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薔薇 第3節(jié)
沒人敢傳南城的卿大小姐,但北城沒人認(rèn)識她,她就只是一攀枝花。 卿薔在心底咒罵江今赴,挑起的眼尾趨于平淡,沒想到臨抬腳了,江今赴慢條斯理“嗯”了聲。 那會兒的卿薔意氣占上風(fēng),聽見江今赴屈尊降貴的那聲差點兒氣笑了,瞇著眼睛低頭,連個唇角都不給彎了。 人越走越近,卿薔沒了機會,只能微蹙起眉,試探地問:“這兒好吵,能去別處聊會兒嗎?” 以為又得周旋好久,沒想到大少爺像突然治好了接觸不良,還順便把手邊的外套搭在她身上,青筋明晰的手?jǐn)堉龔街蓖庾?,留下來晚半步的狗腿子傻站在原地?/br> 當(dāng)時的卿薔光顧著想他叩在她頸間時,指腹與紅痣摩擦的感覺了。 后來她總懷疑,他是不是第一眼就認(rèn)出她了,但沒有證據(jù)。更何況在她眼里,十八歲的江今赴光風(fēng)霽月,要給她下套,也應(yīng)該是在被她帶壞了之后。 三年過去,江今赴的高嶺之花形象被一通電話顛了個天翻地覆。 卿薔坐在前往堃區(qū)的車上,心里還盤算著北城那群衙內(nèi)見到她之后的表情,當(dāng)年她除了跟江今赴去過幾次私宴,像初見那種牛鬼蛇神雜亂的場面就再沒有過了。 所以北城跟江今赴稱兄道弟的那票人都見過她,但對不上姜刺玫和卿薔的號。 就是不知道江今赴說過嗎?不過......卿薔想起單語暢昨晚說江今赴是被他家老爺子打了一頓抬出國的就想笑,估計他就算要說,他家老爺子也會盡全力封鎖。 此刻的堃區(qū)像浸在金錢的美釀里,霓虹糜爛,紙醉金迷與夜色碰撞,是不會散場的狂歡。 卿薔在路上笑江今赴的傳言,江今赴在車?yán)锫爠e人傳她的昨夜。 他指節(jié)逐下地叩在中控,早吩咐了把人都記下來,眉間隱隱若現(xiàn)戾氣,嗓音又沉又冷:“我砸她場子都得拿錢砸,反倒是讓群沒腦子的人得了趣嚼舌根?!?/br> 作者有話說: 江二:鯊掉。 第3章chapter 3 “玫玫,有勁了嗎?” 堃區(qū)寸土寸金,中合莊園是劃分南北的象征,墻壁貼金,立柱鑲玉,內(nèi)閣掛著無數(shù)古董油畫,權(quán)色聲迷。只租賃,沒歸屬權(quán),重要會談多在這兒舉行。 卿薔幾人在三環(huán)的一家會所分開,坐上各家派的車往中合去,也就是這時候,卿薔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兒。 她頭微側(cè),眸里清楚倒映著后視鏡低調(diào)的轎跑,示意司機調(diào)開車內(nèi)雙線對講:“暢暢,小姝,你們在岔路口繞一下。” 三輛車分別疾馳,后視鏡的砂黑轎跑緊追不舍,卿薔收回視線。 只跟她,那就不是南城的人。 是誰?卿薔紅唇邊浮現(xiàn)嘲意,心想著還能是誰,細(xì)指在手機上磕了兩下,撥通電話。 “怎么去了躺國外,找主的本能還是沒變啊,二哥。”她話說得不客氣,也不顧江今赴那邊兒有沒有人,譏諷得清清楚楚。 江今赴太了解她了,耳畔早卡著無線耳機,在中合的園林藤椅輕散靠著,手機一亮,他哂笑了聲。 “卿小姐誤會了,我是怕卿小姐磕著碰著,悉心護著?!?/br> 沉冷的嗓音逐漸降速,到最后生拉硬拽上了幾分繾綣,卿薔聽他的稱呼猜出他旁邊有人,彎眸啟唇:“二哥,別這么見外,左右再過會兒你那群公子哥們也得和我打照面?!?/br> “藏著掖著的,多見不得人呢?!彼鄣赘≈σ?,想到待會兒的場景爽了些,又懶懶散散地補充,“別光顧著給我找不痛快,南城盯你的不止我一個,二哥,不少箭對著你呢?!?/br> 她這邊話音剛落,車內(nèi)單語暢單線彈了過來:“我靠,卿卿,那位剛斷了十來個南城創(chuàng)極線上的股,有幾家子弟還去中合了,云落給我拍了張照片,那臉色是真難看?!?/br> 卿薔剛拐過二環(huán)的彎,有那么一瞬的茫然,她沒讓司機接雙線通話,電話那邊隱隱傳來江今赴吩咐別人先走的聲音。 創(chuàng)極側(cè)重醫(yī)研與通信開發(fā),兩年前吞了南城幾家企業(yè),剩下投的投轉(zhuǎn)的轉(zhuǎn),江今赴這一手里要是有整當(dāng)年的人,等于斷了人家生路。 但今晚去中合的,家底都遠(yuǎn)遠(yuǎn)比兩年攢的深上幾十倍,江今赴,是真不怕給自己樹敵。 卿薔眼底情緒復(fù)雜,想不通他才剛回來就大刀闊斧的原因。 “卿卿?”江今赴重復(fù)單語暢的稱呼,像把這倆字嚼碎在喉嚨,下一句卻不以為意,給卿薔解釋似的,“什么箭能比你扎的深呢,卿卿。” 他不像在叫卿薔,反而像是真與情人呢喃,還是那種從背后捅過他一刀的雙面情人,嗓子碾著笑揉進去,又狠,又含情。 “......”卿薔搭在窗邊的纖指被鉆進的風(fēng)舔舐,她指尖泛冷,聲音卻更柔了,“你在國外,光學(xué)了些調(diào)情的戲碼?” 江今赴胸腔溢出淡笑:“我在國外學(xué)了什么,會讓你知道的?!彼鹕恚露鷻C,心情很好似的,“你快到了,我進去等著你。” 他掛了電話,卿薔覷著后視鏡,已經(jīng)沒車跟著了。 合著就為了卡她到的時間點兒,她不來,江今赴覺得沒樂子、無趣味就不進。 有病。 三年前是尊佛,三年后成了蛇。 兩通電話,讓她之前摸到的底搖搖欲墜,反而是江今赴示夠了威。 夏風(fēng)牽在霓虹燈,雕刻的紅寶石最深處是最淺的色,堃區(qū)外圍一派的聲色犬馬,越往深卻越寂靜,像冠冕上端著架子的尖端,折射冰線,冷寂掃興。 單語暢抄了個近道,到的比卿薔早,在車?yán)锏攘藭嚎匆娝搅瞬畔萝嚒?/br> “小姝呢?”卿薔隨口問道。 “進去了,她姐那兒又作?!眴握Z暢撇了撇嘴,停在卿薔幾步外站定,目不轉(zhuǎn)睛,片刻訥訥開口,“卿卿......你真是美得形容不出來?!?/br> 卿薔笑著看她眼算是回了吹捧,跟她并肩往里走,卻忍不住說些話來欲蓋彌彰,出口即忘,心底被昨夜天色留的白越擴越大,隨著侍者拉開莊園大門,驟然白煞。 服了,怎么跟第一次見他似的,臨了亂陣腳。 卿薔抬眼長睫輕顫,無需再尋,直接對上黑沉眼眸。 四目相對,左腔心臟相撞,像被決堤覆水淹沒,那年瘋狂刻骨,時空斑駁。 她又高看自己了。 江今赴黑袖挽起,腕骨冷感消沉,搭在矮桌上,額發(fā)碎開幾縷露出狹長黑眸,尾睫微揚,帶著驚濤駭浪探過來。 他眼犯桃花,周身是高門大院浸出來的戾氣拿人。 卿薔好像嗅到了辛辣又潮濕的血腥味。 也對,在他們之間,恨比愛直白。 她面上淡得很,聲音要比往常柔軟三分,卻是眉眼充斥譏諷,直嗆他:“人模狗樣?!?/br> 這四個字被兩句挨著的“我靠!”給壓住了。 先是江今赴身邊的任鄒行喊了聲,江今赴側(cè)頭看他時露出后頸紅痣,單語暢又靠了聲。 “卿卿卿卿卿......”單語暢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道,“他跟你那痣的位置一前一后!” “嗯,”卿薔像是隨意評價,不緊不慢道,“晦氣。” 任鄒行眼睛瞪得更大了點兒,他挺謹(jǐn)慎地壓低聲音,卿薔只能看見他嘴在動,打心底好笑。這位是老熟人了,看似吊兒郎當(dāng),實則心細(xì)如發(fā),她第一次跟江今赴見的朋友就是他。 如果說北城除了江今赴還有誰能猜出來她是卿薔,估計就剩下任鄒行了,但看現(xiàn)在這樣,江今赴瞞得不錯。 今天來的人不少,沒受邀的也想找機遇搭條線魚龍混雜進來了,三五成群也算占滿整個大廳,自卿薔進來后卻靜得離譜,直到兩聲“靠”后,才嗡嗡扇開翅。 卿薔覺得乏味,轉(zhuǎn)身準(zhǔn)備去云落那邊兒坐,卻被道幽冷的聲音喊住: “刺玫,”江今赴黑眸鎖住她,交疊的雙腿筆直修長,他稍側(cè)頭,嗓音散漫倦懶,“來這兒坐。” 被打斷討伐的任鄒行利索閉嘴起身:“得,我去望山他們那兒?!?/br> “......”單語暢愣住,“這什么路子?第一面兒就開撕,不太對吧?!彼D(zhuǎn)念一想,又覺出另一種可能,“還是要跟你來個金玉其外的表面關(guān)系?” “你找云落吧?!鼻渌N雙眸微瞇,服他夠膽,她也不慫,朝著他去。 江今赴仰靠沙發(fā),微垂眼睨她。 她身段兒好,青色綢緞魚尾裙顯出婀娜線條,轉(zhuǎn)身露出蝴蝶骨,風(fēng)情更足,踩著雙鑲滿碎玉的高跟鞋,幾步路就搖曳生姿、雪膚惑人。 卿薔坐在江今赴對面兒,姿態(tài)比他放得還松,眸波慵懶一斜,跟他對上:“江二,你要玩什么???” 她生了副極野極欲的皮相,狐貍眸真真假假,偏能撩起艷色,細(xì)眉挺鼻,青絲散落翡翠墜,徹頭徹尾的低飽和色彩,更顯出了紅唇奪目。 這副鋒利作態(tài),南城的人都見得少。 江今赴一哂,先沒波沒瀾地掃了圈兒投來余光的人,出了多少冷汗他不管,這才cao著副淡懶的腔調(diào):“敘敘舊?!?/br> 他不克制聲調(diào),坐得近的單語暢豎起了耳朵,任鄒行的長篇大論也給截停了,主位就這么幾座,稍頃間,卿薔耳畔鴉雀無聲。 他倆互不相讓地看對方,邊上的人都在看他倆。 對峙半晌,卿薔似忍不住似的啟唇泄出聲笑,隨后也不顧及了,話里話外都是尖刺兒:“怎么?早聽說二哥當(dāng)年被打了一頓抬出國,難不成打的是腦子?還能把仇人當(dāng)成夢中情人看?!?/br> 話落,卿薔臉上的笑卻沒止住,真心實意地樂得不行。 江今赴沒應(yīng),任鄒行“嘶——”了聲,想說些什么,又被人給捂住了。 “我原來不知道,你喜歡聽這種消息?”江今赴不太在意,手指摩挲著玉石杯,倏地朝她勾了嘴角,“要是喜歡,卿小姐不妨看我親自記錄的風(fēng)流往事,說不準(zhǔn)也能搏你一笑?!?/br> 卿薔身為他風(fēng)流往事里的女主角,笑意僵了僵,在眸底褪去,唇角的弧度還在,她慣會周旋,手肘抵上扶手支著側(cè)臉,聲音輕輕慢慢:“二哥這癖好我不敢茍同,畢竟我這人對于風(fēng)流事兒也好,風(fēng)流人也好,都是轉(zhuǎn)眼就忘。” 任鄒行:“嘶——” 江今赴這回有點兒煩,雙眼凝著陰翳斜了他眼,任鄒行在嘴上比叉,自動消音。 名利場上的兩個主兒在這你來我往,大多數(shù)人不敢看只能干著急,但又挺慶幸這倆人都是沖對方來的,要不但凡代入下,誰也招架不住。 江今赴放下茶杯,拿起一旁擺放的刺繡帕漫不經(jīng)心擦拭著手,隨意扔了后站起身,擋住鉆石吊燈亂飛的光線,朝任鄒行瞥了眼。 他肩寬腿長,在閑散的狀態(tài)下都能看出勁瘦線條,帶來的氣息是游刃有余的壓制,淡色薄唇輕啟,似是謂嘆:“我說不過你。” 卿薔以為他要走,正想著說句什么再落井下個石,眸光盈盈一抬,卻是被陰影猛地覆蓋。 “——!” 瘋了。 江今赴一步跨到她身前,還帶有玉石涼意的手掐上她,拇指指腹用力摁在她頸窩的紅痣,帶有力道讓她仰頭,他卻垂下頭,碎發(fā)挨上她眼睫,她被迫微睜著眼,倒有幾分朦朧的霧感。 “玫玫,有勁了嗎?” 作者有話說: 三年前的釣系刺玫(開魅惑):朱砂浸了一線,真有緣。 三年后的高傲薔薇(開嘲諷):晦氣。 第4章chapter 4 “那就祝你,對我,永遠(yuǎn)求之不得?!?/br> 單語暢跟云落被北區(qū)幾個衙內(nèi)擋住視線,什么也沒看見,任鄒行笑面虎,跟云落線上早有往來,問題人還是北城有名號的公子哥,笑著上來搭話,沒人能下他的面兒。 任鄒行坐在背對卿薔的沙發(fā)上,吊兒郎當(dāng)插科打諢,云落也是個人精,沒放過這次機會,喝了口茶,旁敲側(cè)擊著創(chuàng)極晚上的動作,單語暢本來還心不在焉,一聽這個,也把心思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