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小姑娘性子倔，愣是憋著沒讓淚珠子流出來，他知道清韻性子驕縱，走上前去，想聽聽她怎么說。

    可小姑娘以為他真的是要幫清韻來打她，他才剛蹲在她面前，她俯身就在他脖頸一側(cè)的肩頭上咬了下去，幾乎是用盡了力氣。

    他皺著眉頭，本想將她給推開，可他隱隱聽到了啜泣聲。

    她，也哭了。

    他就立在那里，任由她咬。

    可立在一旁的清韻看不過去，走上前去扯她，口中還喊著：“你別咬我皇兄，你快起開——”

    她被清韻在背后扯痛了頭發(fā)，倒是松開了他，可小姑娘不是個(gè)性子軟的，對清韻道：“你放開我的頭發(fā)，不然我還打他?！?/br>
    清韻適才在她這里吃了虧，哪肯松開，結(jié)果小姑娘一個(gè)小巴掌打過去，就給了他一個(gè)耳光，還讓她的狗咬他。

    這時(shí)，張老太傅走過來，將她給拉去一旁，嚴(yán)厲的訓(xùn)斥了她，他當(dāng)時(shí)并未與一個(gè)小姑娘計(jì)較，可后來，他常來張府。

    越發(fā)喜歡與她在一處玩。

    她也會‘哥哥’‘哥哥’的喊他，而那次方子恒也去了府中，她突然就黏著方子恒了，還跟他說，他們兩個(gè)早就定了親。

    他不知道方子恒還記不記得她。

    而他，看不得她和方子恒在一處。

    就算只是說話都不行。

    直到下了船，二人也未再言語，褚朝朝在心里想著，既然他心情不好，她就主動跟他說說話，到了書房，褚朝朝將手中的蜻蜓遞給他：“蜻蜓可以吃蚊蟲，殿下知道嗎？”

    謝璟沒接，回她：“知道?！?/br>
    那只小蜻蜓已經(jīng)跟她相熟，她見謝璟不接有些情緒，倒也大度，沒跟他生氣，將蜻蜓放在他的書案上：“就放在這里吧，殿下處理公務(wù)疲累的時(shí)候可以看著解悶。”

    小蜻蜓也不飛，褚朝朝把它放在哪它就站在那。

    說完，她也不在這待著，既然他心煩，就讓他一個(gè)人靜靜吧。

    待出了書房，褚朝朝還貼心的對阿春說：“你家殿下許是外出遇到了麻煩，心情不太好，你去剝些蓮子來給他去去燥?！?/br>
    謝璟在書房聽到，無奈笑了下。

    她倒是會偷懶，蓮子都不肯給他剝一顆。

    他將目光落在書案一側(cè)的蜻蜓上，修長指節(jié)輕輕觸了下蜻蜓的翅膀。

    至未時(shí)五刻，褚朝朝午憩醒來后，趴在窗邊愣了會神，用了碗桂花冰飲子后，就又去了謝璟的書房，想讓他陪她去翠山別苑南面的山中瞧一瞧。

    方子恒說，那里種了好大一片葡萄樹，是翠山別苑里的一位阿婆閑來無事種下的，這葡萄藤生的旺，環(huán)環(huán)繞繞的可美了。

    謝璟見她又來了書房，放下手中書卷，從身旁拿出一個(gè)用竹篾編制成的只有小拳頭那么大的籠子遞給她：“用它，養(yǎng)你的蜻蜓?！?/br>
    褚朝朝從他手中接過來，好奇的問道：“殿下，這是你編的？”問完褚朝朝就有些后悔了，他那雙手應(yīng)該不會編這個(gè)吧。

    謝璟頷首，拿起書案上的蜻蜓，示意褚朝朝將小籠子的門打開，褚朝朝偷偷的笑：“殿下還會編這個(gè)呢。”

    說完，她抬眸看了謝璟一眼，頗似崇拜：“那殿下可以再編個(gè)大些的嗎？明日我讓方公子再多給我捉幾只，一起——誒，殿下，你要捏死它了——”

    褚朝朝話說著說著，目光落在謝璟的指節(jié)處，他的拇指和食指指腹捏著蜻蜓的兩只翅膀，怔在那里，褚朝朝明顯看到了他的指節(jié)在用力。

    隱隱都有青筋顯現(xiàn)。

    褚朝朝抬手在謝璟手背處打了下，可還是晚了。

    蜻蜓弱小，璟王殿下是習(xí)武之人，指腹間的力量太重，蜻蜓的兩個(gè)翅膀都給捏掉了，謝璟垂眸看了眼，隨手將蜻蜓扔去了一旁。

    褚朝朝幾乎是呆呆的愣了好大一會兒，才懵懵的咽了咽口水，從書案一角撿起那只只剩個(gè)身子的小蜻蜓。

    她。

    她無言了。

    許久，神色嚴(yán)肅的側(cè)過身來，看了謝璟一眼，也不知脾氣怎得這么大，將手中他編制的竹篾籠子直接扔在他身上，甚至連一句話都不愿再說。

    轉(zhuǎn)身就走。

    氣的都要罵自己了。

    真是自找的，午憩醒來，本是心情還挺好，非要閑著沒事來找他，這下好了，斷了人家的翅膀。

    璟王殿下冷沉的嗓音在褚朝朝身后響起：“站住?！瘪页勓阅_下步子停都沒停，還加快了，連個(gè)背影都不留給他。

    書房內(nèi)靜了一刻鐘。

    謝璟喚了阿春進(jìn)來，嗓音冷厲：“她人呢？”

    阿春知道適才發(fā)生了何事，小娘子從書房出去時(shí)，那氣鼓鼓的樣子，手中還捧著只蜻蜓，阿春回：“小娘子——出去了。”

    其實(shí)，褚朝朝出去前，還讓阿春給謝璟帶了句話：若這只小蜻蜓死了，她與他之間，永遠(yuǎn)都隔著條命，再也不能好好相處了。

    謝璟皺眉嗯了聲。

    阿春又道：“殿下，小娘子將蜻蜓留下了，奴婢瞧著，那蜻蜓蔫蔫的，沒準(zhǔn)一會就要死了，”阿春頓了頓：“若是死了，小娘子怕是——”她不敢說完。

    阿春見她家殿下垂眸不語，正欲退出去，謝璟突然道：“宣太醫(yī)來，治?！?/br>
    阿春：……

    太醫(yī)？給蜻蜓治？

    “是?！?/br>
    璟王殿下也是想不到有一日他會讓人因?yàn)橐恢或唑迅鷼猓矝]想到他會如此荒唐，宣太醫(yī)來給蜻蜓治傷。

    謝璟閉眸，修長的指節(jié)按在太陽xue處。

    ——

    褚朝朝被阿綠陪著在翠山別苑里散心，她小小聲的嘆氣，若他只是無意的，那也無事，可偏偏他是故意的，而且，她都答應(yīng)方子恒了，回來會放了的。

    現(xiàn)下，還怎么放。

    翅膀都沒了。

    想來他這個(gè)人本來就心狠，當(dāng)初還要?dú)⒘怂墓纺亍?/br>
    褚朝朝自個(gè)尋著路就去了方子恒說的那片葡萄藤處，離得很遠(yuǎn)，她就瞅見了，那葡萄藤生的茂密，若是下了雨，站在那下面，估計(jì)雨水都不沾身。

    也是巧了，褚朝朝與阿綠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這處葡萄藤處有其他的人在，褚朝朝識得這聲音，是清韻。

    而與清韻說話的女子，是方家姑娘方雨煙。

    她與清韻曾是閨中密友，這兩年她不在上京城，如今回來了，知曉謝璟在這里，就邀了清韻也來玩。

    而褚朝朝適才走近時(shí)，聽到方雨煙說：“我今兒一早就見過你皇兄了，還與他約著一塊去游船呢。”

    清韻回她：“也是。我皇兄可是為了你一直不娶妻，等了你兩年?！?/br>
    其實(shí)，清韻這話是在揶揄方雨煙，方雨煙在清韻跟前說這話，純屬是自找無趣，清韻再清楚她皇兄不過，她也早就知道褚朝朝是誰。

    可褚朝朝沒聽出來。

    想起昨夜那兩個(gè)侍女說的話。

    原來，方家姑娘真的是他的心上人，昨夜還不讓她看，今兒一早那紫檀木盒子就不見了，他早早的出門，原來是與佳人相會了。

    小姑娘的心思說簡單也簡單。

    這就把事情給串起來了。

    有理有據(jù)的。

    清韻見褚朝朝也來摘葡萄，倒是向著她身后張望了眼，雖然摘葡萄這種事，擱從前她皇兄絕對不會來。

    可如今卻沒準(zhǔn)。

    見褚朝朝身后無人，清韻問她：“朝朝，我皇兄呢？”

    褚朝朝不想提他，只隨口道：“他忙呢。”

    清韻與褚朝朝說著話，一旁的方雨煙一直將目光落在褚朝朝身上瞧，倒是個(gè)小美人坯子，也不知怎得就入了他的眼，上了他的床。

    擱這說了會話，方雨煙端著一副溫婉端莊的模樣向褚朝朝走過來，眉目含笑時(shí)頗為親和，有著世家貴女的矜貴與明艷，她將手中的小竹籃遞在褚朝朝眼前給她看：“我摘的都是泛青的葡萄，璟王殿下就愛吃這樣的，不如我跟小娘子一起去給殿下送去?！?/br>
    褚朝朝看著她，謝璟愛吃什么她都知道。

    只是，他，愛吃青的葡萄豆子？

    莫不是個(gè)傻的，有紅透的甜滋滋的不吃，吃青的。

    褚朝朝在心里罵了謝璟幾句。

    清韻在一旁看著，本想不讓方雨煙去，可她又覺得無趣，想看熱鬧，就在一旁說著：“也是，我也想見見皇兄了?！?/br>
    褚朝朝：……

    “你們先去，我再摘會?！彼幌牖厝?。

    清韻哪肯讓她留這，三拽兩拉的，就將褚朝朝給拉回去了。

    ——

    褚朝朝帶了阿綠一人出去，回來時(shí)卻是又帶了兩人，璟王殿下早就沒在書房坐著，此時(shí)正在院中樹下的石桌前品茶。

    而他的面前，擺了一個(gè)古檀木箱籠。

    是方子恒適才親自送過來的，也是個(gè)極沒眼力見的，跟謝璟道：“午時(shí)聽小娘子說喜歡皮影戲，還喜歡捏泥人，我這里都有，就給送過來了?！?/br>
    謝璟看了他一眼，只冷聲道：“她有，不必?！?/br>
    方子恒只好又道：“這箱籠里還有別的新奇的玩意，是我父親命我?guī)淼?，給小娘子在這里解悶?！?/br>
    這箱籠就留了下來。

    謝璟倒是好奇，午時(shí)她不過是去摘了蓮蓬，到底跟方子恒在一處待了多久，又都跟他說了什么。

    還給她捉了蜻蜓。

    謝璟周身盡是冷沉氣息。

    哪是夏日，明明是寒冬。

    他正欲去找褚朝朝，就見人帶著清韻和方雨煙一道來了，行至他跟前時(shí)，方雨煙行禮，清韻喚了句‘皇兄’。

    褚朝朝道：“你們閑話，我先去歇著了?！?/br>
    她說完就要走，謝璟淬了寒冰的嗓音在她身后響起：“站住?！瘪页@次倒是停了步子，回身看他：“我午時(shí)就去游了船，現(xiàn)在不想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