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迪心里隱隱有些失望。他緩慢朝后退，用手撐住身體準備從地上爬起來。

    突然，他察覺視野里有抹紅色一閃而過。

    布萊迪的動作立刻頓住。他眨了眨眼，又將頭埋下去。

    大廳里還是空蕩蕩的，墻壁、地面和天花板一片純白，剛剛他瞥見的那抹紅色仿佛只是錯覺。

    難道真的是我看錯了？

    睜大干澀的眼珠，布萊迪又仔細往大廳里查看。這次他的目光來來回回找了幾遍，終于在一根立柱的浮雕上發(fā)現(xiàn)一個紅點。

    那個紅點距地面不高，不仔細看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但是它隱藏在立柱上復(fù)雜的雕刻里，布萊迪透過門縫無法辨別那到底是什么。

    突然，眼前一個恍惚，布萊迪感覺那個紅點動了一下。

    是活的？布萊迪心里犯著嘀咕。那紅點應(yīng)該是飛進去的小蟲子，剛剛的聲響應(yīng)該也是它在大廳里飛動產(chǎn)生的。

    又眨了下眼，布萊迪準備起身，結(jié)果耳邊又響起那種詭異的、輕柔的摩擦聲，那聲音從離門縫較遠的地方飄過來，逐漸離他的臉越來越近。

    噠！

    一樣?xùn)|西滾到地面，滾到布萊迪臉龐附近。布萊迪眨了眨眼，那東西就跟他的眼珠隔了條門縫，他定睛一看，頓時只覺得四肢麻木，渾身冰涼。

    那是一顆眼珠！一顆慘紅慘紅的眼珠，正隔著門縫和他對視！

    內(nèi)心極度驚恐，布萊迪心跳加速，他感覺自己的手臂和雙腿都在不停顫抖。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是身體卻不聽使喚地僵硬不動。

    完了！

    布萊迪的牙齒打著顫。他看見那顆紅色的眼珠還在盯著他，那眼珠還是活的。他看見眼珠里面紅色的血塊，那瞳孔還跟著他的視線不停轉(zhuǎn)動。

    噠！

    突然，那顆眼珠在布萊迪眼前消失不見。

    “啊——”

    清晨，一棟房屋的臥室里傳來驚恐的嚎叫。

    “怎么了？”

    躺在一側(cè)的妻子被吵醒，立刻擔(dān)憂地看向身旁的丈夫。

    “布萊迪，發(fā)生什么事了？”她用手撫摸男人的額頭，輕聲細語地安慰著。

    “我、我……”布萊迪大喘著氣，驚恐不安地看著妻子。他神情恍惚，他只記得自己做了個很詭異很可怕的夢，一種莫可名狀、難以忍受的恐懼強烈地充斥在他的心里。

    “到底怎么了？你做噩夢了？”妻子擔(dān)心地詢問道。

    “嗯、嗯……”布萊迪發(fā)著抖，抿著干澀的嘴唇。殘留的理智強迫他逐漸鎮(zhèn)靜下來，他意識到那只是一個噩夢，并不是自己親身經(jīng)歷的事情。

    “你的身體好熱?！逼拮佑檬直掣惺艿剿橆a的guntang，“誰讓你半夜喝酒喝到那么晚才回來？你回來的時候可把我嚇壞了！今天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和孩子們?nèi)[攤就行?！?/br>
    “喝酒……”妻子的話宛如晴天霹靂，布萊迪瞪大眼睛，臉上的肌rou嚴重扭曲。

    他感到剛剛那種莫名的恐懼再次襲來，迅速擴散至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我昨晚是自己走回來的？”

    布萊迪吞了口口水，臉色慘白地問。

    “是啊。”妻子走下床開始換衣服，“你回來的時候敲門把我和孩子們都吵醒了，我去開門，就看見你一言不發(fā)地站在門口，看起來真是駭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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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布萊迪的眼睛

    ◎布萊迪的眼睛◎

    布萊迪臉色慘白,冷汗像瀑布一樣直往下流。

    莫非昨晚那件事不是夢……

    布萊迪不敢再想下去，他從床上吃力地欠起身，然后顫抖著看向床邊的妻子。

    “我、我昨晚路過那座修道院,我看見了奇怪的東西……”

    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帶著幾聲嗚咽,聽起來就像垂死之人臨終的呻/吟。

    “你在說什么呢？”妻子走到床邊,俯身擦了擦他額頭的汗珠。

    “我、我……”布萊迪驚恐地看著妻子，他昏頭昏腦,視線被冒出的冷汗和淚水模糊。他感覺自己仿佛被困在一個漫長的噩夢里。

    “布萊迪！布萊迪！”

    妻子的聲音將他從恍惚中拉回神,他眨了眨眼,汗水被擦干凈了，他看見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

    身體止不住顫抖，布萊迪緊握住妻子的手掌,企圖從她身上尋找些許慰藉。他順著她的手臂抬頭往上看。他的動作一瞬間凝固。

    他看見妻子溫柔的臉龐突然變得焦黑,就像炸裂的木炭一樣簌簌掉落黑灰般的臉皮和血rou。

    “天吶！”

    布萊迪立刻甩開妻子的手臂，發(fā)瘋似地發(fā)出驚恐的吼叫。

    他赤著腳跳下床，踉踉蹌蹌地朝門口狂奔。

    “布萊迪——”

    妻子在身后發(fā)出驚慌的呼喚。而他卻什么都顧不得了。

    逃出去！逃出去！逃出這個噩夢！

    布萊迪拉開門想要逃離,他跳出門,趔趄了一下,然后摔倒在冰冷的地面。

    “布萊迪！”

    “爸爸！”

    幾聲呼喚同時響起。妻子從房間里急忙跑出來,隔壁房間的孩子們也被吵醒,揉著眼睛圍到他身邊。

    “布萊迪，你沒事吧？”妻子想要將他從地上拉起來。

    “不要碰我——”布萊迪喉嚨里發(fā)出嗚咽。他看見那伸過來的手臂黢黑如木炭，還有鮮血一滴一滴掉落在他身前的地板上。

    “爸爸，你怎么了？”孩子們也被他的異樣嚇住了，忍不住發(fā)出疑問。

    布萊迪顫抖著轉(zhuǎn)過頭,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他的孩子們跟妻子一樣。那可愛稚嫩的臉龐在下一秒就變得焦黑,泛黑的皮和rou一塊一塊地往下掉。

    “神吶！救救我吧！”布萊迪捂住自己的雙眼,長長地哀鳴一聲，然后撲通昏倒過去。

    “布萊迪——”

    “爸爸——”

    在他身邊，妻子和孩子們都發(fā)出尖叫，他們叫聲吵醒周圍的鄰居，整條街道在大清早迅速地吵鬧起來。

    幾天后，布萊迪家的客廳里。

    “格溫妮，布萊迪最近怎么樣？”

    “還是那副鬼樣子。”布萊迪的妻子嘆了口氣，憔悴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自從那天從你家喝酒回來，他就像失了魂兒一樣胡言亂語，一會兒說什么‘紅色的眼睛’，一會兒又說我和孩子們都是‘怪物’。今天早上，他照鏡子的時候，甚至還把家里的鏡子給打破了，嚷嚷著說里面有魔鬼……老天！我真的快堅持不下去了！”

    “辛苦你了，格溫妮。”朋友安慰道，“如果那天晚上我們沒和他一起喝酒，說不定就不會發(fā)生這種事了……”

    “這不是你們的錯。”格溫妮嘆了口氣，“醫(yī)生說他是受凍發(fā)燒，把腦子燒糊涂了。他回來后的那天早上，我就感覺他不太對勁兒。他總是會做噩夢，還在夢里大喊大叫?！?/br>
    “老天！那天晚上的確很冷，他應(yīng)該是醉倒在路邊睡著了，不然不會病成這樣！”

    “唉，現(xiàn)在我只希望他能盡快好起來。”格溫妮用手帕擦了擦眼淚，“他現(xiàn)在整天呆在房間里，連我和孩子都不愿意見。我真不知道這種日子還要持續(xù)多久……”

    “我相信布萊迪肯定很快就能好起來?！迸笥雅牧伺母駵啬莸募绨?，“明天我們打算去鄰鎮(zhèn)的教堂，不如你跟我們一起去。只要向神虔誠地禱告，神準會保佑他早點恢復(fù)?！?/br>
    “可是明天我還要帶孩子們?nèi)[攤?！备駵啬菽樕q豫，“布萊迪不在，從村子里收的貨物許多都沒賣完，我想趁這些天盡快把它們賣出去，不然就要虧本了?！?/br>
    “那好吧……”

    “謝謝你的關(guān)心?！备駵啬菝銖姷匦α诵?，“等賣完這批貨物，我就抽空去教堂祈禱?！?/br>
    送走前來看病的友人，格溫妮呼出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

    “mama?！毙∨畠嚎匆娝v的模樣，趕緊給她端來一杯水。

    “謝謝你，朵拉?！备駵啬轀厝岬亟舆^水杯，“爸爸呢？”

    “爸爸還呆在房間里。”朵拉睜著天真的大眼睛，靠在格溫妮懷中，“他今天又沒有吃早飯，早上還把鏡子給打碎了。mama，我有些害怕?！?/br>
    “別怕，朵拉?！备駵啬菥o緊抱住小女兒，“布萊迪會沒事的，爸爸只是生病了，很快就會好起來?！?/br>
    “真的嗎？”朵拉蜷縮在母親溫暖的懷抱里。

    “真的?！备駵啬萑滩蛔∵煅柿艘幌?，“等過幾天我們就去教堂，如果我們向神祈禱，神會保佑他的。”

    “好?！倍淅J真地點了點頭，“朵拉也會努力幫忙，讓爸爸快點好起來?！?/br>
    “嗯！”格溫妮吸了吸鼻子，偷偷擦干眼角的淚珠，“乖，你先去玩一會兒，mama去做午飯。吃完飯mama去攤上給哥哥jiejie送飯，你在家里看著爸爸?！?/br>
    “好的?！倍淅郧傻卮饝?yīng)道。她明白現(xiàn)在不是撒嬌的時候，爸爸生了病，她也要盡快成長為能幫忙的小大人。

    等吃完午餐，mama出門去給看攤的哥哥jiejie送飯，留下朵拉和爸爸在家里。

    “爸爸，吃飯了?！倍淅酥堊叩椒块g門口，輕輕將門打開。

    “不、不要…滾出去…魔鬼……”

    布萊迪躲在角落里，雙臂緊緊抱住頭顱，臉上露出扭曲掙扎的表情。他干澀的眼珠里布滿紅血絲，整個人看起來瘋癲又脆弱。

    “爸爸，該吃午飯了，你已經(jīng)好幾天沒吃飯了?！?/br>
    朵拉將飯放在地板上，小聲地乞求道。她聽說人不吃飯就會餓死，她并不希望爸爸死掉。

    “不、不……”布萊迪痛苦地搖著腦袋，嘴里發(fā)出含糊不清的囈語。

    “這是夢、噩夢……我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