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迷茫
出了俱樂部,江嶼上車撥通了陳紹安電話。 “讓陳奇過來?!?/br> 陳紹安答應迅速,顯然早有預料。 金叁角產(chǎn)罌粟,南美洲產(chǎn)古柯葉,未經(jīng)工序處理都只有比較溫和的興奮作用。 販毒集團永遠在尋找提升制毒效率的方法,江嶼要做的正是打破亞洲單一的格局,用更多樣,更易成癮的品種搶占市場,壟斷暴利。 而陳奇蟄伏地下實驗室這幾年,不斷研發(fā)新的配方,在古柯葉轉(zhuǎn)換可卡因粉這一過程不斷進步。 如今工廠落成,是時候讓這枚暗子出鞘。 幾句交代完正事,陳紹安突然說:“送回去那位肚子有了,就我和陳卓知情,她沒告訴童顏?!?/br> 江嶼匪夷所思:“你他媽現(xiàn)在才說?” “打攪你在外面風花雪月,那多掃興?!标惤B安戲問:“你的?” “滾!”語氣不善,甚至厭惡。 陳紹安被震得耳膜疼,才意識自己猜錯了。 他確實以為江嶼會從園區(qū)撈人,除了哄童顏開心,順道會用在床上服務,就算搞大肚子也不奇怪。以至于發(fā)現(xiàn)異常,當即讓李凱文把人帶走,免得出什么事賴到他頭上。 但現(xiàn)在看來,人還安然活著,真只是為了牽制。 那肚子誰弄的陳邵安不感興趣,只判斷觸怒江嶼的根源估摸是……有雄性敢在他眼皮子下亂播種。 確實可笑。 “也不是什么壞事,這把柄你更好拿捏人了?!标惤B安隨口一說,立刻換來了忙音。 車停在紅綠燈口,江嶼把手機扔座椅上,瞥了眼車窗外。 曼城沒有過年這一習俗,學校也就沒有放假的說法。 時值正午,下課的學生們陸續(xù)穿過斑馬線,白襯衫在陽光下晃成一片流動的浪,有女生手挽手說說笑笑,披散的發(fā)絲掃過裙擺。 畫面純潔美好得讓人心情愉悅幾分。 待她們身影消失咖啡店玻璃門后,江嶼不住想象,童顏穿上那校服會是什么模樣。 她大概會嫌熱把頭發(fā)扎成馬尾,將襯衫規(guī)規(guī)矩矩地扎進裙子里,還會背一個印滿卡通貼紙的雙肩包。放學后應該也會和女同學去咖啡店里,點兩杯咖啡,兩份甜點,然后乖乖等他過來接她。 回家途中,她會一邊說在學校里發(fā)生的事情,一邊喂他吃特意打包的小蛋糕。說不定跟生日那天一樣,看見他嘴角沾上奶油,主動湊上來舔掉。 越想,心里越癢。 綠燈亮起,江嶼看向后視鏡:“附近什么學校?!?/br> 周強也從咖啡店收回視線,雖然奇怪,倒不至于把這問題往桃色上想。他發(fā)動車,“就一所曼城大學,近幾年招收了很多九州留學生,但校方學歷卡得嚴,還從沒破例收過進修生?!?/br> “有沒有烘培專業(yè)?!?/br> “嶼哥,我也沒上過學不太清楚,一會兒我打聽下?!?/br> “沒有就注資開設(shè),趕在下學期開學之前?!?/br> 那就是一個半月之內(nèi)。周強以為,男人不僅要去讀大學,還要開拓專門制毒的課程。 這一決定過于大膽,但他從不質(zhì)疑嶼哥的命令。嶼哥是生意人,最看重利益,提前培養(yǎng)制毒人手,確實符合嶼哥的行事作風。 想到在俱樂部聽見的對話,周強問:“現(xiàn)在是否聯(lián)系??送袪??” “不急,年后再說?!?/br> 聞言,周強微頓。 往年嶼哥并沒有多么看重這個節(jié)日,如今阿南達和物證落在埃克托爾手中,對嶼哥來說有實質(zhì)性的危險,卻反常地選擇拖延。 轉(zhuǎn)念一想,阿南達沒有招供,或許因為嶼哥給他療傷心存感激,又或許像童顏當初那樣,賭自己能不能為此拼出一條生路。 但是,兩者完全不同。 這段時間的畫面接連閃過眼前。 周強想,本質(zhì)上童顏并不算例外,她臥底的身份對嶼哥來說既是定時炸彈,也是撕開對手防線的利刃。 那個叫秦隱的男人,就是例子。 而如今……周強不由看眼后視鏡里的男人。 他不確定,嶼哥對于童顏出于什么感情,處處縱容她的叛逆,卻又安排今天這場暗藏私心的手術(shù)。 但有一點他非常確定,嶼哥很在乎童顏,在乎到要她徹底成為自己的人。 周強甚至覺得,嶼哥要孩子正是想用羈絆把人攥在掌心。這份偏執(zhí),倘若童顏將來發(fā)現(xiàn),不敢想以她的性子會不會做出些過激的事情。 至于阿南達是為何,不得而知。 車子停穩(wěn)在醫(yī)院門口,周強看著江嶼下車的背影沒多言,只將前面座椅都往前調(diào)了調(diào),一會兒女孩被包上車能坐得舒服些。 * 耳朵里植入了東西,童顏除了有異物感,沒別的不適。 醫(yī)生告知聽力會慢慢恢復,兩叁個月能完全愈合,記得每月來復查。 回去路上車流疏松,江嶼低頭看著懷里安安靜靜的人兒,“童顏?!?/br> 她遲緩地仰起臉,可能麻藥未散,眼睛迷迷糊糊的。 “餓不餓?” 童顏早上只吃了幾個餃子,此刻卻毫無饑餓感,只想睡覺。 她剛要搖頭,卻見江嶼揚了揚下巴,“前邊有你愛吃的面館?!?/br> 童顏循聲望去,是曾經(jīng)纏著他找了叁條街,才尋到的面館。 “王八嗦面”的印象太深刻了。 “我沒力氣?!彼曇籼撊?,整個人不由自主往他懷里滑,瞧著愈發(fā)憐人。 “打包回去,我喂你?!?/br> 話音剛落,車默契地??棵骛^路口。 江嶼轉(zhuǎn)而跟周強交代:“rou絲面加溏心蛋,別蔥和辣椒?!?/br> 說完對上女孩詫異的眼神,不過她什么也沒問。 “吃完我就走?!彼麪钏齐S意地說了句。 童顏的指尖蜷了蜷。沒想到江嶼會記得那時吃面的喜好,而且聽這話的意思,待會兒是要去她的小窩。 盡管知道一切出于好意,但要被喂面,實在教人耳熱。她別開臉:“我自己吃就好了,不麻煩你。” 江嶼又氣又無奈,別人生病巴不得被照顧,在她這倒成了避之不及的燙手山芋,總搞些沒用的客氣。 甚至到了公館,她吃得比以往要快,連湯都喝得見底了,忙不迭揮揮手趕人走。 看樣子真不想待在一起。 門“砰”地被關(guān)上,驚得童顏打了個嗝,盯著空餐盒里的油花。 胃里的暖意漸漸化開,驅(qū)散了幾分不安。 正欲摸出手機,小洛從臥室走出來。 多日未見,一靠近童顏就圈住那rou乎乎的腰:“小洛,我好想你,還擔心會見不到你呢?!?/br> 似乎又胖了些,胸也大了。 “我也想你?!毙÷迦斡伤渲约旱男?,“玩得開心嗎?” “滿分十分,但我只有六分開心?!蓖佈鲱^,眼睛亮得像盛著碎星,“因為沒有你在,如同缺了春秋冬叁季?!?/br> “天啊,去趟外面嘴甜得滴蜜了?!毙÷迥罅四笏谋亲樱蝗汇蹲?,“你耳朵怎么了?” 童顏摸上纏著紗布的右耳,“江嶼帶我去了醫(yī)院,修復了鼓膜和人工聽骨植入,以后我的小耳朵就能正常聽聲音啦?!?/br> 小洛微微皺眉,然而看著女孩雀躍的樣子,她跟著笑了笑:“你不怕他在你耳朵里亂放些什么東西?” 看似無意的一句話,讓童顏一怔。 “不會的,他要放早放了。就算親口跟我說,我不同意他也有得是法子放進去,沒必要這時候瞞著我搞?!?/br> 說完童顏打了個哈欠,小洛攙扶著她去到房間。 “我陪你睡會兒?” “不用不用?!蓖伷教稍诖采?,胡亂找了個借口:“側(cè)躺壓著耳朵疼,我得大字型睡才舒服,你在我就想抱你摸你,晚點兒起來再和你溫存吧,寶貝?!?/br> 她語氣怪曖昧,小洛笑著應了聲好,替人掖好被角,出去不忘帶上房門。 房間里安靜下來。 童顏縮進被窩,指尖在手機肖思逸的號碼上停駐。 盡管江嶼這段時間對她多有縱容,也從沒強行檢查過她的手機,但想在他眼皮底下偷偷做點什么,仍有很大的風險,不能像以前那樣莽撞行動。 猶豫片刻,她選擇短信更為穩(wěn)妥。 “我回曼城了,你最近有空嗎?” 發(fā)送并刪除記錄,童顏將手機倒扣枕邊,探出半邊臉望著天花板。 腦子里回想的是最后和邢珊的見面。姍姍講述了江嶼很多秘密,還再叁叮囑她。 首先是讓她把消息帶出去,而秦隱至今線索全無。這些事童顏始終惦記著,也懷疑過江嶼,卻沒有任何證據(jù),更不敢主動提起。 其次是姍姍的警告:別被江嶼的表象迷惑,別喜歡他。 窗外突然墜下細密的滴答聲,童顏側(cè)過頭,看見玻璃上大顆雨珠率先墜落,細小的水珠掙扎著追趕,漸漸匯成蜿蜒的水痕。 又下雨了。 童顏有些迷茫。 其實江嶼無論販毒也好,賣國也罷,都和她沒什么關(guān)系。但她記得他握著自己的手,開槍打死江正誠。 無法忘懷他用耳環(huán)設(shè)局,將她推進密室,逼得她親手殺了阿坤。 她不知道江嶼變得一反常態(tài)的耐心和溫柔,究竟是真是假。只知道他曾強迫她、傷害她、利用她。 卻也救她、放走她、承諾她。 現(xiàn)下他們關(guān)系看似緩和,她也確實有點兒淪陷。甚至想,或許可以利用這份親近達成某些目的,嘗試去改變些事情。 但如果……姍姍的日記本里藏著難以承受的線索,如果秦隱的失聯(lián)和江嶼有關(guān)…… 遠處傳來悶雷滾動,新的雨幕重重砸在玻璃上。 童顏數(shù)著滑落的雨珠,任由困意裹挾,在混沌中祈禱著不要有變故,期待著所有人都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