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他同姨娘也見過數(shù)次面，她不知道他為何如此猶豫。

    莫非......丑媳婦怕見公婆？

    可是她的謝欲晚明明就很好看。

    青年垂下了眸，姜婳手拉著他的衣袖，輕悠悠地晃了一下。

    *

    最后還是姜婳一個人去了姨娘在的地方。其實(shí)也是熟悉的地方，青山那一處的府邸。

    許久未見姨娘，姜婳敲門的時候有些緊張。

    其實(shí)......她是不用敲門的。畢竟無論是謝欲晚的府邸，還是姨娘居住的地方，現(xiàn)在都是她的家，只是還是會有些忐忑。

    在信中，姨娘從來沒有問過她同姜家相關(guān)的事情，但是她知曉，這件事情她最后還是要告訴姨娘的。

    她這一生很難學(xué)會對人全然地坦誠，哪怕是謝欲晚。

    但是在她的世界中，姨娘永遠(yuǎn)是意外。

    姜婳輕輕敲響門，元叔很快開了門。

    見到是姜婳，元叔忙道：“是小姐，夫人，小姐來了?！?/br>
    一時間姜婳沒有熟悉這一世元叔這般熱情的模樣，這其實(shí)是她這一世第一次來青山這座府邸，在這個時間線上，元叔應(yīng)該不認(rèn)識她。

    見她有一瞬遲疑，元叔忙道：“老奴這些日一直陪著夫人看小姐的畫像，這便認(rèn)識了，夫人還痛老奴講了許久小姐的事情，老奴一見小姐啊，便覺得熟悉。小姐是不知道，夫人這些日，嘴上沒有說，但是經(jīng)常看著小姐的畫像發(fā)呆?！?/br>
    姜婳眸一紅，姨娘在信中，便是連‘想念’的話都未曾說一句。

    她上前一步，輕聲道：“多謝您這些日的照料?！?/br>
    元叔忙搖頭：“本來就是老奴的職責(zé)，小姐快同老奴進(jìn)來吧，夫人此時正在后院的香房中。”

    “后院還有香房嗎？”姜婳記得從前是沒有的。

    元叔點(diǎn)頭：“自然是有的，半年前便有了。當(dāng)時老奴還在想有何作用，后來夫人住進(jìn)來了，果然就有了作用。小姐未來的這些日，夫人每日都在香房中忙碌。”

    因?yàn)榻业氖虑?，姜婳克制了自己許久，直到姜家的事情結(jié)束她才來見姨娘。有了從前的教訓(xùn)，她實(shí)在不想旁人通過自己探查到姨娘的蛛絲馬跡。

    但是這些日，隔上一天便會有一封信送到她手中。

    多半是李大夫?qū)懙?，向她說姨娘的身體情況，這幾個月姨娘的身體越來越好了，如今已經(jīng)不會再有從前臥病在床的情況了。

    也是如此，姜婳聽見姨娘日日在香房時，才沒有很擔(dān)心。

    正想著，元叔已經(jīng)停了下來。

    元叔剛想開口，姜婳用眼神止住了。

    她輕聲敲響門，里面很快傳來姨娘溫和的聲音：“元管家嗎，請進(jìn)？”

    姜婳推門進(jìn)去了，一眼便看見了前方的姨娘。

    姨娘穿著一身淡青色的衣裙，頭上是一根簡素的木簪，此時正彎腰調(diào)著香。因?yàn)橐呀?jīng)到了很重要的階段，姨娘沒有回身，只是輕聲問候著：“是晚膳嗎，今日可能要遲些?！?/br>
    屋子里散著發(fā)香味。

    姜婳安靜地站在姨娘身后等著，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姨娘終于調(diào)好了手中的一瓶香，她回身，才溫柔地道了一聲：“抱歉——”

    話說到一半，季窈淳看清了前方人的身影。

    季窈淳的表情沒有太驚訝，反而變得更柔和了，她溫柔地對著不遠(yuǎn)處的人道：“小婳回來了?！?/br>
    姜婳上前撲入她懷中，季窈淳溫柔地將人摟?。骸靶O用膳了嗎？”

    姜婳在她的懷中搖了搖頭，她緊緊抱著面前的姨娘：“還沒，剛回來。”

    “那小婳想用膳嗎？”季窈淳溫柔地問著，手輕輕摸著女兒的頭。她的目光柔和，帶著一種讓姜婳安心的寧靜。

    姜婳搖了搖頭，她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做，就只想一直在姨娘身邊。

    大約過了一刻鐘，季窈淳懷中的姜婳才小聲嘀咕道：“姨娘不給我寫信?！?/br>
    季窈淳看著懷中的女兒，一整個委委屈屈的模樣，她輕輕捏了捏女兒有些鼓起來的臉：“因?yàn)橐棠镆矔胄O。”

    所以知道如若小婳看見她的信，會更想念。

    姜婳垂著眸，也沒說自己聽了聽懂，只是側(cè)下身子，趴在了姨娘的腿上。

    季窈淳溫柔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從旁邊拿了一塊點(diǎn)心，輕遞到了姜婳嘴邊。

    姜婳張開嘴，一口吃不完，咽下去之后，又咬了適才的那塊點(diǎn)心：“好甜，姨娘做的嗎？”

    季窈淳搖頭：“是你上次送過來的那個孩子做的，不過這幾日你應(yīng)該見不到她了，她被謝大人送去學(xué)堂了。”

    突然提到謝欲晚，姜婳眼眸一怔，隨后又咬了一口點(diǎn)心。她轉(zhuǎn)身撲入姨娘懷中，輕輕地將人抱住。

    她還是忍不住哭了。

    但她又告訴自己沒關(guān)系，是姨娘，怎么樣都沒關(guān)系。

    季窈淳很明顯感覺到了，將女兒輕柔地?fù)ё。州p輕地?fù)崦畠旱拈L發(fā)。她沒有說話，只是俯身將姜婳抱住了。

    許久之后。

    姜婳輕聲道：“姨娘，姜家沒了?！?/br>
    她望向姨娘那雙溫柔的眸，卻發(fā)現(xiàn)姨娘的眸中沒有很濃烈的感情，依舊是如水一般的柔和，只是多了分向著她的笑意。

    季窈淳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小婳辛苦了?！?/br>
    只是這一句話，卻讓姜婳心中另一座大山轟然傾塌。她突然明白了，姨娘只是不在意姜家的一切。

    就像是許久之前臥病在床，姨娘的眼神依舊是如此地柔和。

    姨娘看著她，一聲又一聲地輕道：“小婳是姨娘在這世間獨(dú)一無二的珍寶......”

    姨娘將所有的愛都給了她，那些愛已經(jīng)是姨娘身上全部的情緒，故而便沒有怨和恨了。姜婳之間顫抖，從始至終，姨娘才是那個沒有變過的人。

    她垂眸的時候，姨娘又輕輕地捻起一塊點(diǎn)心。

    “小婳是不是要吃飽了才有力氣哭？”

    季窈淳是笑著說著，滿是打趣的語氣，她沒有藏著自己眼中的心疼，就連同那些愛一切，她從來不曾有過分毫的掩飾。

    她這一生能夠給小婳的東西實(shí)在有限。

    故而她只希望小婳歡喜一些。

    季窈淳輕聲哼起從前在姜婳不開心時她會哼的歌，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像是純白的羽毛。

    姜婳眨了眨眼，真的咬了一口點(diǎn)心。

    點(diǎn)心很甜，真的很甜，姨娘不喜歡這么甜的糕點(diǎn)，所以其實(shí)姨娘在這府邸中的每一日都在等她回來。

    姜婳又咬了一口點(diǎn)心，見狀季窈淳遞過來一杯茶水。

    是清淡的花茶。

    姜婳半個身子蜷曲在姨娘懷中，手中拿著一塊糕點(diǎn)，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

    從始至終，季窈淳都溫柔又心疼地看著面前的女兒。

    *

    最后姜婳吃點(diǎn)心吃飽了。

    元叔來喚晚膳的時候，她輕輕看了一眼一旁的姨娘，像個小尾巴一樣跟了上去。

    元叔在前面帶路，見到她在，不由一處一處講解著。

    姜婳其實(shí)很了解青山這座府邸，因?yàn)榍笆浪齺砹嗽S多次......但她沒有拒絕老人的好意，隨著元叔的聲音向著一處又一處看著。

    姨娘溫柔道：“今日才來，日后還有許多時間。”

    姜婳挽著她的手，輕聲應(yīng)了。

    她前兩日將祖母給她的那些東西都賣了，手上又有了一筆錢。從前她可能覺得這筆錢不干凈，但是知曉了姨娘的事情，她覺得她把整個姜府都賣了錢都還是干凈的。

    日后她一定會和姨娘住在一起，那從前那個小院便不太夠了。

    等到過幾日，她要再去買一處宅子。

    雖然不至于同姜家、丞相府那般大，但是起碼要比小院大上一些，彼時若是要去江南，將長安的宅子賣了，拿著錢財(cái)再去江南買一座。

    江南的宅子遠(yuǎn)沒有長安貴，她手上的銀錢足夠再給姨娘開一間香坊。

    她望向身旁的姨娘，輕聲笑了笑。

    *

    到了夜間。

    姜婳同姨娘從香房出來了，她輕輕嗅了嗅自己的衣服，覺得上面都沾了香料的味道。不難聞，只是味道有些雜。

    適才一個時辰，姨娘調(diào)了一些混合的香。她對這些不太了解，但是知曉是好聞的。

    到了庭院中，季窈淳將一盒香遞到姜婳手中。

    姜婳垂頭，將香拿近一些，輕嗅了嗅：“是安神香?！?/br>
    季窈淳輕聲應(yīng)：“是安神香，是從前你外祖父外祖母的法子，這些日我才算全部想起來。”

    姜婳一怔，從前姨娘鮮少對她講從前的事情。

    兩個人在庭院中坐下來，姨娘溫柔地看著她：“是姨娘從前太偷懶了些，要不然也不會一個月了才調(diào)好?！?/br>
    是姜婳不曾了解的東西。

    她輕聲問：“姨娘也會偷懶嗎？”

    姨娘笑的很溫柔：“就同小婳學(xué)詩書一樣，自小就要學(xué)什么東西，是姨娘也會想偷懶的。那時小婳外祖父母交代的課業(yè)，很多，很雜，姨娘好多時候都不能完成?！?/br>
    “那姨娘會被責(zé)備嗎？”

    姜婳見姨娘眸中含著笑意，順著問道。

    季窈淳怔了一瞬，隨后搖了搖頭：“不會的，姨娘沒有做好的課業(yè)，有人幫姨娘都做好了。小婳的外祖父母都知道，但幾次下來，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上O不能見到他了，是一個很好的人?！?/br>
    姜婳手一瞬間收緊，她不敢再問，然后就聽見姨娘溫柔說道：“如若還在，小婳應(yīng)該喚他舅舅了?！?/br>
    “是姨娘的哥哥嗎？”姜婳有些后悔開始這個話題，但看著姨娘的神情，她還是輕聲說了下去。

    季窈淳點(diǎn)點(diǎn)頭，眸色中滿是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