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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嫁良緣 第7節(jié)

    他口中所說的“他們”,是以武清侯世子上官熠為首的一群人,當(dāng)今皇后便姓上官,上官熠是她兄長的兒子,也就是她的親侄子,也是京城頭一號的紈绔。

    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懷鈺跟這伙人素來互相看不順眼,平時在街上碰見了都要罵聲晦氣的程度,也約著打過幾次群架,雙方各有勝負(fù)。

    這回是上官熠先動的手,懷鈺不過是給了他一個小小的教訓(xùn)。

    他領(lǐng)著一干兄弟,在上官熠必經(jīng)的路邊酒樓上守著,旁邊預(yù)備兩個恭桶,待上官熠大搖大擺路過時,“嘩啦”一下潑下去,上官小侯爺頓時糞水淋頭,那場面真是好不刺激,懷鈺生生笑了兩天。

    延和帝想到此處,便沉下臉,訓(xùn)斥懷鈺:“越活越回去了,盡使些登不得臺面的小人手段!潑人一頭大糞?虧你也想得出來!”

    他不說還好,一說就讓懷鈺想起那日上官那副倒霉德行,嘴角一個沒繃住,頓時笑出了聲。

    “笑?你還敢笑?”

    延和帝抄起一枚白玉鎮(zhèn)紙砸過去。

    懷鈺身手敏捷,一下就給接住了,他將鎮(zhèn)紙放回御案,嘴上吊兒郎當(dāng):“陛下,少動些氣,叫我來就為了這事兒?”

    延和帝瞪他一眼:“不想讓朕動氣,你就少干些讓朕動氣的事兒!明日去武清侯府上,給人家負(fù)荊請罪!”

    懷鈺想了想,點(diǎn)頭:“成?!?/br>
    負(fù)荊請罪這種事,往少了說他也干了一百回,心里沒什么壓力,去趟武清侯府還能順便損上官熠幾句,他反正不吃虧。

    忽聽他皇叔又問道:“你跟沈家的姑娘是怎么一回事?”

    懷鈺懶懶反問:“哪個姑娘?他家可有兩個姑娘?!?/br>
    延和帝龍顏大怒,剛想發(fā)火,余光瞧見身后的太監(jiān)悄悄沖他比了個“二”,只能強(qiáng)行按捺下胸中火氣,道:“他家的二姑娘,你是不是瞧上了人家?”

    “誰?”

    懷鈺險些懷疑自己聽錯,前些時日做的那個怪夢再次在腦海內(nèi)浮現(xiàn),他滿臉漲紅,幾乎要跳起來。

    “怎么可能?就是這世上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絕不會看上沈葭!”

    延和帝被他嚇了一跳:“看不上就看不上,你這么激動干什么?”

    懷鈺臉紅脖子粗:“我哪里激動了?”

    “你現(xiàn)在就很激動。”

    “……”

    延和帝又問:“沈家的姑娘看不上,那還有哪家的姑娘你看上了?說給皇叔父聽聽。”

    懷鈺眼神奇怪地看著他:“您打聽這個做什么?”

    延和帝一噎:“你也老大不小了,到了該定親的年紀(jì)。”

    懷鈺不耐煩地擺擺手:“再說罷?!?/br>
    延和帝知道他此刻聽不進(jìn)去這個,只得大手一揮放人,只不過懷鈺臨出門前,他又淡淡提醒一句:“記得去北鎮(zhèn)撫司一趟。”

    懷鈺跨門檻的腳步一頓,揉揉鼻子。

    “知道了?!?/br>
    他離開后,延和帝靠進(jìn)龍椅,嘆了聲氣。

    身后的太監(jiān)上前替他按摩太陽xue,延和帝閉目養(yǎng)神:“高順,你說鈺兒對沈家那位姑娘,究竟有沒有意?”

    高順臉上堆滿笑:“奴婢不敢妄自揣度主子的心思,只不過……依小王爺方才的反應(yīng)來看,就算心中無意,八成與沈二姑娘也是相識的,傳聞未必是空xue來風(fēng)?!?/br>
    “當(dāng)真?”

    延和帝倏地睜開雙眼,眸中盡是喜意。

    懷鈺是他兄長的遺孤,被他自小從西北接來,養(yǎng)在膝下親自教養(yǎng),他心中已將懷鈺視作自己的半個兒子,因此也對他的婚事格外上心。

    “不知沈如海的女兒是個什么品行……”延和帝喃喃說著。

    高順聞言便道:“不如奴婢讓東廠的人去查查?”

    延和帝沉思片刻,擺手道:“這個不急,你先去查一下上官家的人,鈺兒雖脾氣不好,卻不是主動惹是生非的人,去查查他們這回是生了什么齟齬?!?/br>
    高順連忙應(yīng)喏。

    -

    懷鈺在北鎮(zhèn)撫司領(lǐng)了五十軍棍后,一瘸一拐地回了王府。

    雖然旁邊有太監(jiān)盯著,但動手的都是自家兄弟,他們對打板子有一套自己的門路,看上去打得重,其實(shí)只觸及皮rou,不會傷筋動骨,配上自制的金瘡藥粉,趴床上養(yǎng)個幾天就好了。

    但到底是打脫了一層皮,懷鈺還是疼得齜牙咧嘴。

    沈葭一早就到了王府里等著,喝光了一壺茶,見懷鈺渾身是血地回來,很是吃驚了一回。

    “你這是怎么了?”

    “挨板子了。”

    懷鈺見到她也不覺得意外,他早已習(xí)慣沈葭隨意進(jìn)出他的王府。他父母雙亡,又無侍妾通房,府中除了他就是一些下人,沈葭的到來倒是能替這冷清的扶風(fēng)王府增添點(diǎn)人氣。

    懷鈺扶著腰在椅子上坐下,上面沒墊褥子,乍一下與受傷的臀部相貼,仿佛有人在拿著一百根針扎他屁股。

    懷鈺疼得險些跳起來,礙于沈葭在場,只得強(qiáng)行忍住,憋得臉色發(fā)青,提起桌上水壺,發(fā)現(xiàn)竟然是空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茶呢?人都是死的?沒見王爺我正渴著么?”

    “來了來了……”

    王府的夏總管擦著滿頭大汗進(jìn)來,將茶壺端下去泡茶了。

    他本來是隨侍在周圍的,但主子跟沈二姑娘議事時,往往不許他們這些外人在場,所以他剛剛也沒敢進(jìn)去打擾,等聽到傳喚才敢進(jìn)去。

    在等茶泡好的間隙里,沈葭不依不饒地追問:“誰打的你?”

    “普天之下,還有誰敢打我的板子?”

    “是圣上?”沈葭隱約猜到了原因,“圣上為什么打你?是為了你潑上官小侯爺一腦袋糞那件事么?”

    懷鈺有些驚奇:“你居然都知道了?”

    沈葭撇撇嘴:“這事滿京城還有誰不知道么?懷鈺,不是我說,這頓板子你挨得真值,你這事做得太缺德?!?/br>
    懷鈺氣憤地一拍桌子:“你怎么不說他們?nèi)钡???/br>
    沈葭奇道:“他們做什么了?這我倒是沒聽說?!?/br>
    懷鈺抿了抿唇,先前在乾清宮怎么也不肯交代,在沈葭的注視下,竟莫名其妙脫口而出:“他們罵我娘,嘴里不干不凈,我請他們吃頓糞,有什么錯?”

    沈葭張了張唇,一時啞口無言。

    懷鈺的父親懷瑾出身高貴,是大晉的戰(zhàn)神,國朝沒有一個小孩不是從小聽他的故事長大的,就連沈葭兒時也聽外祖母說過扶風(fēng)王雪夜破羌兵的故事,那一年他才十六歲,比現(xiàn)在的懷鈺還小幾歲,卻已經(jīng)一戰(zhàn)成名了。

    相比起扶風(fēng)王的無可指摘,王妃唐敏就比較為人詬病了。

    沒有人知道這個神秘的女人是從哪里來的,有人說她是扶風(fēng)王征韃子時俘獲的戰(zhàn)虜,也有人說,她是江湖上某個門派首領(lǐng)的寡婦,甚至還有人說,她是桃花妖所化,專門下凡來蠱惑男人的。

    無論是哪一種說法,她的來歷都不太正經(jīng),甚至是二嫁之身。

    她就這么突然出現(xiàn),拐走了炙手可熱的太子殿下懷瑾,讓他甘愿拋下儲君之位,不管不顧地私奔去了關(guān)外,害當(dāng)時的皇后、也就是現(xiàn)在的太后幾乎哭瞎了一雙眼睛,也讓國朝的懷春少女一夜失去了春閨夢里人。

    沈葭到底年紀(jì)還小,扶風(fēng)王的故事對她來說是上一輩的事了,她對唐王妃沒那么重的怨念,只覺得懷鈺做的挺對的,上官熠確實(shí)是活該。若有人當(dāng)著她面罵她娘親不好,她也會報復(fù)回去的。

    夏總管適時地上了茶,懷鈺喝了一口溫茶后,才問沈葭來這有何貴干。

    沈葭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連忙一股腦說了。

    像她信中所寫的,四月初八是佛祖釋迦牟尼誕生日,京中會舉行浴佛盛會,她想邀陳適上街游玩。

    她的目的是讓懷鈺扮演一回惡盜,當(dāng)街劫個色什么的,好讓陳適有機(jī)會對她“英雄救美”。

    懷鈺聽完她這番高論,登時嗤笑:“我要劫色也不劫你呀,劫你jiejie不好么?還‘英雄救美’?你確認(rèn)姓陳的小白臉屆時能救你這個‘美’?繡花枕頭一個,他不被人救就不錯了?!?/br>
    沈葭瞪他一眼:“你少瞧不起人了!”

    懷鈺斜睨她一眼,道:“真不知你看上那小白臉什么了,除了能作幾首詩,寫幾篇文章,拎不動刀,又舞不了劍的,有什么好?”

    沈葭反唇相譏:“彼此彼此,你的眼光也不如何,居然看上沈茹?!?/br>
    “沈茹怎么了,你長姐比你漂亮多了,性格也好?!?/br>
    “陳公子文采出眾,比你這個大老粗強(qiáng)一萬倍!”

    “沈葭,你再說一遍!”

    “陳公子文采出……”

    “你還真敢說!”

    懷鈺掐住她的臉,沈葭兩腮rou嘟嘟的,那rou入手溫?zé)峄?,像某種西域的香脂。

    懷鈺想起什么,臉色古怪地收回了手,指尖不自在地在衣擺上搓了搓。

    沈葭的臉嫩,他分明沒使多大力氣,卻被他掐紅一大塊,沈葭揉揉被掐疼的腮幫,抄起案上一杯熱茶潑過去,懷鈺眼疾手快,驚險避開。

    二人一言不合,隔著茶桌打鬧起來。

    -

    翌日,懷鈺生龍活虎地上武清侯府請罪去了。

    他去得不巧,老武清侯上街玩耍去了,上官熠的夫人也回了娘家,只剩他在府中和小廝胡混,懷鈺故意沒讓人通傳,一腳踢開房門。

    床上的上官熠嚇了一跳,急忙扯過一旁錦被,遮住赤身裸.體的自己。

    “誰?!”

    懷鈺看見了他壓在身下那個如花似玉的小廝,哈哈大笑:“上官,天還沒黑呢,屁股就癢了?”

    上官熠雙目噴火:“懷鈺!你還敢來!”

    懷鈺點(diǎn)頭道:“圣上叫我給你賠罪來了!接著!”

    他扔來一包物件,上官熠下意識去接,見里面竟是一袋澡豆和香粉,頓時勃然大怒,不顧身上一絲.不掛,起身就要來揍他。

    懷鈺哈哈笑著奪門而出,躍上院墻,眨眼就不見了身影。

    上官熠赤條條地站在門口,狠力捶了下門框:“小煞星,欺人太甚!”

    因?yàn)楫?dāng)街被糞澆的一事,他已經(jīng)躲在府里半個月沒出門,懷鈺居然還敢上門來嘲笑他?

    此仇不報非君子!

    上官熠摩拳擦掌,要給懷鈺一個教訓(xùn),他平時愛附庸風(fēng)雅,在國子監(jiān)有一堆狐朋狗友,府上也養(yǎng)了群清客相公,此時大家七嘴八舌地給他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