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忠吃了一驚，“這么說，念奴嬌有什么秘密不成？”

    沈約反問道，“不然呢？韓兄真以為我有某些古怪的嗜好？”

    韓世忠搔頭笑笑，“愚兄沒有這么想，但可以肯定的是——很多男人是這么認(rèn)為的?！彪S即警惕道：“兄弟一直留在這里，就是等崔念奴那些人回轉(zhuǎn)？她們留下的，究竟是什么秘密？愚兄從未見過兄弟找尋什么？”

    說著不由看向周圍，暗想沈約一直呆在崔念奴的閨房中，難道秘密就在此間？

    可崔念奴的閨房一覽無遺，很難發(fā)現(xiàn)有什么奇異的地方。

    沈約笑笑，“我來處理此事就好，眼下去見韓兄選的那批人?！?/br>
    韓世忠不放心道，“要不要派人守在左近？”

    沈約目光微閃，“不用。”

    韓世忠見沈約如此，不再堅(jiān)持。他和沈約才到念奴嬌樓外，迎面就碰到了李斌。

    李斌一見沈約，立即施禮道，“沈先生，圣上有要事難決，請先生一見?！?/br>
    沈約搖頭道，“圣上決定了再問我吧?！?/br>
    李斌怔住。

    韓世忠臉色也變，暗想這多年來，敢這么回復(fù)趙佶的，沈兄弟恐怕是第一個(gè)。

    李斌很是為難，沈約又道，“將我的話傳給圣上就好。對了，順便說一聲，我希望圣上能給韓兄……”

    指向韓世忠，沈約微笑道，“一個(gè)職位。京城四廂都指揮使的位置。”

    韓世忠渾身發(fā)熱，感覺沈約實(shí)在膽大妄為。

    不想李斌看了韓世忠一眼，并沒有劉延慶的那種為難，反倒說，“圣上正在讓兵部磋商此事，難得沈先生有個(gè)決定，在下立即去稟告。沈先生放心，這件事……今日可定?！毖粤T興奮回奔。

    韓世忠看直了眼睛。

    這幾天來，他雖然早知道沈約在京城不可思議的能力，可見到李斌這般反應(yīng)，還是震驚難言。

    沈約暗想，趙佶雖是昏君，卻非傻子，他如今想必也是整日惴惴難安，只怕一切如夢，如何會不抓緊當(dāng)下這刻？他沈約將韓世忠?guī)г谏磉?，趙佶想必早看在眼中，也對韓世忠很是留意，不然李斌如何會這般態(tài)度？

    梁紅玉從一旁走來，遮擋不住的喜意。

    她就在不遠(yuǎn)處，早將沈約和李斌所言聽的清楚，可終究只是道，“沈兄弟，難得你出房，很多人正在等著……你。”說話時(shí)仍舊不能遮掩內(nèi)心的激動(dòng)。

    沈約隨梁紅玉出了念奴嬌，就見長街熙熙攘攘如常，但當(dāng)他走出來的那一刻，長街似靜。

    隨即恢復(fù)了流動(dòng)。

    一切似乎如常，一切又像很不一樣。

    沈約跟隨梁紅玉到了一個(gè)店鋪前，那不過是賣些炊餅、稀粥的攤鋪，附近的長凳卻坐著幾十個(gè)漢子。

    攤鋪老板見到沈約前來，手中拿出的炊餅差點(diǎn)落在地上。

    那數(shù)十個(gè)漢子緩緩站起，沉默無聲。

    沈約知道這是韓世忠選的人手。

    京中奢靡，京中禁軍多是金玉在外，可韓世忠選的人手，自然是征戰(zhàn)西北的血性漢子，剛烈其中。

    那些人雖是初見沈約，但眼中的尊敬一望可知，他們尊敬沈約，更因?yàn)樗麄兊拇蟾鐚ι蚣s的態(tài)度。

    沈約微笑道，“不用多禮，都坐下吧?！?/br>
    那些漢子并不吭聲，緩緩坐下，極為嚴(yán)謹(jǐn)。

    沈約不等開口，長街那面突然沖來一人，直奔沈約而來。

    韓世忠、梁紅玉未動(dòng)，那些漢子居然也未動(dòng)。

    沈約微有揚(yáng)眉，不等說什么的時(shí)候，那人跪在了沈約的面前，“沈公子，在下鄭賈，代表京城那些被歸還土地的鄉(xiāng)親父老，謝過沈公子的恩同再造！”

    言罷，那人曲膝跪倒，叩首在地。

    長街靜。

    隨即長街兩側(cè)無數(shù)行人跪了下來，向沈約的方向叩首。

    第1700節(jié) 呼延通

    長街靜寂。

    陽光灑下來，光明鋪滿。

    沈約微有詫異，隨即明白了一切。

    梁紅玉見狀，低聲道，“沈兄弟，這些人一直都在等你出來，只想謝你一句?！闭f著眸中也有激動(dòng)之意。

    沈約默然片刻，伸手?jǐn)v扶起鄭賈，同時(shí)道，“不用客氣，舉手之勞罷了?！?/br>
    李彥為求自保，吐回侵占的土地，他沈約得趙佶旨意，選李若水完成此事。

    這的確是個(gè)舉手之勞，可卻需要選正確的人，來做正確的事情。

    很多事情并不難做，難以處理的不過是人心的曲折。沈約不過是幫李若水?dāng)[平了那些對事情無助的險(xiǎn)惡用心。

    就是這舉手的善意之舉，卻被一幫百姓感激涕零，苦苦等待長街外，只想見他一面。

    但在念奴嬌內(nèi)的他，并沒有聽到什么喧囂。

    原因簡單，這些人又不想打擾他。

    簡單、未說出，暗自的舉動(dòng)，卻更表達(dá)著他們內(nèi)心的尊敬之情。

    沈約未能聽到，但看得懂。

    鄭賈激動(dòng)道，“若天下官員都如大人般的舉手之勞，這天下幸矣！”

    梁紅玉咳嗽聲，“鄭老板，飯可以亂吃，話不要亂說?！?/br>
    她久經(jīng)風(fēng)塵，知道道理如此，可說出去，就是有人不愿聽——哪怕惡人，暗地做著丑陋的事情，也不愿聽旁人叫他惡人。

    你說有沈約這樣的人是天下幸事，那還在京城掌權(quán)的自然心中惱怒——這不擺明了說他們尸位素餐？

    鄭賈明白梁紅玉的意思，微有凜然，隨即連連點(diǎn)頭，恭敬道：“我等只求拜見沈大人一面，知道大人繁忙，不敢再行叨擾，暫且告退?！闭f著看了梁紅玉一眼，緩緩?fù)讼隆?/br>
    那些跪拜的百姓也三三兩兩的站起，緩緩散去。

    梁紅玉落座后才道，“沈兄弟，你莫要怪jiejie自作主張。這些日子，有很多受你恩德的人要來謝你，都被jiejie阻擋在樓外。jiejie說你很忙，多給你時(shí)間處理正事，只是將他們的名姓記下來。鄭賈他們的意思是——只要你開口，他們力所能及，就會去做?！?/br>
    沈約微微點(diǎn)頭，喃喃道，“倒不想我的隨意之舉，會到如今的局面?！?/br>
    梁紅玉略有夸張道，“隨意之舉？沈兄弟你可太謙虛了。這幾日，京城到處都是你的傳說，懲貪官，破奇案，捉細(xì)作，心系百姓……”

    韓世忠咳嗽聲。

    梁紅玉住口不言，眼中滿是疑惑。

    沈約皺眉道，“捉細(xì)作一事，是誰傳出的？”

    梁紅玉忙道：“沈兄弟，不是我，也不是世忠，你知道，我們不是那么快嘴的人？怎么的，崔念奴不是金人細(xì)作嗎？”

    韓世忠凝重道，“如今金人驀地興兵，朝廷多半想要議和，劉延慶今日傳童貫的意思，說這細(xì)作一事，能不提，就盡量不提吧。”

    “可大家都知道了，還能把消息收回來嗎？”梁紅玉不滿道，“明明是他們的錯(cuò)事，為什么要封我們的口。”

    隨即吁口氣，梁紅玉道，“沈兄弟，金人開戰(zhàn)，真的要議和嗎？”

    旁邊那數(shù)十個(gè)漢子都露出忿然之色，不過均未發(fā)聲。

    沈約心道，根據(jù)歷史記載，如今議和派應(yīng)是占據(jù)朝廷官員的大半，但趙佶知道了議和會受到的屈辱，如何肯再度議和？

    這恐怕就是趙佶的難決之事！

    但沈約隨即想到另外的事情，他信梁紅玉沒有撒謊，那是誰傳出崔念奴是金人細(xì)作的消息，就很有文章。

    傳出消息的人，自然不是為了他沈約的好。

    就在這時(shí)，長街那面又大踏步的走出一人，那人身材魁梧，衣裳蔽舊，身上還有著酒氣，遠(yuǎn)遠(yuǎn)的就能聞到，他正向這個(gè)攤位的方向走來。

    韓世忠見到那人后皺了下眉頭，站起來迎上去。

    梁紅玉一旁道，“沈兄弟，還沒吃早飯吧，這里的炊餅雖然比不上皇宮筵席，但也很不錯(cuò)的，你要不要吃點(diǎn)？”

    沈約問道，“那人為何和韓兄起了沖突？”

    他看出那人怒氣沖沖的模樣，顯然是不滿韓世忠，倒有些詫異。

    梁紅玉低聲道，“他叫呼延通……”

    望見沈約咄咄的目光。梁紅玉沒有隱瞞道，“沈兄弟讓我們準(zhǔn)備些可靠的人手，世忠本來選中了他，但我……建議世忠將呼延通從名單上劃去了。他想必是聽到些風(fēng)聲，這才找來。”

    那面的呼延通和韓世忠已經(jīng)爭吵了起來。

    沈約看得到呼延通脖頸的青筋暴起。

    “名單上為何劃去此人？”沈約問了句。

    梁紅玉解釋道，“兄弟要我們找些可靠的人手，呼延通武功很高，人又仗義，本來不錯(cuò)，可他就是喜歡喝酒，一喝酒就難以管住自己的行動(dòng)，沈兄弟你做事看似不羈，可極為穩(wěn)妥，我只怕呼延通會因?yàn)樨澅膯栴}給你添麻煩。”

    沈約笑笑，“原來如此，你是一番好意，不過如今麻煩都到了韓兄那面?！?/br>
    那面爭論的韓世忠滿是為難之意，可態(tài)度的堅(jiān)持也是顯而易見。

    呼延通驀地一口痰吐到了韓世忠的衣襟上，“我知道你發(fā)達(dá)了，看不起兄弟！”

    他說的聲音極大，長街的眾人倒是聽得清清楚楚。

    梁紅玉臉現(xiàn)怒容，霍然站起，“我去趕走他?！?/br>
    一個(gè)女人若是真正喜歡一個(gè)男人，是絕難忍受他受到屈辱。

    沈約突然道，“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br>
    梁紅玉不解道，“不趕走他，難道留下他？沈兄弟，你不知道呼延通的為人，他為了酒，什么都可以賣的，不然如今為何會一貧如洗？”

    沈約沉吟道，“叫他過來，我和他說幾句?！?/br>
    梁紅玉微有猶豫，終究還是聽了沈約的吩咐。

    呼延通走過來的時(shí)候，怒容仍在，可終究向沈約拱拱手，顯然是聽過沈約這個(gè)人。

    沈約笑笑，招呼道：“閣下請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