死了！看?老牛不?拱死你！

    不?管怎么揮動牛鞭也不?管用?，眼看?牛兒就要朝他?頂來，曾小六扔了牛鞭，撒丫子就跑。

    他?一跑，紅絲巾飛舞得更?兇。

    牛兒頓覺威風(fēng)不?保，仰天一聲長?嘯，掙掉了栓繩，追著曾小六頂：小東西，你丫有種別跑呀！

    曾小六火燒屁股地往人?群里躥。

    眾人?嚇得一邊罵一邊散開，有小孩兒摔地上哇哇大哭，大人?喊別踩到我兒了！現(xiàn)場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誰來救救我們呀！”

    “曾六爺在醫(yī)院，誰來救！？趕緊跑呀！”

    “曾小六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回頭再找他?算賬！”

    “還算賬，先把小命保住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