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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139節(jié)

    少女纖細(xì)的手指解開最后一道暗扣,青年的身體浮現(xiàn)在她面前。

    滿是紗布......

    滿是血.......

    姜婳的眸一瞬間紅了,適才繁復(fù)的心思全都不見了。她手陡然松開,紅著眸望向面色平淡的青年:“你不是、不是說已經(jīng)好了嗎?”

    被安神香遮掩的血腥味涌入她的鼻腔。

    她手顫抖著牽住青年的衣袖:“謝欲晚,你不是說已經(jīng)好了嗎?”

    謝欲晚望著她,輕聲道:“我騙人了?!?/br>
    姜婳無心聽這些自白,她的手顫抖著,不知道從哪里開始下手。她滿目望去,全是血,繃帶之外流露出來的傷口,猙獰地翻著皮rou。

    她強(qiáng)忍著心中情緒,褪下了青年的衣袍。

    滿目的紅。

    她手指尖顫抖地解開繃帶,一道道猙獰的傷口映入她眼中,或深或淺,有些結(jié)了疤,有些是裂開的皮rou。

    青年的聲音很淡:“姜婳,很丑?!?/br>
    她忙搖搖頭,一瞬間手無所適從,她不知道是這樣。這些年他如尋常人一般,她以為就算有,也不會(huì)這么嚴(yán)重的。

    可......

    滿目全是傷口,有些翻著皮rou,像是白玉上面一道道裂痕。

    “會(huì)疼、會(huì)疼嗎?”她小心地問著,手有些無措地將解下來的繃帶放到一旁。

    一時(shí)間,什么臉紅、心跳都沒有,她只能看見面前大小不一、形狀不一的傷口。她不遠(yuǎn)處的繃帶上泛著深深淺淺的紅。

    而在她的面前,她的玉。

    正在流血。

    第九十四章

    “不疼?!?/br>
    青年的聲音很淡, 同外面漸輕的雨聲融合在一起。

    少女低垂著眸,望不到青年那雙死寂的眸。

    適才那一聲‘我騙人了’,就這般輕飄地消散在她泛紅的眼眸中。

    姜婳指尖都在顫抖, 還是拿起了一旁的藥粉, 她未給人上過藥, 只是見過莫懷為身前這個(gè)人上過藥。

    她原以為,就算是她昨日看錯(cuò)了,青年身上的傷勢也不太太重。起碼,不應(yīng)該如此之重。

    屋中燃著安神香, 混雜著愈來愈濃烈的甜腥味。

    姜婳伏下身,細(xì)致為身旁的青年上藥。

    她不知自己手上輕重, 只能一聲又一聲問道:“謝欲晚, 這樣會(huì)疼嗎?”

    每一次青年都是清淡地望著她,輕聲道:“不疼?!?/br>
    可撕裂的傷口還在冒著血, 猙獰的皮rou就在她眼前, 姜婳聽不得那一句又一句‘不疼’。

    她莫名生了些委屈:“謝欲晚,你又騙人?!?/br>
    青年點(diǎn)了頭。

    他的確騙了人。

    少女嘴上怨著, 手上的動(dòng)作卻很輕。她顫著眸, 小心翼翼地處理著青年身上每一處傷口。

    她問了許多聲‘疼不疼’,青年一聲又一聲地道‘不疼’。

    她上藥的時(shí)候,他稍重一些的呼吸都未有。如若不是她的指尖還有血的溫?zé)?,她甚至覺得這滿目的猙獰都是假的。

    但是不是。

    安神香的味道愈來愈淡, 夾雜著細(xì)雨的風(fēng)將她鼻腔間的血腥氣吹開??上乱凰?,隨著青年胸膛傷口不住淌下的血, 空氣中又滿是甜腥味。

    終于上完了藥。

    姜婳將用了半瓶的藥粉放到一旁, 拿起了紗布。

    紗布是完整的一卷,她正準(zhǔn)備尋剪子時(shí)——

    “從這里解開。”青年的聲音很溫柔。

    姜婳望向手停住的地方, 聽話地一點(diǎn)一點(diǎn)纏開了紗布。紗布有些粗糙,遠(yuǎn)不如平日的衣服舒適,她隨意在自己的手上劃了一下,就出了一道淡淡的紅印。

    望著那道紅,謝欲晚眸深了一瞬。

    他望著姜婳,她正垂著頭,細(xì)致將紗布對著他的傷口比劃,隨后像是擁抱一般上前,頭探到距離他胸膛很近的地方,然后將手繞到身后。

    將紗布覆上去的那一刻,姜婳輕輕閉了眼。

    耳邊傳來青年的呼吸聲,因?yàn)楦舻锰?,她的耳朵甚至不小心擦著青年的手臂。姜婳一怔,隨后認(rèn)真地給紗布打上了結(jié)。

    在她打結(jié)的那一瞬間,青年身上才纏上的紗布已經(jīng)變成了淺紅色。姜婳呼吸滯了一瞬,隨后垂下眸,安靜地將這一道紗布的最后一道結(jié)系上。

    就這樣往復(fù),她終于纏好了青年一身的繃帶。

    纏好之后,她的手已經(jīng)滿是血漬,她也沒有去清理,只是垂著頭。

    少女的不開心很明顯。

    青年一怔,先是拿過了一旁干凈的帕子。

    就像那日在牢獄中一般,他輕輕攤開她的手,用濕潤的帕子一點(diǎn)一點(diǎn)擦拭掉少女手上的血跡。

    青年的手指纖長,骨節(jié)分明,泛著一種如玉的白。

    姜婳低垂著眸,一句話都沒有再說。她望著青年的手,一種莫名的委屈泛上心頭。

    她問過他那么多句‘疼不疼’,他永遠(yuǎn)輕描淡寫。甚至她要做什么,他便直接陪著她去做了。

    這幾日采花、釀酒,那些需要做起伏的大動(dòng)作的事情,他的傷口是不是都會(huì)疼。為什么寧愿疼都不愿意同她說一聲。

    明明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什么時(shí)候做都可以。即便是......即便是為了讓她歡喜,也不應(yīng)該是這種法子。

    她不需要這種歡喜。

    只是同她說一聲,便這么難嗎?

    甚至她今日問他時(shí),他依舊是一句又一句‘不疼’。

    外面的雨逐漸停了,屋檐之下只有雨水滴落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屋內(nèi)的香爐不知何時(shí)也不再冒出白色的煙,那些殘留的安神香的味道,在雨日的風(fēng)的親吻下消散。

    青年像是知曉她心中所想。

    沉悶了許久之后,他垂下眸,輕聲道了句:“......疼?!?/br>
    姜婳抬起眸,望向青年的眼。

    很平靜。

    她有些生氣,卻又實(shí)在不多。如若細(xì)致算,心疼可能本就占了大多數(shù)。聽了青年這一聲,少女有些別扭地轉(zhuǎn)過頭:“誰這般喚疼?!?/br>
    謝欲晚垂著一雙眸,松開了她的手。

    姜婳一怔,心中想自己是不是不應(yīng)該這么說。她的手指動(dòng)了動(dòng),添了三分猶豫。

    轉(zhuǎn)身就落入一個(gè)溫暖的懷抱——

    謝欲晚將她擁在了懷中。

    青年尚未穿上衣衫,少女伏在這個(gè)懷抱中。

    鼻尖滿是青年身上血的腥甜味,偶爾會(huì)聞到藥粉中草木的味道,像是春日剛下完雨濕潤的草地。

    他將頭放在她肩膀上,輕聲喚了一聲:“好疼......”

    姜婳眸一怔,因?yàn)樗麄兏舻锰?,此時(shí)她能聽見青年的心跳聲。她抓住他的手,輕輕握住。

    外面的雨停了,淡淡的光從窗外灑進(jìn)來,映在相擁的青年和少女身上。

    少女到底是溫柔了語調(diào):“這次就算了,以后受傷了要同我說?!?/br>
    許久之后,謝欲晚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

    “好?!?/br>
    他貼著她的脖頸,從始至終都未再向前一步。

    姜婳將人抱住,猶豫了一會(huì),還是沒有在現(xiàn)在問出來那些事。

    她原本是不想問他這些的,但是今日看見了他滿身的傷口如此猙獰,她便受不得他心軟了。家族和規(guī)矩是謝欲晚的軟肋,不是她的。

    等到時(shí)機(jī)合適一些了,她再問吧。

    她牽住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輕聲道:“謝欲晚,我今日衣裙又是白的,染了血,等會(huì)回去就要換,明日晨蓮要洗兩身衣服了。”

    少女素白的衣裙上,染了些淡淡的血跡,不深不淺,倒是不算難看。

    謝欲晚淡淡垂著眸,讓人看不清眼神。

    姜婳帶過來的三本書靜靜地躺在書桌之上,混著已經(jīng)燃盡的香,消失在兩人的低聲呢喃之中。

    *

    長安下了半日的雨,但可能因?yàn)槭窍娜眨晖A酥?,天很快又亮了起來?/br>
    于陳如尋常學(xué)生一般,穿著一身簡素的長衫,入了一家書齋。

    一旁同樣裝束的學(xué)子一聲一聲喚著‘陳兄’,于陳認(rèn)真聽著,偶爾也會(huì)應(yīng)上一聲。兩個(gè)人一同停在書齋的某一處。

    同于陳同行的學(xué)子躬下腰,翻了翻臺(tái)上的書,突然眼前一亮。

    于陳平靜地看著,那些曾經(jīng)屬于江南的模樣,除了一張臉,似乎都消散了。他身旁的學(xué)子尋了本難尋的書,正在同書齋的老板談價(jià)。

    于陳望著‘友人’同老板,在他的身后,一輛輛馬車駛過。

    *

    送走姜婳后,謝欲晚垂下了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