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機陛下天天碰瓷 第52節(jié)
她告知著秦婉兒外頭的殘酷:“你看山西暴雨,陛下為何要這么多人去管?因為寥寥幾字聽上去很簡單,實際上是無數(shù)百姓在其中掙扎,一人在暴雨中喪生,因他有父母,有子女,便是不止一戶的悲痛。” 秦婉兒喃喃:“這樣么……” 容寧:“對。朝廷就算送糧,送錢。人命是換不回的?!?/br> 容寧知道林芷攸身為林家女,應(yīng)對秦婉兒說話時多有顧忌,肯定不會鼓動人亂跑,但也不會刻意告訴秦婉兒這世道那些最殘酷的地方。 知道了也沒用,秦婉兒貴為公主,被養(yǎng)了那么多年,又豈是一朝一夕能成長為另一個模樣的。 容寧提醒秦婉兒:“你要是有念頭,可以多想想,多問問。要是別人不贊同你,你就問為什么。你不跟著大隊伍一起走,在外非常危險?!?/br> 秦婉兒越是知道的多,內(nèi)心越是如同有螞蟻在爬。那種焦躁的不甘,讓她禁不住咬咬牙指向書房:“那我,能跟著去山西看一眼嗎?” 容寧驚了下:“哎?” 全盛在邊上一聽,忙勸:“婉兒公主,這使不得。您去山西,到時候誰來護著您的安全?百姓里遭難的多,保不齊有一些人鋌而走險……” 秦婉兒的不甘讓她的頭腦格外清醒:“這不是有侍衛(wèi)嗎!我跟著!” 她語氣加快:“我穿簡單點。我想……我想看看受災(zāi)的地方會是什么樣子的。我可以跟著隨性的醫(yī)官,也可以去幫忙布粥。對,布粥這種活我總能干的吧!” 容寧是覺得布粥的活很簡單。 再說有徐繆凌看著,危險是少很多。 她這回沒有反駁,只說:“就是苦?!?/br> 秦婉兒強撐:“我不怕。我,從小要做的事情就沒有逃過!” 公主親自去受災(zāi)的地方布粥,對百姓而言是一種很好的寬慰。容寧認(rèn)為秦少劼會同意:“可以啊。我?guī)湍銊癖菹隆5悄闾踊貋?,以后估計得嫁姚錦澄。” 秦婉兒本來心里有一絲的猶豫,這下徹底沒了。 她握拳繃緊:“我誓死不逃!” 容寧從懷里掏提神醒腦的藥丸子遞給秦婉兒:“好!這些是我的支持。” 秦婉兒的天真沒有錯,而不合時宜的天真,有時是愚蠢,不知道民生多艱。有時又會成為一種慈善,惠及無數(shù)。 是好事。 第63章 屋里的話很快聊完。 書房門窗打開, 徐繆凌走出來后,朝著容寧點了點頭。 秦婉兒有了想法,親自再度往里書房沖:“皇兄!我要和這位大人一起去山西!我可以負責(zé)護著米糧, 我可以去布粥!” 秦少劼本想說“胡鬧”, 在聽到“布粥”兩字,再看秦婉兒,意識到這是個安撫民眾的好方法。 對于老百姓來說,帝王常常遙不可及。朝中官員所過的生活也是很多百姓無法想象的。他們不曾見過宮殿樓閣,不曾目睹過盛世燈宴。 如同最南的人若是不曾見過雪, 只能聽一句“撒鹽空中差可擬”來想,又或者比對“柳絮”、“鵝毛”來想雪原來是這般的。 他們不知道雪落在身上,有棱有角,細窺如同清透晶石。落在臉上微涼化水, 落在眼睫上如染了純白。 容寧拽住準(zhǔn)備走人的徐繆凌, 也折返書房:“陛下, 臣認(rèn)為婉兒公主可以去。這代表著朝廷對山西災(zāi)情的重視。本朝公主眾多, 各個要是只關(guān)在永安園里太浪費?!?/br> 徐繆凌憑白被拽回來, 聽到這話, 一時無語:怎么能用“浪費”來形容公主?公主又不是東西。 容寧哪里管徐繆凌怎么想:“陛下, 百官要做的事那么多, 哪怕帶去那么多將士,在如此災(zāi)情之下也不過是只能做到盡人事。多婉兒公主一個, 能鼓舞老百姓。兵從百姓中來,也一樣會深受鼓舞,認(rèn)為陛下大善?!?/br> 她說了一通, 抬眼看秦少劼。 容寧身邊的秦婉兒一樣緊張期頤看向秦少劼。 秦少劼一向來是無視秦婉兒的。秦婉兒不算勤奮,沒有志向, 文才武略可以說一無是處。宮中所學(xué)的琴棋書畫也不過如此。 尤其是他自小見過容寧。他見過她從天而降,眼眸如鷹。他見過她金戈戎甲,肅然值守城墻。他甚至想象過她是如何叩首請求出征,如何叱咤戰(zhàn)場、千里取人首級。 太過驚艷,早已看不進尋常人。 秦少劼第一回 算是好好和秦婉兒平等說話:“這條路很難走。且不能回頭。” 要做一個會親自去災(zāi)情之地布施的公主,絕不能只是做做樣子。他不會允許。 他見秦婉兒眼中尚且懵懂,說著:“你可有喜歡的東西?” 秦婉兒應(yīng)聲:“有。是一套頭飾,是父皇送的。” 那是她生辰的時候,父皇為了哄她開心,專門讓人打的。當(dāng)初父皇有繁忙的政事,而她有眾多兄弟姐妹。她并沒有對父皇的禮物有太多期待,想著肯定又是去庫房里取一套給她。 但是那年不同。那年她喜歡上一只翠鳥??上勖婚L,早早過世。 父皇知道后說:“婉兒不是近來心情不好?讓人照著這個翠鳥打一套頭飾,給她生辰的時候送去。” 那是她的珍寶,輕易不動。 秦少劼:“要是這套頭飾被旁人討要去了?;蛘弋?dāng)年父皇突然收回了。又或者被誰特意弄壞了。你會如何?” 秦婉兒聽到這話,沉默。 她想說她一定要拼死了去鬧,就算是父皇收回也不行。 秦少劼沒等秦婉兒回答:“百姓見你如同見了朝廷、見了朕。你帶去的是糧食、是希望。若是朝廷救災(zāi)不去,百姓很多只是生不如死的麻木。要是朝廷和你都去了,你沒有做好。你便是給了他們希望,又生生給了絕望。他們會恨?!?/br> 他坐在書房中,坐在椅子上,用極為平和的語氣這么說。 在場的人卻知道“恨”能帶起什么,他們會將天災(zāi)一并怪罪到帝王身上,他們會憤怒,會沖向本是去解救他們的官員將士。 “要是殺戮起了,民怨不可輕易平歇。而你,一生都要背負這一份教訓(xùn)?!?/br> 秦少劼:“你還要去?” 書房了安靜了片刻。秦婉兒思考過后,還是點頭:“我要去?!?/br> 秦婉兒望著自家七皇兄:“對我而言,去一趟會勞煩很多人。我不聰明,還愛鬧脾氣,過去或許會出很多笑話。但是皇兄說了,我去會給他們帶來希望。他們會想好好活下去。” 她想見見容寧說的小花那樣的百姓。 她想給那樣的人,帶去希望。 秦少劼吩咐:“徐繆凌,婉兒公主就此交給你了。早日啟程?!?/br> 徐繆凌拱手:“是。” 徐繆凌再度告退,秦婉兒跟著一起走。容寧則是本來負責(zé)帝王安危,要繼續(xù)留下。 秦婉兒腳步軟乎乎的,好像踩在云層里。她傻乎乎問身邊徐繆凌:“皇兄真的允許我去山西了?” 徐繆凌:“嗯?!?/br> 秦婉兒恍然點頭:“哦?!?/br> 既然如此,秦婉兒突然小跑起來:“我回去收拾行李。明天我就能走。” 說完,人轉(zhuǎn)眼跑到只剩下背影。身后的宮女差點都追不上:“殿下,等等奴,殿下!” 徐繆凌望著背影,再回頭看了眼帝王所在方向。 總有一些人,三兩句話輕而易舉就能改變別人。容寧是如此,陛下亦如此。 當(dāng)年的容少將軍,也是如此。 徐繆凌手握在刀柄上,無言疾步離開。不管是為了當(dāng)年的容軒還是為了現(xiàn)在的容寧,這一趟山西他必須要去。 留下來容寧,暗暗站到偏僻地方,當(dāng)自己和全盛一樣,是一個優(yōu)秀的裝飾品。 秦少劼要繼續(xù)批奏折,她繼續(xù)保護秦少劼的安全。 容寧的視線一次兩次,好幾次落在桌上木鳥上。 剛才秦少劼和秦婉兒說的話,總讓她覺得他是在說他自己。他極為執(zhí)著于這木鳥,以至于隨身攜帶,以至于對所有可能危及它的人,帶有“恨”。 看不出來。 容寧看著秦少劼。 看不出來秦少劼內(nèi)心會輕易恨一個人。 她幾乎在他最低谷的時候,都只能從他身上見到如深邃黑夜一般的靜匿。是躲藏在漆黑中,找不到人的那種幽暗。 然后每次的情緒還會被她輕而易舉攪合。 容寧想起每回自己干的事,在內(nèi)心祥和想著:謝陛下不恨之恩,謝陛下不殺之恩。人生在世,短短幾十載,很快就會過去。 陛下必是舉世無雙大善人,才能和她這般友善。 要是她是秦少劼,估計早想了八百個法子弄死她自己了。扒自己褲子者死,扒自己衣服者死,捆自己一晚上者死。 她腦中各種咒自己,卻發(fā)現(xiàn)秦少劼突然擱下了筆。 年輕的帝王微微長嘆一口氣,輕微咳嗽兩聲,望向屋外努力采摘著的太監(jiān)和宮女:“這兩天剛搬來這個書院,起了點興致采了幾個果子。全盛,給容寧拿了?!?/br> 全盛忙去拿果子。 秦少劼轉(zhuǎn)過身對著容寧:“為此似乎感染了一點風(fēng)寒。手腳現(xiàn)在有點發(fā)涼,嗓子更是發(fā)癢。” 容寧:“……” 有些皇帝罪史太多,她一下子不知道該信還是不該信。即使她過去有些罪名當(dāng)誅,但秦少劼干的一些事,和她罪孽度不相上下。 秦少劼皺眉:“那個姚錦澄還約你去蹴鞠。那是一兩場能結(jié)束的么?一身汗之后匆匆回來值守,冷風(fēng)一吹肯定也風(fēng)寒?!?/br> 容寧沒理解,眼神疑惑:“關(guān)他什么事情?” 全盛匆匆回來,把果子遞給容寧:“哎呀,陛下的意思是,要是容少將軍風(fēng)寒了,豈不是容易過給陛下。到時候以陛下的身子,養(yǎng)起來不知道要多久呢?!?/br> 容寧聽懂了,也震撼了。 她早八百年拒絕了姚錦澄,這事還能被秦少劼假設(shè)發(fā)生,并且將一部分罪怪到她身上來? 她不得不神色復(fù)雜,充滿欽佩:“陛下,別人那叫未雨綢繆。你這叫憑空捏造?!?/br> 第64章 “憑空捏造?!鼻厣賱轮貜?fù)了這詞, 眉頭松開,“也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