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那頂緊閉的帳篷仍安靜呆在陰影中,無人為它好奇駐足停留,也無人有拉開簾子窺探其中的打算。

    直到侏儒從內(nèi)掀開門簾,看了眼帳篷外，他鉆出來,拆掉固定帳篷用的地釘和短桿,帳篷就變成一塊輕飄飄的布落在地上。

    他抱起帳篷走進(jìn)小巷,小巷盡頭是一片被火燒毀的廢墟，上面布滿雜草和垃圾。但侏儒絲毫不嫌棄，他將帳篷重新搭在廢墟上。

    詭異的是,帳篷剛搭好,內(nèi)部就響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噗嗤噗嗤進(jìn)食的聲音。

    侏儒掀開簾子鉆了進(jìn)去。

    正在進(jìn)食的人抬頭看了他一眼。

    是那個陰陽人。

    她蹲在地上，身前躺著幾個昏迷的男人。是皮特跟他的手下們。

    看見侏儒，她粲然一笑,伸出柔軟的舌頭舔干凈嘴唇上的血漬。

    “吃完了？”侏儒沒好氣地問。

    “差不多?！标庩柸碎_口回答,聲音異常低啞。

    侏儒看了她一眼,沒說話,過了一會兒,門簾被掀開，一個男人腦袋探了進(jìn)來。

    他伸長脖子，這時，門簾一陣窸窣，又一顆頭顱從脖子上方探了進(jìn)來。

    于是,他走了進(jìn)來,顯露完整的身形,也露出肩膀上那兩顆擠在一起的腦袋。緊跟著，門簾晃動，一個又一個畸形人走進(jìn)帳篷。

    “有好吃的……”連體人兩張嘴巴齊聲說，眼里閃爍貪婪的火焰。

    “都留給你們了?！标庩柸损愖愕靥蛄颂蚴种福f道。

    這時，地上躺著的男人突然發(fā)出一聲呻/吟。

    皮特悠悠轉(zhuǎn)醒，嘴里發(fā)出痛苦的叫聲，他感覺全身上下傳來陣陣刀割般的疼痛，整個人仿佛都要被這種痛苦給劈裂開來。

    他艱難睜開雙眼，一抬頭，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那陰陽人就站在他面前！

    “嗬……嗬嗬……”嚇得直吸氣，皮特用手撐起身體恐懼地朝后退。

    可疼痛讓他變得無比虛弱，眼淚奪眶而出，他這才驚覺自己連說話的力氣都所剩無幾。

    這時，透過朦朧淚眼，他看見有人跟他一樣躺在地上，正朝他匍匐過來。

    難道是自己的小弟？他心里涌起一股nongnong的悲哀。他張嘴想要說話，那人就已經(jīng)爬到他身邊。

    視線從那陌生的臉上緩緩下移，皮特如雷轟頂，渾身哆嗦，面如死灰。

    這是個沒有四肢的男人，如蛆蟲般在地面蠕動匍匐，一點一點爬到他身側(cè)。那人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看他的眼神就如看美味佳肴。

    “不……不……不……不要……”

    皮特打著哆嗦，腦子里一片混亂。他使出渾身的力氣發(fā)出尖叫，又從地上猛地拱起上半身，掙扎著想要逃離。

    然而，待他艱難直起身體，他看見的便是被一群畸形怪物擠滿的黑暗空間。

    那個陰陽人站立著，俯視他，對他露出詭秘微笑。

    那個連體人，兩顆頭顱，眼睛對他閃著垂涎欲滴的青光。

    那個長著三只眼睛的男人，臉仿佛從鼻子部位被劈開，兩張臉無法拼整，而本該是鼻梁的部位卻多長了一顆眼睛。三只眼睛歪曲地排列在他的臉上，使他看起來格外詭異。

    那個矮小侏儒，站在門口，對他發(fā)出猙獰的詭笑……

    “不！”皮特聽見自己的叫聲化為短暫刺耳、充滿恐懼的回音，飄蕩在這浸滿無限恐懼的黑色地獄。

    于是，那些怪物便一哄而上，將他分食殆盡。

    帳篷內(nèi)，一場獨(dú)屬于畸形人的饕餮盛宴正在進(jìn)行；帳篷外，城市祥和安寧，籠罩于節(jié)日慶典的激情洋溢氛圍。

    節(jié)日彩燈下，酷刑和暴力悄然發(fā)生。

    掀開黑暗陰影的遮羞布，無人知曉到底會看見何種情形。

    白天，驗尸官法院。

    經(jīng)過隱秘而仔細(xì)的搜索，警察和報社終于發(fā)現(xiàn)第二具受害者尸體。

    只不過，這具尸體比上一具更腐壞殘缺，根本看不清人形，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

    但經(jīng)過解剖檢驗，他們發(fā)現(xiàn)這仍舊是具女尸，身體上也有被啃吃的痕跡。

    幸運(yùn)的是，第二具尸體上還殘留了半截腸子。

    停尸間內(nèi)，眾人屏息凝神，專心致志地看著特德進(jìn)行腸卜。

    這次特德沒有閉上眼睛，在占卜時，他的眼睛被眼白充滿，浮起一道道紅褐色的血絲。

    腸子很少，為了占卜出更多的線索，他這次腸卜也格外賣力。

    很快，他放下雙手，睜開雙眼。

    “怎么樣？”羅恩問。

    特德深吸一口氣，臉色凝重。

    “我看見了許多張臉——涂抹油漆的臉，戴面具的臉，畸形的臉……”

    “這是什么意思？”羅恩疑惑道。

    “我也不清楚?！碧氐履剜?，語氣沉重，“但我有非常不好的預(yù)感，這可能是節(jié)日慶典上即將發(fā)生的事情。我看見了混亂，混亂的陰影，混亂就在白晝與黑夜、生息與死寂間徘徊?！?/br>
    此話一出，眾人都有些沉默。

    這下可難辦了，如果兇手還會在節(jié)日當(dāng)天繼續(xù)行兇，那……

    一個聲音打破沉默。

    “除了那些臉，你還看見了什么？”

    眾人抬起頭，看向希思。

    “還有……還有血紅的晚霞，詭異的殘月，有象征不詳和死人的烏鴉徘徊在城市上空……”特德長嘆一聲，“這次的腸卜是極不好的兇兆，我功力不夠，看不清更多的訊息，要是我祖母來腸卜，肯定會看得更清楚。只可惜她不在這里?！?/br>
    希思垂下眼瞼，兀自沉思，片刻后，道：“是馬戲團(tuán)?！?/br>
    “什么？”艾凡疑惑不解。

    希思抬起眼：“剛才特德的腸卜顯示出無數(shù)張臉龐，這讓我想到了馬戲團(tuán)。前段時間我在路上看見過一個小丑，他的臉上就涂滿白色油漆。除了這，戴面具、畸形，這些描述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聯(lián)想。”

    “這……”特德也微微一愣，這個猜測確實出乎他的意料。

    “這也太牽強(qiáng)了，希思?！毕亩嗳滩蛔￠_口。

    艾凡淡淡瞥了他一眼，察覺到他對希思說話時語氣里那股熟絡(luò)和親昵。

    “這只是我的猜想罷了。”希思也不多辯解，“上次那個小丑給我的印象很古怪。最近城市里有許多外來者，所以我推測有可能是這些外來者作案?！?/br>
    “你說的有道理?！绷_恩輕輕點頭，并未反駁他的意見，“這也是值得調(diào)查的方向，稍后我會讓警局重點關(guān)注那些外來人，兇手可能就藏在里面?！?/br>
    “好。”希思輕聲應(yīng)道，表情不明。

    傍晚，希思回到事務(wù)所。

    剛推開門，“喲，你回來了——”一個戲謔的聲音就乍然響起。

    希思看向說話者：“你怎么在這里？”

    喬伊靠在沙發(fā)里，嘴角噙著淺淺的微笑：“我來請你跟我一起參加圣泉節(jié)慶典?！?/br>
    “我拒絕。”

    “真冷漠啊?！?/br>
    希思從門口走進(jìn)客廳，理查德和莫林坐在喬伊身邊，表情都有些沉重。

    “理查德，這是怎么回事？”希思開口問。

    “還是讓我來說吧?！眴桃两忧坏?。

    希思瞅了他一眼，彎腰坐在他對面。

    “最近城市很奇怪。”喬伊彎腰給他倒茶，用故作輕松的口吻說。

    他將茶杯推到希思面前，希思垂眸看了一眼，“你遇見了什么？”他鎮(zhèn)定地說。

    “木偶師?！崩聿榈绿鎲桃粱卮?，表情陰沉蒼白，“我已經(jīng)把馬戲團(tuán)的事都告訴他了?！?/br>
    希思抬頭看向理查德。

    理查德按住額頭，面容苦楚。

    “沒錯，我之前遇見了木偶師，他在挑釁我，弄壞了奧特萊，將它拆成了碎片?！?/br>
    喬伊嘴角勾起冷笑，他扭頭看向莫林，眼底眸光閃爍。

    “你這位新助手帶著那種表演木偶劇用的提線木偶，他跟那個木偶師有關(guān)聯(lián)，對嗎？”

    “我什么都不記得。”莫林回答。

    “不記得什么？木偶師？還是在你身上發(fā)生過的事？失憶真是個萬能借口?！?/br>
    “你來這里是想尋找木偶師的下落？”希思插嘴問。

    “是的，就是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喬伊朝后懶洋洋靠進(jìn)沙發(fā)，“你們打算怎么對付那個詭異的馬戲團(tuán)？城市里竟然混進(jìn)這種古怪的惡胚，你已經(jīng)上報給報社了，對嗎？”

    “嗯，今天我跟他們提起過。最近有溺水者的尸體被吃掉，我懷疑是小丑干的?！?/br>
    “愛吃人rou的小丑？”喬伊怔住，旋即笑了。

    “真有意思，你身邊這位魔術(shù)師好友，還有這個細(xì)皮嫩rou的小助手，看起來普普通通，沒想到還曾當(dāng)過這種怪物的同伴?！?/br>
    他來回看了倆人一陣，嘴角浮現(xiàn)古怪的笑容。

    希思看了眼理查德，“不管怎樣，小丑已經(jīng)殺害了許多人，不能再讓那些怪物繼續(xù)胡作非為。”

    “你想要獵殺他們？”喬伊仔細(xì)觀察希思的表情，“是因為理查德和莫林也是它們的目標(biāo)？看來我猜的不錯，這是你們?nèi)巧系穆闊?，馬戲團(tuán)是追過來尋仇的?！?/br>
    希思沒有反駁，而是定定地看著喬伊。

    “木偶師怎么會盯上你？”

    “我怎么知道?！眴桃疗擦似沧欤安贿^他的確惹怒了我，奧特萊被他殺了。我把變成碎片的奧特萊帶回家，發(fā)現(xiàn)怎么也修不好它，也無法重塑它的身體?！?/br>
    “每當(dāng)我制作奧特萊的人偶，我腦海里就會浮現(xiàn)它被拆解成碎片吊在樹下?lián)u擺的模樣，呵，我才不會承認(rèn)它變成了別人的提線木偶，但我必須要把那個木偶師做成人偶發(fā)泄我的怒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