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大街小巷熱鬧非凡，童顏和李凱文出門采購煙花，臨近傍晚時意外收到了通電話。

    雖然納悶，她還是走到角落接聽，“你好。”

    “顏顏，你還在島上嗎?”少年聲音有些兒艱澀。

    童顏沒太往心里去，“沒有，我在國外，怎么了？”

    “上回我們?nèi)プo(hù)林站的時候，我撿到了一個記事本，是你朋友的。我之前就想給你但給忘了，你什么時候回曼城？”

    “不知道，過些天吧?！甭?lián)想到和姍姍有關(guān)，童顏下意識緊張，思忖幾秒，問：“你看了里面的內(nèi)容嗎？”

    “看了一點(diǎn)點(diǎn)?！毙に家莺芸煊终f，“我不是故意的，今早收拾書包不小心看到了，所以想起來給你打電話，不好意思?！?/br>
    “嗯，沒事。里面寫了什么？”

    電話那頭安靜了下來，像是醞釀著什么，許久肖思逸才出聲：“我沒有仔細(xì)看，畢竟是隱私。等你什么時候回曼城，我把記事本還給你?！?/br>
    童顏回首看了眼煙花鋪，老板已經(jīng)打好包，正在找零錢給李凱文。

    “好的，謝謝你。”她客氣有禮。

    掛斷電話，暮色已吞盡最后一縷橙光，街燈次地亮起。

    并肩拐出商巷，李凱文提著大包小包，瞥了眼身旁心不在焉的女孩：“誰給你打的電話?！?/br>
    “一個朋友?！?/br>
    李凱文大概猜到了是誰，上回放水燈的小男孩。

    童顏摩挲著手機(jī)邊緣，轉(zhuǎn)開話題：“小叔還在忙嗎？”

    “應(yīng)該快了。”李凱文并不意外提起，用胳膊輕撞了下她肩膀，“想他了？”

    “我們什么時候回曼城。”她踢著腳邊的石子，再次避開尷尬話題。

    “過幾天?！崩顒P文側(cè)過身替她擋住迎面而來的摩托車，知道女孩就是想人了，他也不戳破。

    “哦?！贝藭r童顏?zhàn)⒁獾浇纸呛雒骱霭档臒襞疲赶蛐睂γ?，“那邊好多人，帶我去看看吧?！?/br>
    李凱文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范五老街的街口蒸騰著啤酒花與香料的氣息，穿著奧黛的美女在酒吧門口旋出銀鈴聲，招攬著醉眼蒙眬的游客。

    那兒和巴黎的皮加勒有異曲同工之處，卻比法國的夜生活更添幾分濕熱的煙火氣。

    童顏向來對熱鬧的地方興趣十足，拽著李凱文進(jìn)了間掛著椰殼燈的小酒吧，提議小酌一杯。

    龍舌蘭混著青檸的酸澀滑入喉嚨，她晃著空酒杯看霓虹燈管打在李凱文長出來的頭發(fā)上，聽他絮絮說著“小心飛車黨”的叮囑，莫名哈哈大笑。

    瞧那模樣，喝得差不多了。

    離開時時間還早，西貢的夜空中飄著斷續(xù)的煙花碎屑，從出門開始就沒停過。童顏想，大概因?yàn)榭缒暌?，所以大家都在放煙花慶祝吧。

    只是大姑娘在外面吃喝玩樂，可憐飽飽只能和長輩待在別墅，小臉上寫滿了不開心。

    此時小洛在廚房里忙活著今晚的宵夜，童顏和飽飽站在院子里，乖乖等著男人們搗鼓一堆新奇的煙花爆竹。

    “等你成年就能去夜市玩了?！蓖佀洪_冰棍包裝袋，“給?！?/br>
    “等我成年，第一件事就是要脫離小舅舅的掌控，讓他永遠(yuǎn)不能約束我。”飽飽悶悶不樂地接過冰棍，說話聲極小，說完還看了不遠(yuǎn)處的陳紹文。

    似乎注意到這埋怨的眼神，下一秒陳紹文轉(zhuǎn)過身來，視線撞了個正著。

    飽飽不畏懼也不閃躲，用力咬了口冰淇淋，似在宣泄不讓自己出門玩的不滿。而見陳紹文取出幾根仙女棒晃了晃，逗小孩似的：“放不放煙花了？”

    “放?！憋栵柫⒖绦∨苓^去，一手拿著冰棍一手拿著仙女棒，滿眼期待地等他幫自己點(diǎn)火。

    童顏的咬下口冰棍，冰涼的甜意從齒間一路上竄，瞬時讓微醺的大腦清醒不少，她依著廊柱望著那對舅甥，不自覺漫上一抹溫軟的微笑。

    當(dāng)橘紅色的火苗”噗“地填亮仙女棒，細(xì)碎的星芒在夜幕里簌簌炸開，伴隨著“哇”地一聲驚嘆，暖金色的光瀑淌過將陳紹安微彎的眼角，將飽飽的小臉浸得毛茸茸得。

    氛圍溫馨得令人羨煞。

    “撐撐姐，快過來放煙花呀！”飽飽把咬了一半的冰棍塞進(jìn)陳紹文手里，揮舞著仙女棒直招手。

    童顏眨了眨眼睛，“好?！?/br>
    一過去，飽飽就從陳紹安那兒奪走整盒仙女棒，童顏隨意抽取一支，然后拿著打火機(jī)，低頭自己點(diǎn)燃了仙女棒。

    星火躍上棒頭，向北揉碎的星子在掌心旋轉(zhuǎn)，她輕輕晃了晃，光斑便順著指尖墜落，一閃一晃，漂亮極了。

    可惜璀璨星火終化成青煙散入夜風(fēng)，當(dāng)最后一點(diǎn)流光墜入塵埃，暮色驟然裹緊四周。

    童顏抬眼，正見李凱文握著火柴擦過引線，淡藍(lán)色火苗蜷成小獸般吞噬珍珠煙花，他后退閃躲時撞得紙箱輕晃。

    “咻——”

    碎鉆似的光呼嘯著沖破暗沉天幕，飽飽喜悅地攥著陳紹文的手，仰著臉朝煙花蹦跳，“新年快樂！”

    距離新年鐘聲敲響還有叁小時，陳紹安垂眸替她理了理被風(fēng)吹亂的碎發(fā)，指腹不經(jīng)意蹭過她耳尖，“等不到十二點(diǎn)就提前撒野?！?/br>
    “提前快樂也是快樂?！憋栵栕е謸u動，“新年快樂，元旦快樂！”

    周遭熱鬧漫過耳際，童顏身在其中，卻覺得自己像被封存進(jìn)了玻璃罐，看他們的笑腦剪影都洇著一層霧蒙蒙的水痕。她將燃盡的仙女棒擲在青石板上，練過碳化的木屑，火星濺上帆布鞋，像誰落下的一顆淚。

    她默數(shù)煙花升空的頻率，直到第叁朵綻放時，清甜的歌聲忽然傳來——

    “Happy  birthday  to  you……”

    童顏意外地轉(zhuǎn)身，看見小洛捧著綴滿水果的蛋糕走來，奶油邊緣還沾著些許糖霜。同時飽飽和李凱文拍著手一唱一和，慢慢走到她面前站住腳，珍珠花火在蛋糕上跳成了碎金。

    生日歌的尾音散入夜晚，童顏攥緊衣角，嗓音像浸了露水的琴弦：“你們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br>
    “餓餓姐告訴我的呀?！憋栵桙c(diǎn)起腳給童顏帶上紙皇冠，發(fā)呆歪歪扭扭地斜在鬢角，是她親手畫作的。

    但小洛表示李凱文透露的訊息，所以沒有一起去范五老街，留在廚房親手做了蛋糕。

    酸澀和溫暖在童顏心里撞了個滿懷，“謝謝你們。”

    “你小叔特意交代，過了今天你就成年了，大日子得好好慶祝。”李凱文從小洛手里拿過蛋糕，蠟燭的火光映得周圍人暖洋洋的，“生日快樂童顏?！?/br>
    卷著蛋糕甜香掠過鬢角，童顏盯著跳躍的燭火，“我又不是邏國人，他怎么不親口來跟我說?！?/br>
    “這不是在外頭忙，心里還是惦記著你的。”李凱文指著眼前的珍珠煙花，“你看，他還念著沒帶你去俄羅斯看雪，不過西貢的煙花雪也算獨(dú)一份兒。”

    童顏睨了眼空中炸開的銀色星屑，這算哪門子雪。她悶悶說：“我才用不著他惦記?！?/br>
    “是是是，咱有一群朋友陪著，瀟灑快樂著呢。”李凱文知道她在說氣話，頭微微偏過，“你瞧飽飽眼睛都快望穿了，就等著你切蛋糕呢，快許愿?！?/br>
    側(cè)目望去，飽飽盯著蛋糕上的小櫻桃抿著小嘴咽口水，注意到j(luò)iejie的眼神，她笑著露出兩顆小虎牙。

    許愿要是有用，東京那會兒就該成真了。童顏也不掃興，雙手合十閉眼，在心里默念：平安喜樂，顛公顛公顛公。

    睜開眼，她大吸一口氣準(zhǔn)備吹蠟燭，視線卻跟隨著跳動的火苗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