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有些倒霉的，也可能他太久沒玩這個，大意了也生疏了，出水時腦子里全是剛扔開備用二級頭時，岑致森的面鏡背后那雙眼睛里閃現(xiàn)的驚訝，他有些走神了，最終嗆到了水。

    岑致森在前邊跟潛水公司的工作人員交涉，寧知遠在迷糊間抬頭，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那個男人裸著上半身站在船頭甲板上，身上還滾著水，頭發(fā)也是濕漉漉的，整個人卻顯得氣勢洶洶，大聲用英語叱責著人，甚至罵了臟話。

    寧知遠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心情先欣賞了一番他的背肌，極其漂亮的形狀，像被深海的水沖刷出更完美的線條弧度，健康的麥色，披著水珠，像在發(fā)光。

    岑致森的罵人聲一句一句飄進耳朵里，寧知遠有些想笑，還挺少見的，以前在公司里不管下頭誰做錯什么事，岑致森再生氣都只是繃起臉教訓人，從來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張牙舞爪像一頭發(fā)怒的雄獅，風度全無。

    這一次，他的確失態(tài)了。

    岑致森回來時，寧知遠依舊趴在船欄邊發(fā)呆，岑致森將礦泉水遞到他面前他才抬頭，笑了下，接過去，漱了口又慢慢喝了幾口。

    “檢查過了，兩個氣瓶都有問題，有漏氣現(xiàn)象，”岑致森冷著臉說，“他們之前沒發(fā)現(xiàn)，到海底之后氣壓過大，造成漏氣越來越嚴重。”

    寧知遠“哦”了聲，他其實已經(jīng)猜到了，他們自己也有一部分責任，該早點發(fā)現(xiàn)的，確實是兩個人都很久沒玩了，又都有些三心兩意，沒有仔細注意這些。

    “剛才，為什么把備用頭扔了？”岑致森臉上余怒未消，忍耐著問他。

    寧知遠無奈：“哥，空氣真的不夠了，那個瓶是你的，換你扔了我也沒法上去啊?！?/br>
    “我們可以再一起上浮一兩米，”岑致森說，“之后就算空氣徹底沒了也會安全一些?！?/br>
    “沒有多少差別，”寧知遠已經(jīng)有些累了，干脆一屁股坐下，搖頭，“三米、四米、還是五米，真的差別不大，我一個人冒險好過我們兩個一起吧，而且就只有五米而已，我對自己有信心才會那么做?！?/br>
    “你在強詞奪理，”岑致森擰眉，“你出水時還是嗆到了，少個一兩米不至于這樣。”

    寧知遠仰頭看向他：“嗆到水確實是我一時疏忽了，意料之外，這點我承認，但是哥，當時的情況如果對換，你會怎么做？你是不是會跟我一樣？我那會兒真的思考不了那么多，就是單純覺得沒問題所以做了，不必你跟著我一起冒險，這不是逞強，是經(jīng)驗判斷而已?！?/br>
    不是逞強，但他確實是故意的。

    最后一句，他說：“哥，我不是你的那些小男生，自己的責任自己擔著，不是事事都需要依靠你的?！?/br>
    第38章 不只這些

    岑致森瞬間冷靜下來，盯著寧知遠的眼睛，寧知遠沒有回避，迎視向他。

    岑致森一哂：“沒誰跟你一樣麻煩，你當然不是那些人。”

    寧知遠：“那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了，又給你添了麻煩?！?/br>
    岑致森手中的大毛巾扔下來，罩上了他的腦袋。

    “先把身上擦干凈，少說這些廢話。”

    臭著臉的男人大約還在生氣，寧知遠聽話閉嘴，不再挑釁他。

    回到島上酒店，讓醫(yī)生檢查過后確定寧知遠身體沒什么問題，岑致森的臉色終于緩和了些，提醒他：“以后不許去獨潛，要玩必須找個潛伴一起?！?/br>
    寧知遠左耳進右耳出，沒怎么當回事，拿了換洗衣服打算去浴室沖澡，轉(zhuǎn)身時被岑致森伸過來的手攥住了手臂：“我說的，你聽到了沒有？”

    寧知遠的視線落到他手掌上，停了兩秒，抬頭，平靜問他：“岑致森，你以什么立場要求我這些？”

    “我是你哥。”岑致森皺眉說。

    “你是我哥，”寧知遠自嘲一般重復這四個字，問他，“你是嗎？想跟我上床的時候否認你是我哥，想干涉其它的時候又拿這四個字來堵我？”

    岑致森：“你就非要這樣？”

    “你到底在生氣什么？”寧知遠并沒有吵架的興致，不解問他，“今天的事情確實算我們倒霉，你在游艇上已經(jīng)罵過人了，還打電話投訴了他們，還不夠嗎？”

    岑致森被他的一句話問住了。

    他在生氣什么？連他自己都說不清，到底是生氣那些工作人員的粗心大意，還是生氣寧知遠的自作主張。

    寧知遠其實說得對，當時的情況對調(diào)，他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但清楚歸清楚，寧知遠扔開備用二級頭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卻幾乎停止。

    寧知遠說不是事事都需要依靠他，他并非不懂，就是因為太清楚寧知遠的個性，他的心里才像窩著一團火，又憤怒又無能為力。

    那把火燃燒起來，或許終有一日會將他燃盡。

    僵持過后，岑致森松了手。

    寧知遠也沒再說什么，進去了浴室里。

    他洗完澡出來岑致森已經(jīng)離開，大概回他自己房間了。

    寧知遠確實很累，海底深潛之后的疲憊感襲來，他也懶得去吃午餐了，干脆上床補眠，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日落時分。

    睜開眼的那瞬間，寧知遠恍惚覺得自己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夢里全是緊蹙著眉、怒氣沖沖的岑致森，連做夢都不肯放過他，果然是孽緣。

    發(fā)呆片刻，他起床簡單收拾了下，才感覺自己終于活了過來，出門打算去覓食。

    岑致森依舊不在房中，寧知遠拿出手機點開微信，編輯了消息想發(fā)送時，想想又算了，摁黑屏幕將手機揣回了褲兜里。

    湯詩琪她們在海灘上搞露天燒烤，食材都是她們今天出海玩撈回來的新鮮海貨，香飄四溢。

    寧知遠過去便直接蹭上了，湯詩琪本來就要找他，逮著人按到自己身邊張嘴便問：“你早上說的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別打岑致森主意，誰都不行？”

    “沒什么意思，”寧知遠吃著東西，見湯詩琪那個小姐妹就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無奈說，“真的，別想了，你不是岑致森喜歡的類型，放棄吧?！?/br>
    女生咬住唇，似乎依舊心有不甘。

    “那他到底喜歡什么類型的？以前也沒見他交過什么女朋友啊？”湯詩琪追問，其他幾人紛紛附和。

    寧知遠正頭疼要怎么說，岑致森的聲音出現(xiàn)在他們身后：“想知道不如直接來找我問?！?/br>
    女生們看到被談論的對象忽然出現(xiàn)，一時有些尷尬，不知該怎么接話。

    岑致森走上前，掃一眼低了頭吃東西的寧知遠，視線轉(zhuǎn)向了對他有意的那個女生，說：“抱歉，我們確實不合適，我的性取向是男人，這原本是我的私事不需要跟別人交代，為免誤會我還是說清楚吧，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br>
    女生驚訝愣住，湯詩琪目瞪口呆，下意識看向身邊的寧知遠。

    岑致森的目光隨之落過來，問他：“走不走？”

    對視了一眼，寧知遠放下手中餐盤起身，跟剛剛回過神的湯詩琪說了聲，跟上已經(jīng)先轉(zhuǎn)身的岑致森離開。

    “喂岑知遠！”湯詩琪脫口而出。

    寧知遠回頭，岑致森停住腳步等他。

    湯詩琪的視線在他們之間轉(zhuǎn)了一圈，眼神復雜：“你們……”

    寧知遠笑了笑，態(tài)度坦蕩：“什么？”

    女生猶豫了一下，沒有問出口，受不了地揮手：“算了算了，你跟你哥去玩吧，玩得開心?！?/br>
    他倆沿著被暮色拉長的海岸線往回走，寧知遠問身邊人：“這么說出來沒問題？不怕她們傳出去？”

    “無所謂，”岑致森輕描淡寫，“反正爸也知道了，我本來就沒打算藏著。”

    寧知遠提醒他：“公司那些人知道了呢？”

    岑致森：“隨他們?！?/br>
    寧知遠懶得說了，岑致森如今在岑安的地位穩(wěn)如泰山，別說是喜歡男人了，他哪怕喜歡一頭豬，估計都沒人會說什么，也影響不了他。

    “那隨你高興吧?！?/br>
    “隨我高興？”岑致森停步轉(zhuǎn)身面向他，“知遠，你能隨我高興嗎？”

    寧知遠雙手插著兜，海風將他的頭發(fā)吹得略微凌亂，臉上的神情便也顯得模糊，半晌，他才問：“所以哥，我能做什么讓你高興呢？”

    岑致森沉默看著他。

    寧知遠確實是他看不透也抓不住的，他因為這個人時不時生出的那些焦躁情緒反反復復，十足陌生的體驗，卻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知遠，你說這樣的話，是在勾引我嗎？”

    岑致森問，他的語氣并非調(diào)情，表情甚至是嚴肅的，試圖在寧知遠這里要一個答案。

    但寧知遠不會給他，至少現(xiàn)在不會。

    “你上鉤了嗎？”寧知遠反問。

    一進一退，反復地試探，一個是，另一個也是。

    視線糾纏了片刻，岑致森看向?qū)幹h身后，那邊有一間海邊餐廳，他岔開了話題：“吃晚餐吧?！?/br>
    寧知遠笑笑，便也算了。

    在餐廳坐下，寧知遠還順便跟國內(nèi)打了個電話，溝通工作。

    岑致森看了眼腕表，在他掛斷后問：“你明天就回去？”

    “嗯，下午一點的飛機，早上過去歐胡島那邊，”寧知遠解釋，“本來今天就該走的，再不回去這一整個星期都廢了。”

    岑致森：“之前為什么不跟我說？來之前我不是說了我們一起回去？”

    寧知遠：“抱歉，我忘了。”

    這事確實是他忘了，其他人會在這里玩到這周末，再跟著湯書杰的私人飛機回去，今天才周一，他以為岑致森也會多留幾天，所以沒有跟他打招呼。

    “明天一起走?！贬律櫭颊f。

    寧知遠笑了：“你還能買到票呢？”

    岑致森有點沒好氣：“高價托人買的，頭等艙的票剛好還剩最后一張?！?/br>
    好吧，他有錢，總會有辦法。

    寧知遠其實無所謂，不過岑致森今天就跟個炮筒一樣，一點就炸，總是不高興，這人以前從來不是這么情緒化的人，寧知遠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為，依舊不認為自己有錯。

    反正情緒化一點的岑致森，也沒什么不好，還挺新鮮有趣的。

    吃完晚餐，寧知遠決定去附近的夜市逛逛，買些當?shù)靥禺a(chǎn)帶回去送人。

    岑致森一言不發(fā)地跟著，他大約還在生氣早上的事情，除非寧知遠主動找話題，幾乎沒怎么開過口。

    寧知遠在一間賣巧克力、糖果的店里饒有興致地轉(zhuǎn)了半天，選購了一堆：“劉潞她們都挺喜歡吃甜食的，辦公室里好幾個女生，這種巧克力低脂的，她們應該會喜歡，你覺得呢？”

    岑致森看了眼，涼颼颼地說：“小岑總果然了解女生的心思，體貼周到?！?/br>
    “你要買些嗎？”寧知遠問他。

    岑致森：“買了送誰？你？你自己不會買？”

    語氣夠沖的，寧知遠彎唇，接著說：“你不買算了，我得多買些，還有我爸媽他們，剛那些糖果他們應該會喜歡，多給他們點還可以拿去學校，分給同事和班上小朋友吃。”

    岑致森默然一瞬，從貨架上拿了另外一種水果糖，遞過去給他：“這種也買些，我剛看別人買了很多，應該味道不錯?！?/br>
    寧知遠眼中笑意更顯：“多謝推薦?！?/br>
    逛了一圈他們便回了酒店，寧知遠收拾行李，岑致森就在一旁看著，沒有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