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yè)反派[快穿] 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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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尹淡淡道。 他沒問賀煊是怎么突然闖進來的又為了什么,兩人像是約好了見面一般,就那么毫無障礙地開始了他們重逢以來最平和的對話。 “叫御醫(yī)看過了么?” “都說了老毛病了,御醫(yī)能有什么用?” 賀煊默默地將茶碗放回桌上,“你的那些婢女呢?” 莫尹沒有作答。 又不知過了多久,賀煊回身過來,伸了手向著莫尹的被子。 莫尹斜睨過去,黑暗中,眸光冷冷淡淡的。 賀煊拉出了露出一角的湯婆子,“這么熱的天,你還在用這個?” 莫尹道:“賀藏鋒,你深更半夜?jié)撊胛腋?,就是為了來給我做丫鬟?” 賀煊臉繃了繃,伸手去給莫尹把脈。 莫尹倒是沒躲,有精神力支撐,他的脈象是看不出什么的。 賀煊沒從脈象上發(fā)現(xiàn)不對的地方,但是發(fā)覺莫尹的手腕極其的冷,他的手掌是火熱的,而莫尹的手在他掌心里簡直像一塊冰,賀煊還未來得及多思索,他已經(jīng)自行用自己的手包住了莫尹冰冷的手。 莫尹還是沒動,賀煊的手掌像個火爐,暖和又堅韌,比湯婆子舒服。 兩人都不動也不說話。 賀煊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邊境,頭頂天空一片蒼茫,入目皆是無邊無際的沙子,沒有皇帝、沒有朝臣、沒有權(quán)力斗爭、沒有,什么都沒有。 “程武和晨娘去年成親了?!?/br> 莫尹輕閉上眼,“是么。” “老族長將新族長的位子傳給了晨娘,程武算是入贅了。” 莫尹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壯實漢子憨實的笑臉,他微一勾唇,道:“很好?!?/br> “程武向我問起你。” 因為莫尹本就已久不回庸城,所以程武并不知道莫尹其實已經(jīng)回到了京師,只當(dāng)他是太忙碌了,他找來軍營,請李遠(yuǎn)幫忙通傳一聲。 “先生他好久沒回城里瞧瞧了,我和晨娘成親那一日,可否請將軍放他一天假?” 李遠(yuǎn)神色古怪,當(dāng)下未作確切的回應(yīng),拱手算是應(yīng)答,回到帳內(nèi),賀煊正在擦拭兵器,聽李遠(yuǎn)如此那般說后,他沉默了片刻,道:“知道了?!?/br> 李遠(yuǎn)一頭霧水,也不知道賀煊這是什么意思。 到了程武成親那日,賀煊親自去了庸城祝賀,盡管如此,程武沒看到莫尹來,面上還是難掩失望之色。 “夷蘭邊界又鬧起來了,軍師帶兵去處理了。”賀煊難得說謊,面皮子繃得很緊。 還是晨娘安慰程武,做足禮數(shù),“先生心里一定是想著我們的,只是軍務(wù)更為重要,多謝將軍來參加我和程武的婚禮。” 臨走時,程武交給賀煊一壇子酒,“我釀的酒,先生愛喝。” “他給了你一壇酒,”賀煊道,“就放在你原來的軍帳中?!?/br> 莫尹睜開眼睛,他與賀煊在黑暗中視線短兵相接,片刻后,他道:“京中佳釀眾多,那些粗制的酒,你回去喝了還是倒了,都隨你?!?/br> 賀煊盯著莫尹的眼睛,那雙眼清冷而鋒利,一點柔軟也無。 “你想以此來打動我?賀藏鋒,你太天真了,你自小被賀氏保護得太好,除了戰(zhàn)場上那點事,你什么都不懂,你以為那么些小事就能令我萌生退意?” 莫尹勾了勾唇,“那你為何不退?你所堅持的就必定得堅持到底,我所堅持的就會被輕易動搖?別忘了,你可從來沒贏過我?!?/br> “大皇子賢德,”賀煊道,“他會是個明君的。” “那又如何?晨娘性情剛毅,進退有禮,我看她也能做個明君?!?/br> “這江山乃是由當(dāng)年睿帝一手打下,皇位之事非一族之長,豈可類比兒戲?” “他當(dāng)年既能打下別人的江山,如今我為何不能奪了他的?” 賀煊做夢也沒想過他有一天會心平氣和地與人辯論該不該謀反這件事,他道:“如今天下太平……” “那是我的功勞?!?/br> 賀煊目光掃向他。 “先皇昏庸,別說你一無所覺?!蹦馈?/br> “山城百姓為何而反?蔡世新根本算不上什么雄才大略的人物,為何能夠一呼百應(yīng)?” “那是賑災(zāi)的官員玩忽職守,貪污瀆職?!?/br> “御下不嚴(yán),難道不是皇帝的過失?做皇帝就可以高高在上,官員做得好便是他皇帝的功績,官員做得不好便是圣上遭jian人蒙蔽?這皇帝做得可真舒服,這么舒服的位子,我也想坐一坐?!?/br> 賀煊發(fā)覺自己說服不了莫尹。 反而他心中竟隱隱產(chǎn)生了些許動搖。 賀煊放開了握住莫尹的手,背身對著莫尹。 “賀煊,你能做將軍,我能做太師,我們都是各憑本事,既如此,皇位為何不能各憑本事?” 賀煊站立許久,回頭道:“嚴(yán)齊當(dāng)年果真與山城反賊有勾連?” “當(dāng)然?!蹦敛贿t疑道。 賀煊眼睛微微一眨,“那些信件不是你偽造的?!?/br> “不是?!?/br> 屋內(nèi)黑暗而又寂靜。 賀煊凝視了莫尹,“那么,你真的也從未將我當(dāng)做朋友?” 這次,莫尹沉默了,他側(cè)靠在床上,神態(tài)有些悠遠(yuǎn),時間過了太久,久到賀煊以為他不會再回答時,莫尹回答了。 他說:“不是。” 莫尹感覺到屋內(nèi)仿佛有一瞬溫度都升高了,原來一個人強烈的喜悅也會影響到另一個人,毫無疑問,前兩個問題,莫尹都在撒謊,做反派,撒謊而已,他可以張嘴就來,輕車熟路,趁著賀煊動搖時,伺機給賀煊挖坑。 兵不厭詐,賀煊是戰(zhàn)場上的常勝將軍,應(yīng)該懂的。 那么最后一個問題呢? 他是也在說謊嗎? 他可以騙任何人,但有一個人,無論處于何種境地,他永遠(yuǎn)也不會騙——那就是他自己。 所以,當(dāng)賀煊擁上來時,莫尹沒有反抗也沒有躲。 賀煊發(fā)覺莫尹比三年前城樓告別時要更瘦了。 或許是因為那時他隔著狐裘感受得并不明確,而如今莫尹只穿著內(nèi)衫,他甚至能感覺到莫尹肌膚的溫度,同樣也是微涼的,賀煊將莫尹整個環(huán)抱了,以他的溫度溫暖著懷里這個好像無法自己變得溫暖的人。 前段時日,莫尹還威脅著要將他賀氏滿門斬草除根,他也強硬地說他對他永不會有俯首稱臣這一日。 他們那般劍拔弩張,如同死仇,他們之間隔著謀逆與忠君這一幾乎無可逾越的天塹,也許也還有許多陰謀與謊言…… 可賀煊還是將莫尹抱得很緊很小心。 莫尹靠在他懷里,輕輕咳嗽著,賀煊手掌輕撫了他瘦削的背脊,撈起軟被蓋在莫尹背后,逐漸感覺到莫尹的呼吸變得均勻。 一直等到窗外有天光射入,賀煊才恍然回神,他低下頭,看到莫尹蒼白的臉頰,黑密的睫毛,就靠在他的胸膛,睡得安然平和。 第67章 莫尹醒來時,屋內(nèi)已經(jīng)沒了賀煊的身影,他躺在床上,感覺周身還縈繞著另一個人的余溫,他回憶昨夜,賀煊的一言一行都在訴說著一個事實。 盡管三年過去了,盡管他對他刀劍相向,盡管他以勢相逼,他在賀煊的心里還是那般重要。 真是有意思。 在這個世界里,他可是沒故意去招惹賀煊,在察覺到賀煊對他感情變質(zhì)后,兩人也是第一時間說開后拉開了距離。 就這樣,依舊沒用。 莫尹輕咳了一聲,心說像他這樣強大的自然人,能吸引到主角也不是他的錯。 腳尖勾了被子,莫尹把自己裹嚴(yán)實后又咳了兩聲,喉頭腥甜地吞咽了兩下,好險昨晚未在賀煊面前咳血,要不然以賀煊這人的性情,說不定真要心軟讓步了。 他可不想靠主角的同情退讓去贏。 賀煊有賀煊想做的事,他也有他想做的事,站在不同的立場上是主角與反派的宿命,就讓他們硬碰硬地來看一看誰才是更強的那個。 各地諸將收到消息后陸續(xù)向京城方向趕來,莫尹早就派人守在了沿途驛站,利誘、威逼雙管齊下,這些人不是賀煊,不會那么死硬地堅持,更何況莫尹早早就收集了一堆這些將領(lǐng)的把柄,只要他們肯支持二皇子,這些事他可以繼續(x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若倒向賀煊那方,他們這些不怎么干凈的人未必能落個好下場。 至于那些沒用的酸腐文臣,想要投靠賀煊的就盡管去好了,綿羊抱團以后仍是綿羊,根本不足為懼。 御令處、京城禁衛(wèi)、各軍將領(lǐng)都攥在他手里,他就不信主角一個人可以對抗全世界。 事情辦得秘密,手下的人也早早如網(wǎng)般鋪了出去,莫尹盡可以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素日往返于太師府和宮中,籌備二皇子的登基事宜。 賀煊也一樣,每日在太師府中龜縮不出,莫尹知道他在等什么,他們在戰(zhàn)場上一起并肩作戰(zhàn)了三年,他對賀煊的了解程度應(yīng)該不比賀煊對自己的了解程度差多少。 兩面各自謀劃著,京中氣氛都逐漸變得冷凝,盛夏暴雨季節(jié)到來,轟隆的雷聲仿若在為京中之勢應(yīng)景。 廊檐下,雨珠連成了線,地面都返起了白霧,大雨像是要將整個京城淹沒,莫尹握著卷書靠在軟榻上聽雨,下雨了,氣候也變得清涼了一些,莫尹輕咳了一聲,很熟練地將喉頭腥甜咽下,視線落在自己握著書卷的手上。 他的手修長、蒼白,青色血管爬布,仿若與骨骼相連,這是一雙已沒有多少生命力的手。 他可能真的要熬不到這個冬天了。 書卷擱在桌上,莫尹神色淡漠,并未自暴自棄。 他們大反派,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是不會放棄的,更準(zhǔn)確的說,是即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不會放棄攫取這個世界至高權(quán)力的目標(biāo)。 莫尹放下書,從榻上下來,他懶得再套靴子,反正穿不穿靴子,腳上都是一片冰涼。 青袍滑落,雪白的足袋踏上地面,莫尹走到門前,看著窗外落下的大雨,雨聲如瀑,帶起了陣風(fēng)吹動他的衣角。 從墻頭落下的人一身皂色衣衫,在暴雨中淋得狼狽,然而身手極為敏捷,如同靈巧的猛獸一般幾步落到廊下,他身上滴滴答答地不斷滴水,盤的發(fā)髻也濕透了,劍眉黑濃地擰著,似是感到些許煩惱,很快他就察覺到了身側(cè)撇來的視線,猛地扭過了臉。 莫尹面色淡淡地看著淋得透徹的人。 四目相對,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賀煊下意識地將雙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腰,作出將軍威嚴(yán)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