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影響地方。”

    “尹府尊……”

    徐行沒有著急落筆，而是先思索府試出此題的意向。

    科舉考試，絕不是文采強(qiáng)就能金榜題名的。自古以來，文采好的詩人、詞人落榜的不知凡幾。他們之所以落榜，不是因為沒中舉的才華，而是不會揣摩考卷所出的深層含義，以至于黯然落榜。

    “光緒十五年，尹府尊上書大叱洋務(wù)亂國，搗毀治下機(jī)器。”

    “光緒十八年……”

    徐行回憶關(guān)于尹府尊的資料。

    一句句，似乎都在與洋務(wù)派進(jìn)行作對。

    “不，不對……”

    他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洋務(wù)派不等于維新派，尹府尊之所以叱責(zé)洋務(wù)，恐怕不是因為洋務(wù)，而是因為洋務(wù)派多是南方官員……

    南方各省在太平天國之后，多是自治、割據(jù)。

    清廷只能收取賦稅。

    北方地方官反洋務(wù)，是正治正確，并非真的反洋務(wù)。

    資料中，尹府尊與秦省巡撫方允關(guān)系不錯。而維新派并未掌握實權(quán)，而是倚靠于皇帝的權(quán)力進(jìn)行改革運(yùn)動，故此……

    該寫維新！

    徐行深深呼出一口氣，他當(dāng)即沉思，落筆寫道：“圣人傳先王之學(xué)，彌兵于魯，發(fā)周公之德，齊雖大，景公不能甘寐。”

    他破題仍舊延續(xù)了四平八穩(wěn)的套路。

    不激進(jìn)。

    這句破題意思是：當(dāng)年孔子傳承先王的學(xué)問，讓危機(jī)四伏的魯國免于兵禍，在魯國發(fā)揚(yáng)周公的德行，即使齊國強(qiáng)大，但齊景公食不甘，夜不能寐。

    不過闡明這句破題后，徐行筆鋒再一轉(zhuǎn)，提到了《詩經(jīng)》小雅的“周雖舊邦，其命維新”這一句話。

    這句話，意為……孔子發(fā)揚(yáng)的先王之學(xué)，亦有維新之意。

    歷史是任由人打扮的小姑娘。

    儒學(xué)亦是。

    想要什么，從先賢的話里扣字就行。

    簡而言之，徐行的核心思想是：在崇古的基礎(chǔ)上，進(jìn)行小范圍的“手術(shù)”。

    這樣，顯得他這個年輕人不死氣沉沉，有變法的意愿，但在變法之中，又多了慎重，不胡亂施為。

    懂得明進(jìn)退！

    一篇四書題寫完后。

    接下來的幾道五經(jīng)題、策論題，就不那么“危機(jī)重重”了。

    徐行底子不錯，一一答之。

    ……

    晚上，出了考棚的龍門。

    徐行在門口等候陳建安、李明達(dá)兩個同舍生。

    沒過多長時間，陳建安一臉晦氣的走出了考場，他邊走邊說道：“這個尹府尊不安好心，亂出的什么題……”

    “你怎么破的題？”

    徐行隨意問道。

    兩人是舍友，問起破題，無須太過忌諱。

    “我沒敢答，怕出事。”

    “反正我今年也無望院試中選。”

    陳建安搖頭，對自己的認(rèn)知很清晰。

    尹府尊出的四書題，他把控不了尹府尊的意向，害怕亂寫會有文字獄，于是就沒敢回答。

    清朝文字獄頻發(fā)，最有名的莫過于“維民所止”案。

    維民，雍正四年的查嗣庭擔(dān)任江西主考官，所出試題用了《詩經(jīng)》“維民所止”一句，于是有人認(rèn)為他居心叵測，意在削去雍正的腦袋。

    “雍正”去掉腦袋，就是“維止”二字。

    “明達(dá)兄呢？”

    “他還沒出考場？”

    陳建安環(huán)視四周一圈，好奇道。

    正說話間，李明達(dá)在人群的挾裹下，出了考場。只不過他的面色有點不正常的紅潤，待走到兩位同窗身邊的時候，就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了。

    “丟了半條命，何必呢?！?/br>
    陳建安搖頭，嘆了口氣，與徐行一同攙扶李明達(dá)。

    ……

    三日后。

    府試放榜。

    出人意料的是，這次考試，徐行名列第一。

    為府案首。

    而與此同時，徐行的白色命格【文昌】亦晉升為了赤色命格。并且他又凝聚出了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命格【維新】。

    第43章、維新命格

    【文昌（赤）：文曲潛命，習(xí)文百伶百俐，夢有生花妙筆，下筆文不加點、倚馬七紙?！?/br>
    【維新（赤）：鼎故革新，掃歷代之積弊，易得人主垂青?！?/br>
    兩種命格，躍然于徐行的腦海之中。

    第一個赤色命格【文昌】也就罷了，徐行能看出升級后的【文昌】命格是用來提高他習(xí)文和寫作時的文思。

    比之前多了“生花妙筆”、“倚馬七紙”兩個形容詞。

    白色命格【文昌】，已讓他在此次府試中受足了好處。

    若非如此，僅憑他之前的庸碌才華，想要奪得府試第一，成了府案首，絕對不是一件易事。

    縱然成為府案首的背后……有他的諸多考量、算計，附會上意等等。

    但——

    很顯然，要不是他做的八股足夠文采飛揚(yáng)，考官也不會點他的考卷為第一。

    歷代的大詩人、大詞人多是難以中選，但不代表科舉出身的那些文官們，在才思上就弱于這些郁郁不得志的文豪了……

    只是在賽道上不同，文官們做官后看似泯然眾人矣罷了。

    ……

    “《易·雜卦》曰：革，去故也，鼎，取新也?！?/br>
    “赤色命格【維新】……”

    徐行品咂赤色命格【維新】的簡介。

    如無意外，他之所以會凝聚出【維新】命格，應(yīng)該是附會上意，被京兆府的高官們認(rèn)為他是維新一派。

    也是，他出身味經(jīng)書院，在淵源上，和維新派分不開關(guān)系。

    他在科場所做的八股文章，亦可看做是“加入”維新的投名狀。

    京兆府的高官們，需要這一場政治秀。

    討好朝廷中掌權(quán)的“維新派”……

    “不過正好……”

    “我在現(xiàn)實世界要加入四明山這個勢力，有【維新】這個命格，恰好能幫助我行事，亦能讓悼天王對我青睞有加?！?/br>
    徐行感慨。

    他還在擔(dān)心如何能讓悼天王初步對他建立信任。

    不料，新凝聚的【維新】命格，給了他足夠的驚喜。只要他幫助四明山鼎故革新，掃除積弊，就更容易得到悼天王的看重。

    這個命格，來的正是時機(jī)。

    “恭喜徐兄了……”

    “徐行此次得中府案首，再過幾個月，我等就得改稱徐兄為徐秀才了。”

    放榜之后，陳建安邀了一些味經(jīng)書院的同窗，到懷遠(yuǎn)客棧給徐行進(jìn)行道喜。

    通過府試的考生，就有了不算功名的功名——童生。

    童生，只能用來免試縣試、府試，有直接參加院試的資格。并沒有領(lǐng)廩米、餼銀，和免服徭役這些社會上的待遇。

    而通過院試（道試）的考生，就自動獲得了秀才功名。

    徐行是府案首。

    按照常規(guī)，入了院試后，主持院試的學(xué)政會看在知府的面子上，不會將一府的案首進(jìn)行罷卷。

    一旦罷免知府看中的府案首，那就意味著知府與學(xué)政撕破了臉皮。否認(rèn)了知府治下這幾年的文教之功。

    可以說，如今的徐行已經(jīng)是暫定的秀才了。

    甚至……因為京兆府的緣故，在秦省中，屬省城最為繁華。成為京兆府的案首，亦相當(dāng)于有極大的可能去角逐院試的案首。

    院試雖說是府試的下一級考試，但其他府通過的童生，不見得比省城落選府試的考生厲害，教育資源相差十分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