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說了聲謝謝，接過紅薯干就往屋里跑。

    老太太扭頭對他的背影喊：“人家給你就接著，你臉皮怎么這么厚，只知道吃吃吃！”

    小男孩沒回應(yīng)。

    老太太歉意地沖著林麥笑了笑：“我這孫子太貪吃，一貪吃起來什么都不顧。”

    林麥笑著道：“小孩子都這樣。”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人來人往的繁華大街，試探著問老太太：“婆婆，我能借你們家的鍋和鍋鏟炒板栗賣嗎？”

    “炒板栗呀?！崩咸@然不愿意借，看看林麥身邊的兩個麻袋道，“炒板栗很費(fèi)鍋的?！?/br>
    第12章 試水賣板栗

    林麥也沒打算白借人家的鍋：“我給錢的，半天付五毛錢的租金，你看行嗎?！?/br>
    一口鍋拿工業(yè)票買才只要三塊，沒有工業(yè)票在黑市上買也只五塊，五毛錢租半天，這租金不低。

    老太太考慮了一下就答應(yīng)了。

    林麥又道：“我現(xiàn)在沒錢，等炒板栗掙到錢了就立刻付錢，可以嗎？”

    老太太想了想又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不過補(bǔ)充了一句：“如果炒板栗沒有掙到錢，你就以貨抵債好了?！?/br>
    林麥應(yīng)了聲好，道：x“那婆婆不如再借我一個燒柴爐子，并且提供柴火，到時一起算錢給你，一共一塊錢，可以嗎？”

    這個價(jià)格老太太半點(diǎn)也沒吃虧，因此答應(yīng)得比較爽快。

    林麥就要幫著進(jìn)屋提爐子，老太太打開一個麻袋拿出幾個板栗看了看：“你這板栗沒劃口子，怎么炒？”

    林麥前世沒賣過炒板栗，沒想到這一點(diǎn)。

    借了老太太家的小刀，然后雇了老太太和她一起劃板栗，工錢一天五毛錢。

    可林麥不能劃一整天的板栗，她得賣板栗。

    劃了一個小時左右的板栗，差不多劃出三十多斤，她就開始擺攤賣板栗。

    省城的消費(fèi)能力就是強(qiáng)，板栗一飄香，立刻就有人跑來問怎么賣。

    林麥想到前世一斤糖炒板栗賣二十塊一斤，是生板栗批發(fā)價(jià)的六到七倍。

    她這板栗沒有用糖炒，又是野生的，賣四毛錢不為過。

    結(jié)果把價(jià)格一報(bào)，不少人都嫌貴，說她這是野生板栗還賣這么貴，不如拿這四毛錢買六兩rou他不香嗎？

    這個年代，比起吃小零食，人們更愛吃rou。

    可林麥卻不打算降價(jià)，她想趁著自己獨(dú)家經(jīng)營多掙點(diǎn)。

    等別人跟風(fēng)賣板栗了，這價(jià)格不降也得降，到時利就薄了。

    她好脾氣道：“正因?yàn)槭且吧?，所以才賣這個價(jià)。

    如果是人工種植的，我連貨都弄不到，即便弄到貨了，價(jià)格也肯定貴得多?！?/br>
    這倒是實(shí)話，江城是個不小的城市，可很少有板栗供應(yīng)。

    即便有點(diǎn)供應(yīng)，也是特供給大干部之類的特定人群，普通人只能看兩眼。

    不過還是太貴了，不少人一步三回頭地走開了。

    可是有幾個小孩死也不肯走，拉著大人的手在地上打滾，吵著鬧著非要吃炒板栗。

    有的大人被磨不過，只得稱了半斤。

    論斤賣就得用到秤，老太太熱心地幫林麥借了一桿秤。

    這個年代沒有塑料袋。

    老太太又把自己一個孫女寫過作業(yè)的本子拿了出來，折成三角袋裝板栗。

    如果是男人帶著孩子買板栗，一般是不會再多加兩個板栗裝進(jìn)紙袋。

    可如果是女人帶著孩子來買板栗，無論如何要抓兩個進(jìn)去，反正要占一丟丟小便宜。

    做生意就是這樣，買的人越多，就越有人來跟風(fēng)買。

    不一會兒，林麥的板栗攤被買板栗的顧客圍得水泄不通。

    雖然大多只買半斤板栗，可是架不住人多，八十斤板栗只花了不到五個小時全賣完了。

    這還是因?yàn)榱蛀湶皇炀?，炒得太慢，再加上鍋有些小、老太太劃板栗需要時間……這種種因素耽誤了時間。

    賣完板栗，林麥也沒含糊，說話算話，給了老太太一塊五毛錢。

    老太太高興壞了，問她明天還來不來，言下之意，她還想掙她的錢。

    林麥明白她的想法，笑著道：“這個我不敢保證，如果我來城里賣板栗，肯定來婆婆門前擺攤?！?/br>
    老太太給她和多多免費(fèi)倒了一杯茶，叮囑她要說話算話。

    林麥笑著應(yīng)好，坐了下來，一邊喝茶一邊點(diǎn)錢。

    除開給老太太的一塊五毛錢和進(jìn)貨的本錢，凈賺了十塊零幾毛，比預(yù)估的要少。

    主要是收錢時有可能收漏了誰的錢，而且稱秤時還得送人家一點(diǎn)秤，所以到手的錢會比理論上的錢要少幾塊。

    不過林麥已經(jīng)非常滿意了。

    這一天下來，掙到的錢相當(dāng)于城里普通工人十天的工資。

    臨走時，已經(jīng)知道老太太姓龐，和龐老太太告別之后，林麥帶著多多去吃午飯。

    都下午三點(diǎn)了，別說多多，就是她也早餓了，更何況多多也就只吃了幾把紅薯干。

    找了一家國營小吃店，林麥要了兩碗熱干面。

    一碗熱干面一毛五分錢，二兩糧票。

    林麥有些為難，她只有三兩糧票，只能買一碗面。

    窗口賣面票的服務(wù)員問：“是糧票不夠嗎？我有糧票，你買不買？”

    “怎么賣呀?！?/br>
    “一毛五分錢一斤糧票?！?/br>
    黑市上的糧票才賣一毛錢一斤，這個服務(wù)員真夠黑的。

    可是要吃面，這糧票不能不買。

    林麥花一毛五分錢買了十張一兩的糧票，這才買到了兩張熱干面的面票。

    拿到面票還得去另一個窗口拿面。

    這個年代的人們雖然普遍都很窮，但是國營飯館太少了，小吃店也不多。

    而江城又是個大城市，再加上過元旦，所以小吃店里人滿為患，連一張空桌子都沒有，不少人都站著吃。

    拿到熱干面，林麥帶著多多來到一張沒有空座，但是不太擁擠的飯桌前，對那桌的食客抱歉地笑了笑，請求道：“能讓我家孩子借這個桌子的一角吃面嗎？”

    那幾個食客全都是男的，看了看幼小的多多，又看了看林麥?zhǔn)稚隙酥膬赏敕至渴愕臒岣擅妗?/br>
    那么大的海碗，一個三四歲的孩子端著吃肯定不方便，于是默默把自己坐的凳子往旁邊挪了挪，空出一塊地方給多多。

    林麥把給多多買的那碗熱干面放在桌子的一角，讓多多站在跟前吃，不過吃之前把面要拌一拌。

    多多有些膽怯，但是忍不住熱干面的誘惑，還是站到了那碗熱干面的跟前，學(xué)著林麥拌好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吃完熱干面，林麥又帶著多多一起去給方奶奶的孫子方卓然送板栗。

    方卓然是一名外科大夫，就在離火車站不遠(yuǎn)的普濟(jì)醫(yī)科大學(xué)工作。

    林麥按照方奶奶交代的地址找了過去，抬頭看著一棟五層樓的職工宿舍樓。

    到底是華中最大最著名的三甲醫(yī)院，就連職工宿舍樓都和別的單位不一樣。

    別的單位的職工宿舍樓一般都是廚衛(wèi)共用的筒子樓，唯獨(dú)普濟(jì)醫(yī)院蓋的是一梯兩戶的公寓樓。

    林麥牽著多多上了三樓，敲開了一套公寓的大門。

    開門的是個長得高挑又精致的女孩子，燙著大波浪，描眉涂唇，比電影畫報(bào)上的明星有過之而無不及。

    女孩子用打量叫花子的目光審視著林麥和多多，眼里有不加掩飾的厭惡，惡聲惡氣地問：“你找誰？”

    第13章 她不是我mama

    自古先敬羅衣后敬人，林麥習(xí)以為常，因此也沒當(dāng)回事。

    平常心地問：“這里是方卓然方大夫家嗎？”

    女孩子眼里的厭惡越加濃郁：“你是誰？”

    “我是方奶奶派來給方大夫送板栗的?！绷蛀溦f著話，把裝有板栗的小籃子遞了過去。

    女孩子接過來看了一眼，冷冷道：“你可以走了?！?/br>
    林麥卻沒動：“你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嗎？等我回去好向方奶奶交代我把板栗交給誰了?！?/br>
    女孩子一臉的不耐煩：“就跟方奶奶說，我是方大夫的女朋友?！?/br>
    說罷，正要關(guān)門，就聽屋里有個男人在問：“蓉蓉，你在跟誰說話？”

    林麥忙高聲道：“是方卓然大夫嗎？我是方奶奶派來給你送板栗的?！?/br>
    一個高大英俊帶著一身書卷氣的男人從屋里走了過來，上下打量著林麥，淺笑著問：“怎么沒見過你？”

    林麥看了一眼充滿敵意的女孩，淡淡道：“你不用見過我，我也只是替方爺爺方奶奶送板栗而已，以后也沒機(jī)會再見?！?/br>
    說罷，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帶著多多走了。

    背后傳來那個叫蓉蓉的女孩的聲音：“農(nóng)村的女孩子這么早婚嗎？那個黑姑娘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孩子都有三四歲了?！?/br>
    方卓然聲音淡然：“你怎么就那么肯定那孩子是她的孩子，說不定是她meimei呢?！?/br>
    “我聽見那小女孩叫她媽了。”

    林麥聽了也沒當(dāng)回事，她和他們是兩個圈子的人，以后不會有交集，方卓然的女朋友說謊也礙不著她什么事，沒必要澄清。

    多多人小，耳朵卻靈敏，蓉蓉和方卓然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