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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機(jī)陛下天天碰瓷 第46節(jié)

    要知道底下能挖的不僅僅是煤,還有一些可以做火.藥的材料。

    容寧關(guān)注著哼哧哼哧推車的百姓。一個個瘦削看不出年紀(jì)大小的漢子,脖子上掛著灰黑色的布。汗水滿頭,他們就用這布拉起來抹一把臉。

    一時讓人分不清到底布和臉哪個更臟。

    “一個地方不可以挖空,挖得差不多了,養(yǎng)個二三十年又能再挖。”宋嘉佑向容寧表明自己的意圖,“這也是為什么我會向陛下提出,部分地方要禁挖石炭。向天地討要太多的東西,容易被天地厭棄,最終一無所獲?!?/br>
    容寧觀察四周。

    這個地方和青山上截然不同。

    青山郁郁蔥蔥,看不出半點下方有煤的樣。恐怕就算是有煤,也是深埋在地底,半點沒礙到上方鶯飛草長。

    容寧問宋嘉佑:“現(xiàn)在誰負(fù)責(zé)在這里開采?”

    宋嘉佑微頓:“民窯之所以被冠以‘民’字,一是由于產(chǎn)出的東西不僅僅供給朝廷,還可以賣給百姓;二是負(fù)責(zé)這邊的人屬于民戶?!?/br>
    容寧手持韁繩,挑眉:“瑞親王義子姚錦澄?!彼龥]猜錯。

    宋嘉佑:“是。姚錦澄沒有正式記冊,沒有辦法改姓。戶籍當(dāng)然也不屬于宗室戶,而是屬于民戶。瑞親王不太管事,府上大多都是姚錦澄在替他cao持?!?/br>
    “身為宗室可以從朝廷手中拿一筆錢,身為民戶沒有辦法拿?!备灰f親王之子可以穿戴使用的各種東西,遠(yuǎn)非一般民戶可媲美。

    容寧問宋嘉佑,頗為困惑,“姚錦澄甘心做這樣的義子?”與其說義子,更像是深受寵信的管家。

    宋嘉佑對上容寧困惑視線,實誠交代:“容少將軍,我擔(dān)任京城知府才兩年多,到現(xiàn)在沒見過姚錦澄?!?/br>
    他還是到了京城,才有了每兩日朝會見一次皇帝的資格?;始易谑夷敲炊嗳?,他可見不過來。

    容寧險些忘了宋大人才調(diào)回來擔(dān)任京官。

    她馬上表示:“沒事,我也只見過姚錦澄的圖冊,沒記住長相,更看不出性格。”

    宋嘉佑微愣:“圖冊?”

    容寧點頭:“嗯,娘親和嫂嫂替我婚事著急,幫我相看。在他們看來,要是姚錦澄真的沒法改姓,就很適合和我成婚?!?/br>
    宋嘉佑這一刻回想起容少將軍和帝王共騎的畫面。

    他恍惚:“啊,是嗎?”他覺得好像秦姓的人更適合和容少將軍成婚。

    他們一行人到底還是太顯眼。

    有一位工頭小跑過來,頗為殷勤拱手詢問:“大人們可是迷路了?這里是五道皇莊,不是秋狩節(jié)的地方。到處都是煤,可別臟了大人們的衣服?!?/br>
    小工頭手指粗糙發(fā)黑,儼然天天在幫工。

    容寧問人:“姚錦澄在么?”

    小工頭詫異,但也知道面前的人必然是他得罪不起的:“姚公子不在皇莊。他平日要忙的事很多。大人們要是實在想要找人,不如在五道皇莊稍休息片刻,小的去找姚公子說一聲?”

    容寧問了聲:“他在哪里?”

    小工頭思考了下:“今日秋狩節(jié),瑞王爺要陪王妃在府上逗貓遛狗,姚公子送了只小狐貍給王妃,應(yīng)該還在府上?!?/br>
    容寧算了下瑞王府到這里的距離:“你去找人,我們在五道皇莊隨意逛逛。就說容家少將軍和順天府知府宋大人找他商量一下五道皇莊的挖煤一事?!?/br>
    小工頭一聽身份連連應(yīng)聲。

    他不僅轉(zhuǎn)頭就去找人,還馬上喊來一個青年,讓人好生招待貴客:“大人啊,這娃叫六生,你們有事直接和他說就行。六生,別怠慢貴客!”

    說罷,他拔腿就跑,生怕叫晚了姚公子,惹得貴人不高興。

    六生明顯看起來不像是會招待貴客的。他手局促在衣服上擦了兩把,拘束說著:“大人們要去哪里?”

    容寧點了一下青山寺的方向:“你們會挖到青山么?”

    六生下意識點頭,又很快搖頭。他語氣干巴:“會挖到下面,不會影響青山?!?/br>
    容寧問人:“帶我們?nèi)ツ銈兺诘阶羁拷嗌降亩?。?/br>
    六生無措想要找小工頭,扭頭回望卻發(fā)現(xiàn)小工頭已經(jīng)跑極遠(yuǎn),腳步飛快好像前面有金山銀山一樣。他為人耿直,沉默半響,還是帶著人往靠近青山的洞那邊走。

    挖石炭的洞是傾斜的,在地面之下背著出來。

    到洞門口,容寧看到一個個比六生更黑的家伙,嘴里咬著小巧的油燈,背著筐從深邃的洞xue中緩步走出。他們慢慢將筐送到入口處的推車上,再換上新的空筐進(jìn)去。

    容寧翻身下馬,發(fā)現(xiàn)其中有幾個個子比她還矮。也就是說,這里面有幾個人可能年紀(jì)比她還小,或者自小吃的不好,這輩子就那么點高。

    她還來不及對此景有更深的感觸,一個僧彌不知道怎么的,也從洞中走了出來。他身上僧袍被蹭黑,頭上也有了各種灰黑痕跡。即便如此,容寧還是能從他臉上看出一些慈善。

    大概是臉圓吧。

    這位慈善的大師見到容寧先是一愣,隨即雙手合十頗為恭敬:“容少將軍?!?/br>
    行禮后,他友善笑著:“沒有想到多年以后能夠在青山腳下見到您?!?/br>
    容寧微愣:“你是?”

    “善回。住持凈惠是我?guī)煾??!鄙畯浫绱苏f著,“當(dāng)年在懸亭見過您兄長,送劍送玉佛,印象深刻?!?/br>
    容寧明白了。當(dāng)初她兄長替她給爹送玉佛。大概是模樣太過俊,讓僧彌都印象深刻。她探頭看向他身后的洞xue:“善回大師在這里做什么?”

    善回側(cè)身,視線落于幽深看不見底的洞xue,語氣冷了下來:“這條路再挖,青山寺遲早遭難。姚公子一而再再而三說過,不會影響到寺廟。但山中空,一年兩年沒事,五年十年呢?”

    容寧順著看洞,想到山西的事:“這難說?!?/br>
    善回神情不愉:“容少將軍也覺得無礙?”

    容寧擺手:“不是不是。京郊來場暴雨,這個洞能直接灌水。要是挖到了青山地界,青山很快就塌了,不可能一兩年沒事。山西已經(jīng)出事了。”

    善回:“……”一時不知道容寧這么說,他該如何表態(tài)。

    他猶豫了一下,最后只能念一聲:“阿彌陀佛?!?/br>
    宋嘉佑在旁開口:“大師,我們這回來就是為了這事。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和我們說一下姚公子和青山寺之間的商議?按理來說,青山不歸五道皇莊,他們是不能挖到你們這里的。”

    善回嘆氣:“說來話長?!?/br>
    第56章

    身后的人并不能因為有貴人前來就放松停工。

    一個個好奇打量來人, 卻又不得不咬著油燈重新回到黑暗之中,去一點點挖煤。

    善回頂著一臉臟污,帶著無奈靠邊和容寧他們從頭開始講這件:“青山寺建造在這里多年, 本來和五道皇莊可以共存。在京郊從青山寺前往永安園, 也肯定會途徑五道皇莊?!?/br>
    “后來五道皇莊產(chǎn)煤之后,這條路走過來都灰蒙蒙的,聞著氣味也大。貴人們不樂意從這條道走,路上當(dāng)然另外開辟了一條道,專供馬車來往。”

    京郊外, 除了馬車要專門走官道,其余人徒步和騎馬,只要不迷路,隨便怎么走都行。容寧很少走這條路。

    “自從皇莊歸瑞親王?!鄙苹仡D了頓, 又改口, “自從皇莊名義上歸順天府, 實際上歸瑞親王后, 瑞親王來過幾次青山寺。他想為瑞王妃求一個身體安康。只是求了幾次發(fā)現(xiàn)毫無用處, 后來再也沒來過。”

    容寧聽著:“生病應(yīng)該找大夫。”

    善回雙手合十, 行禮后肯定應(yīng)答:“我?guī)煾祪艋菀策@么和瑞親王說。只是京城中太醫(yī)院那么多人, 沒有一個看好了瑞王妃的病。她如今每一回一旦感染風(fēng)寒都走的生死關(guān)。調(diào)養(yǎng)身子多年效果不顯, 這才求神拜佛?!?/br>
    他苦笑:“所以我?guī)煾颠@么一說,當(dāng)然是捅了馬蜂窩。瑞親王大怒, 說要是大夫有用,他怎么可能來寺廟。青山寺也不過是擅長用花言巧語哄騙人罷了?!?/br>
    容寧:“然后?他義子實際上也這么認(rèn)為?”

    善回:“瑞親王義子姚錦澄,多年來都想要正式掛在瑞親王名下。他幾乎所有的事只聽瑞親王的。自從五道皇莊可以挖煤, 他便順從瑞親王的意思挖煤。而會挖到青山,損毀寺廟, 對于他來說,說不定還能讓瑞親王高興一下?!?/br>
    容寧實話實說:“貴人多忘事。瑞親王怕是早不在意青山寺?!?/br>
    “這就不知了。實在是見不到瑞親王。”善回嘆氣,“姚公子說話圓滑。每回找他,他面上總是應(yīng)答很好。私底下寺廟中僧人總不能天天下來守著洞xue,不讓人進(jìn)去挖采。他們的洞口沒開在青山地界,只是里面恰好能挖到而已。青山寺和懸亭歸于我們,但山上的東西和山里頭的東西,并不歸寺廟。”

    這么一說,容寧大致能理解姚錦澄:“他就算得罪你們,也不會得罪瑞親王。比起青山寺,五道皇莊的煤產(chǎn)量更重要?!?/br>
    善回點頭:“就是這么個道理?!?/br>
    宋嘉佑:“那么只有讓瑞親王親口禁了這片的挖掘,才可以解決這塊事?!?/br>
    他看向容寧,眼神示意

    容寧注意到宋大人的眼神:“……我和瑞親王不熟。陛下和瑞親王也不熟?!?/br>
    宋嘉佑討好表示:“容少將軍可以熟一下,左右人姚公子上過您的圖冊。您可以借著這個理由和瑞親王熟一下。容少將軍熟了,陛下不就也和瑞親王熟了?瑞親王是宗室,一兩句話的事情?!?/br>
    容寧:“……”那李古陽還上過呢!

    她好不容易逃在皇帝身邊躲避婚事,怎么處理個正事又要牽扯進(jìn)這些。

    善回跟著看容寧,帶上了期望。他圓臉烏黑,配上這神情,讓容寧一時都不忍心拒絕了。她雙手環(huán)胸,頗為煩惱:“成吧,先處理掉這一個事?!?/br>
    容寧雙手環(huán)胸:“讓我先看看姚錦澄人到底如何?!币侨诉€行,替他找合適的人成婚,替他圓夢入宗室。要是人不行,那就干掉吧。

    被容寧記上的姚錦澄,尚還在瑞親王府。

    他長得不錯,鳳眼英眉。這會兒穿著老百姓可以穿的最奢華的綢緞,臉上掛著和善的笑。他這年紀(jì)本該娶妻,但身為瑞親王沒有真正記在名下的義子,高不成低不就,很難找到合適的妻子。

    姚錦澄一拖再拖,便是想要是能夠真改姓秦,從此可以一躍而上,娶大家族的女子。

    他用玉器輕微逗弄著小狐貍,和瑞王妃和聲說著:“娘要是喜歡狐貍,下回我再找人買一只。商隊走南闖北,到處都能見到稀奇顏色的狐貍?!?/br>
    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小狐貍皮毛為橙色,四腳和尾巴梢上染著白。這種色仿佛是染出來的一樣,讓人難以想象真能長成這么個樣。

    瑞王妃躺在搖椅上,輕微咳嗽了兩聲:“好啊?!?/br>
    她看上去相當(dāng)疲弱,眼眸無法完全睜開,臉上和唇上的顏色淺淡慘白。如同一張紙,好像下一刻就要被風(fēng)吹走。衣服再怎么鮮亮,穿在她身上也不像是穿在活人身上。

    要是天色一暗,普通人走進(jìn)門見到瑞王妃,必然會嚇一跳。她像死人穿著艷麗的葬服。

    新帝秦少劼也體弱,但日常不管誰見了人,都能感受到他那體弱身軀下的韌勁。他一旦情緒波動,旁人肯定記得他體弱,會被他的情緒所牽動,但不會產(chǎn)生“此命不久矣”的念頭。

    他怒,眾人惶恐。他樂,眾人歡喜。

    甚至有不少官員希望秦少劼長命百歲。

    但瑞王妃不同。

    她年紀(jì)不小,不年輕了。稍咳嗽兩聲,身邊侍女立刻上前端茶送藥。瑞王妃面不改色吞下了幾粒藥丸,臉上起了一陣潮紅,看上去精神了一點。

    這點精神對比起剛才的慘白面色,帶了一絲詭異。

    瑞親王抱著兩只貍奴匆匆冒了出來。他留著精修的胡子,神采飛揚快步走到王妃身邊:“萱兒看,小貍奴。剛滿一個月,終于能抱出來了?!?/br>
    一個月的小貓眼睛能睜開,毛發(fā)還沒長。黑白混色的兩只湊在一起,發(fā)出細(xì)軟的“喵嗚喵嗚”聲,惹得在場所有人心軟。

    王妃起身驚喜抱過小貓:“真是,長得一看就是讓人疼的模子。”

    瑞親王洋洋自得:“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誰在養(yǎng)。錦澄的狐貍也不錯,下回找個好看的配個對。生一窩小狐貍。到時候也能生出小巧的。我知道你最喜歡小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