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強(qiáng)，難怪昭然說赫奧深淵蟒是家族里最驍勇善戰(zhàn)的一支旁系?！?/br>
    “我很厲害?！毙」韺χ舭墩故咀约旱膬深w尖銳毒牙，“同族都羨慕我的牙最尖最長，長大之后一定很威風(fēng)，你可不要告訴不化川，否則他會覺得我長大了，把我趕出冰川巢xue，叫我出去獨立生活，爭奪領(lǐng)地和建立自己的族群?！?/br>
    “他不知道你的實力？”

    “不知道?！惫眚逞篮V定點頭，確信自己偽裝一流，從未漏過餡。

    “那他怎么派你來保護(hù)我？”郁岸邊吃邊問。

    小鬼睜大眼睛，一個問題，讓小黑蛇核桃大的腦仁直接過載。

    “他一定是想讓我和你一起死吧！”小鬼張著嘴，表情驚恐，眼淚霎時擠滿眼眶。

    “……”郁岸挑揀完紙碗里最后一塊火腿腸，剩了一碗底洋蔥，“想讓你死就不會給你身上掛一串冰川護(hù)符了，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腳腕上，腰上，頭上，你是賣護(hù)符的吧?！?/br>
    眼淚從圓圓的白眼仁里憋了回去，小鬼又輕快起來，把每一片洋蔥都吃干凈，輕聲哼哼：“他喜歡我，他喜歡我?！?/br>
    吃飽喝足，郁岸拖著疲憊的身軀洗漱完，癱到自己床上，翻看昭然發(fā)來的堆積如山的消息。

    明知道昭然著急，他卻對著聊天框兩眼空空，一個字都打不出來。

    臥室門被人叩響，郁岸抬起頭，鬼虺牙穿著他準(zhǔn)備的黑色貓咪睡衣，光著腳站在門口，目光炯炯望著他的床。

    郁岸沒辦法，只好挪開一塊地方，小鬼噔噔噔跑過來，爬上床鉆進(jìn)被窩里，并且悄悄往郁岸身邊拱，小心貼著他。

    小鬼的皮膚異常冰冷，貼在身上能感覺到鱗片的蠕動。

    極地冰海中常年生活在昭然身邊的物種都不耐寒，很怕冷，數(shù)以萬計的生物汲取著昭然散發(fā)的暖意過活。

    “喝了咖啡會不會睡不著覺？”郁岸被他翻來覆去吵得有點不耐煩。

    “心臟怦怦跳?！毙」砉粚Х壤锏某煞钟蟹磻?yīng)，“但是沒關(guān)系，我來催眠自己一下。”

    他張開嘴，一口咬在自己胳膊上，尖牙里的毒液注入皮膚，沒一會兒就感到眼前天旋地轉(zhuǎn)，趴在軟枕頭里昏沉睡過去。

    郁岸：“……6?！?/br>
    他一直捧著手機(jī)，直到昭然的新消息彈進(jìn)鎖屏。

    昭然：接電話。

    簡潔的三個字，要比前面溫柔哄慰的文字加起來更能震懾住郁岸。

    熟悉的電話號碼撥了過來，郁岸手指在接聽鍵上懸空猶豫很久，終于按了下去。

    對面似乎也沒想到他會接，兩個人隔著一通電話安靜了十幾秒。

    郁岸閉上眼睛，等待昭然的罵聲。其實昭然罵人也很好聽，他很少說臟話，只會用忽然變冷變嚴(yán)厲的語氣訓(xùn)誡他。

    想起上學(xué)的時候打架，被老師打電話告了狀，背著書包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家，昭然坐在沙發(fā)里，手中拿著受害學(xué)生的鑒傷報告，臉像一團(tuán)裹著雷的烏云。

    “乖乖，你沒事吧?！闭讶徽Z調(diào)和緩，只不過聲音有點啞，興許剛抽過煙，“我在新聞上看到你面對記者發(fā)言了，很得體。一整天都在應(yīng)付人，難為你了。”

    郁岸一開始還麻木著，忽然嘴唇發(fā)抖，用力捂住嘴：“嗯?！?/br>
    “你怎么不接我電話？”

    “我……”盡管捂著嘴，哽咽的腔調(diào)還是能從指縫里透出來，“我怕你說我?！?/br>
    郁岸縮成一團(tuán)靠在床頭，低著頭，黑發(fā)遮住濕潤的、不斷滴落水珠的睫毛：“我第一眼看到炸彈就應(yīng)該想到的，就應(yīng)該想到陷阱不會這么簡單……我怎么連這么明顯的事都處理不好呀，我一點用都沒有?！?/br>
    “你有沒有受傷？”昭然問。

    郁岸頓了頓，看看自己扒車時玻璃割破的手心，吸吸鼻子：“一點點?！?/br>
    昭然那邊輕聲說了幾句話，不知道在和誰交流。

    “枯，誰對我準(zhǔn)契定者動手來著，手受傷了?！?/br>
    “怎么不嚴(yán)重？他搞設(shè)備的技術(shù)員，手金貴著。怕是筋斷了，孩子下半輩子怎么活？”

    “是啊，越過我去挑戰(zhàn)契定者是壞規(guī)矩的事，以后親族契定者都要面對暗殺危險，日御家族的威信所剩不多了?！?/br>
    “氣焰囂張，簡直不可饒恕。你也這么認(rèn)為吧，哥哥?！?/br>
    昭然不緊不慢地說話，撥動打火機(jī)的聲音在手機(jī)聽筒里嚓、嚓作響。

    第170章 海島入侵

    楓紅園林，紅貍市少有的仍在活躍的富人區(qū)，位于紅貍東區(qū)，住宅娛樂一應(yīng)俱全，至今仍愿意留在危險城市的基本上都是搞畸體資源相關(guān)的商人及其家屬。

    一座恢宏氣派的復(fù)古公館內(nèi)正在招待客人。

    寬敞的餐廳一端臨時布置了一塊長毛地毯，供十四頭巨犬趴臥休息，穿圍裙的女傭手拿排梳，跪坐在地毯上為它們梳理毛發(fā)。

    地面上擺放著十四枚加大餐盤，盤中盛裝燉煮軟爛的豬肘，作為巨犬們的晚餐。

    餐廳的中式圓桌周圍擺放了六張紅木座椅，漂移飛車公司的藥劑師方士休坐在席間，為主座上的青年倒了杯酒。

    “能有幸跟鐘少爺面對面交談?wù)媸菢s幸啊，我給您介紹一下?！狈绞啃萃屏送茻o框眼鏡，抬手示意自己左手邊揣手閉目靜坐的男子，穿著白鶴長衫和老布鞋。

    “這位是爾木嵐，我的契定畸體傀儡師。與我舊時是同窗好友?！?/br>
    “年輕時患上眼疾，失明多年，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原諒?！睜柲緧怪坏c了個頭，他的掌中木偶乖乖坐在桌面餐盤邊，額頭貼著紙符。

    “這位是海島公司鐘浪先生的長子，鐘意深，一表人才年少有為，我們熊總提起您時總是贊不絕口哇，這次沒能到場給您接風(fēng)實在是身不由己，之前傳視芯片的事被地下鐵狠狠擺了一道，到現(xiàn)在一舉一動還被警方監(jiān)視著。”方士休對主座上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點頭哈腰奉承，極盡溢美之詞，爾木嵐坐在身邊閉目聆聽，拇指偶爾搓摸木偶的臉，不知在想什么。

    鐘少爺沒什么架子，笑起來春光滿面：“先生言重了言重了，我和小妹從海島過來人生地不熟，還得靠您照顧呢。這回帶來些特產(chǎn)，您帶回去給熊總和大嫂嘗嘗?！?/br>
    坐在鐘少爺左手邊的是位與他相貌相似的美麗少女，聽說鐘先生的小女兒鐘意晚先天有些缺陷，自閉呆滯，除了大哥的話誰的都不聽。

    他們的隨身保鏢鐘遲坐在餐桌一角，并不怎么說話，但壯碩高大的身軀讓人想不注意都難，手臂上的肌rou大得仿佛每餐要吃掉一頭牛。

    馴靈女古爾塔也在席間，但懶得寒暄，冷著臉自己倒?jié)M燒酒，一仰頭全灌進(jìn)喉嚨里，一臉不悅。

    鐘少爺與方士休攀談起來，他拿出一個沉甸甸的絨布方盒，放到桌上。

    “這才是正事。”鐘少爺撥開鎖栓，打開盒蓋，一塊兒色澤赤黃濃郁的沉重金屬擺放在黑色的絲絨墊里。

    “看這東西?！辩娚贍敁炱鹨粔K金屬放到方士休掌心里，“你掂?！?/br>
    方士休摸不著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掂了掂，沉重壓手，是黃金。

    壯碩的保鏢提來一支氣罐噴火槍，夾起金塊放在坩堝里噴火熔化。

    金塊被熔成流動guntang的金水，這時將其淬進(jìn)冷水中，金塊再次定型，其他特性均未改變。

    鐘少爺從冷水中撈出金屬，托在掌心里悠悠地說：“如果存在一種東西，密度像黃金，延展性像黃金，重量顏色特性都像黃金……是不是能說明，它就是黃金？”

    方士休愣了愣：“您的意思是？”

    “這是僅存在于新世界的金屬單質(zhì)，當(dāng)?shù)鼗w稱它的礦石為地?zé)捠?。它的一切?shù)值均與黃金相同，除了自帶的畸化輻射無法清除。”鐘少爺悠閑講述道，“它與真正的黃金熔煉在一起，只要不超過50%，現(xiàn)有的畸化輻射檢測儀器就測不出來?！?/br>
    “地?zé)捠拈_采方式和位置目前只掌握在我們手里?！辩娚贍敹似鹁票蛄艘豢?，“只不過，這種礦石運(yùn)輸起來很困難，因為輻射很重，運(yùn)輸過程中會吸引畸體圍攻?！?/br>
    “我們需要更近的門，更多的門。”

    “所以目前薔薇輝母推開的那扇門是我們必須爭奪的重要交通樞紐，可恩希市的項目卻被該死的地下鐵搶先霸占，他們阻礙了一條發(fā)財路?！?/br>
    方士休沉吟半晌，賠笑道：“容我冒犯一問，您為什么不選擇和地下鐵直接合作呢?！?/br>
    鐘少爺一臉意外：“原來你也不知道內(nèi)情？孔卻不可能跟我合作的?！彼廊豢窟M(jìn)椅背里講起上一代的八卦，“他老婆其實是我爸的初戀，但喬阿姨特別特別迷戀新世界，常在新世界各地游走寫生，還跟幾位教授合編了一套風(fēng)物圖鑒，她負(fù)責(zé)畫插圖?？讌s癡迷他老婆，就像喬阿姨癡迷新世界，和我爸癡迷大海一樣，他根本不敢動新世界一根毛。”

    “本來孔卻打算在恩希市建分公司，可薔薇輝母打開的這道貫通門導(dǎo)致整個恩希市淪為廢城，他居然一點兒沒耽擱繼續(xù)建設(shè)項目，卻不往新世界里面發(fā)展，根本賺不到錢，政府承諾的補(bǔ)貼也只是杯水車薪。他是去堵門的。”

    “他在用地下鐵的勢力和財力堵住那扇門而已，自己不進(jìn)去，也不讓別人進(jìn)去。不知道喬阿姨領(lǐng)不領(lǐng)他這個情呢?！辩娚贍斮┵┒?，講到興起處直接將名貴紅酒推到一邊，請傭人端冰可樂上來，“喬阿姨一直看不上孔卻，他這人心眼太多太雞賊了，不怎么招女孩子喜歡，不像我爸樸實，從來不在別人背后捅刀子?！彼攘丝诳蓸?，補(bǔ)充道：“我爸都是在正面直接捅的?！?/br>
    傭人端著精致的冰缽走來，方士休順勢與他客套：“這是恩希市特產(chǎn)生腌泠蝦，毗郎山上的泠水潭里每年只有那么幾天能收到一碗，您嘗嘗，鮮得很?！?/br>
    傭人把菜分到客人碗里，腌制在醬料中的透明蝦還在活躍跳動，鐘少爺微微蹙眉，還未開口，身旁沉默寡言的少女突然伸手拿起碗，倒扣在桌面上。

    方士休笑容凝固在臉上。

    鐘少爺連忙雙手合十作了個揖微笑道歉：“哎呀，我家家訓(xùn)不吃活鮮，meimei病情不好，也不懂事，辜負(fù)您盛情，實在失禮?！?/br>
    “沒事沒事，沒提前問您忌口是我太不周到，真是冒犯了，給您和鐘小姐道歉。”

    “咳。”傀儡師古井無波平淡地往嘴里夾了段青菜，隨意道，“聊這么久客人也餓了，主菜還沒上呢?！?/br>
    “對，我去看一眼，您先慢用哈。”方士休暫時離席，傀儡師也找了個理由走出餐廳。

    鐘少爺拿起桌上的餐巾給meimei擦手，什么都沒說，反倒問起馴靈女：“你怎么啦？一直喝酒，在主人家面前擺臭臉，真是不禮貌?！?/br>
    古爾塔將訓(xùn)犬鞭拍在桌上，直截了當(dāng)質(zhì)問：“我還沒出手，你為什么干掉了那個實習(xí)生之后還要偽造成狗咬傷來栽贓我？”

    “栽贓？”鐘少爺為難地摸摸頭發(fā)，“也不算栽贓吧，我們本身不就是一伙的嗎？還是你打算投奔地下鐵，找個更好的出路?。俊?/br>
    “你們沒搞清狀況就貿(mào)然下手我不管，何必給我招一身仇恨？郁岸是日御家族的契定者，惹了他就不怕被日御家族黏上嗎？我今后行走新世界危機(jī)重重，你來保護(hù)我？”

    “嗨呀，別生氣。新世界那么大，想吞滅日御家族的龐大家族有得是，敵人的敵人會認(rèn)可你的。”

    “我看郁岸也沒什么過人之處，你怕什么呀。”鐘少爺打了個響指，身旁的肌rou保鏢便摸出一枚紐扣大小的灰色收音器放在桌上。

    同時，用手機(jī)播放了一段拖著哭腔的一段錄音——

    “我第一眼看到炸彈就應(yīng)該想到的，就應(yīng)該想到陷阱不會這么簡單……我怎么連這么明顯的事都處理不好呀，我一點用都沒有。”

    “哎呀，哭得好可愛?！辩娚贍斈闷鸺~扣收音器嘲笑，“日御家族就看上他這一點嗎，小貓咪耶?！?/br>
    馴靈女終于不再反駁，冷聲問：“那明天的計劃繼續(xù)進(jìn)行嗎？”

    “當(dāng)然，搞個大新聞出來，讓群眾明白，地下鐵的安全承諾只是空頭支票而已，樁樁件件災(zāi)難陸續(xù)降臨，政府自然會開始尋找更可靠的畸獵公司了?！?/br>
    *

    其實方士休沒去廚房，在會客室里坐著，疲憊揉眉心。爾木嵐關(guān)上門，倚在沙發(fā)后閉著眼睛聽他嘆氣。

    “鐘少爺真健談。話嘮，我耳朵快要起繭子了?！狈绞啃菽闷鹧坨R布擦擦鏡片，“那小姑娘也不好伺候，我拿這點工資容易嗎，這么大歲數(shù)了還天天裝孫子?！?/br>
    “辭職，跟我去天橋底下擺攤算命好了。”傀儡師笑道，“方才席間無聊，我給他們算了一卦，今夜怕要見血光之災(zāi)?！?/br>
    “也算個退路?！狈绞啃菖呐拇笸?，撫平衣衫下擺的褶皺，“海島公司的人做生意是太野了，從薔薇輝石工廠那次合作開始我就看出來，他們做生意不要命的?！?/br>
    “新世界的生意哪那么好做的，弄不好惹毛幾個大畸體家族，讓我們粘包跟著陪葬?！?/br>
    “但是黃金生意很誘人啊，熊總不一定割舍得下?！?/br>
    “走一步看一步吧。對了，我給你的藥今天滴了沒？”

    “滴了，持續(xù)刺痛，完全睜不開眼睛，療效像假藥。其實我看不到東西也習(xí)慣了，還有什么必要耗費(fèi)心力去治呢?！?/br>
    “謹(jǐn)遵醫(yī)囑，別那么多話。滴藥是頭等大事，一天都不能漏，我在新世界丟了半條命才尋摸來的藥材，你可不能浪費(fèi)。在郁岸身上吃過的虧不能重現(xiàn)。”胃里隱隱作痛，方士休扶著沙發(fā)躺下，老毛病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