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玉：“……”

    “挺好，那我們一起等死吧。”

    他想起先前一起墜落眾生海那次，傳得面目全非的?謠言，哼笑?一聲道：

    “反正也不是頭一回‘殉情’了?！?/br>
    看著昭瀾“嘶”了一聲，腦袋使勁往上?拱，褚玉把那地鼠頭往底下按了按，裝作無事發(fā)生，從袖中掏出一本《論?道》，翻看起來。

    “……”

    真就不管了?。?/br>
    屋內(nèi)一時(shí)寂靜。

    《論?道》此書，話語(yǔ)精煉，文句順暢。說是談?wù)?道法，實(shí)際上?卻是勸人向善。

    整冊(cè)書不明覺厲，但看完又好像什么都沒說。

    昭瀾余光瞥了瞥褚玉正在看的?那頁(yè)，說的?是天道對(duì)萬物一視同仁。

    褚玉似是做了什么決定，突然垂眸道：

    “昭瀾，你是否時(shí)常覺得，世間無趣，叫人乏累？”

    昭瀾噎了一下。不愧是千年后?毀天滅地的?大魔頭，那顆覺得世間無趣的?滅世之心，此刻已初具雛形。

    “若萬物輪回，是規(guī)則，是必然，一切都是既定的?，我活著，有什么意義？”

    昭瀾想了想，道：“還是有些樂趣的?，尊上??！?/br>
    “生老病死是世間規(guī)律，所以許多人修仙求長(zhǎng)生，逆天而行，起因也許皆是——不服世間的?諸多不平。也許只是不服命運(yùn)?！?/br>
    褚玉的?氣息近在耳邊。

    “你也不服嗎？”

    “不服。”昭瀾斬釘截鐵道。

    天清石預(yù)言，她是滅世災(zāi)星，會(huì)在千年之后?讓修仙界毀滅。

    那這一千年，她難不成?就等死？

    不可?能?。

    “……尊上?，你其實(shí)也不服的??！?/br>
    褚玉少見地，神色有些迷茫。

    “我不服嗎？”

    “尊上?那日卻去燃石島救部下，也救了我。若真活得乏累，永遠(yuǎn)呆在天地閣，豈不一身輕松?！?/br>
    “而且……尊上?，今日的?花，你已澆了嗎？”

    少女用指節(jié)在右眼處輕扣兩下，側(cè)過頭狡黠一笑?。

    “每次救我，天地閣的?花都要遭難。此次若是幽蝶又死了，可?別怪我?！?/br>
    她眼神認(rèn)真閃亮，手里未停，飛快地畫著符，比世上?任何一束花都具有野性的?生命力。

    好像沒有什么能?打倒她。

    空中雪白的?靈力，和?紅色的?霧氣交纏碰撞，消失。隨后?又是源源不斷的?厄氣冒了出來。

    褚玉身體里的?靈力不要錢似的?一直往外流。

    已經(jīng)消耗掉了半數(shù)的?靈力。

    這樣下去不是個(gè)?辦法。

    不行了。

    雖然昭瀾也很不想說，但他們現(xiàn)在只有一條路可?走。

    “尊上?，沒時(shí)間了，我們先去一個(gè)?安全的?地方?，你能?試著傳送嗎？”

    “什么地方?？”

    “玄井?！?/br>
    褚玉頓了頓，坐起身來，眉頭皺得有些緊。

    昭瀾心中嘆氣，是吧，果?然會(huì)警惕吧，玄井這地方?只進(jìn)不出，在三界怪有名的?，他應(yīng)該也知道。

    昭瀾以為褚玉誤會(huì)了她要對(duì)他不利，補(bǔ)充道：

    “尊上?，我的?意思是……”

    她一個(gè)?人去就行。

    但褚玉卻打斷了她：

    “玄井在修仙界。你說過你不想回去?！?/br>
    咦，他難道是在為她著想。

    昭瀾撓撓頭道：“我那時(shí)做了噩夢(mèng)，說的?胡話?！?/br>
    “你想回去？”

    “那倒不是，但有些事，不是想不想的?問?題，它是應(yīng)不應(yīng)該的?問?題?！?/br>
    “想不想？應(yīng)不……應(yīng)該？”

    這幾?個(gè)?詞，像打開記憶的?鑰匙。

    褚玉腦中，流星般閃過一段畫面。

    他在修仙界一處草地上?躺著，似是受了傷。一幫華服修士，頤指氣使地沖來，劍、棍齊齊指向他。

    而昭瀾護(hù)在他身前，那幫修士便不敢動(dòng)?，只能?朝她怒道：

    “你這災(zāi)星，不老實(shí)呆在你那破茅草屋里，出來做什么。”

    “我看就應(yīng)該把她關(guān)到?玄井里去！”

    “哦，是嗎？知道我是災(zāi)星，還敢來惹我？不要命啦?！?/br>
    少女眼睛眨了眨，瞇起眼，手里掃帚往地上?一杵。

    見那幫修士害怕往后?，她露出一個(gè)?“我早知道你們不敢接近我”的?笑?容。

    往前一蹦，那幫修士嚇得連滾帶爬，跑了。

    昭瀾兩手一攏，朝遠(yuǎn)方?大聲道：

    “這世上?沒有什么應(yīng)不應(yīng)該，只有我想不想！”

    說完瀟灑回身，蹲在褚玉面前，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

    “你說是吧，小安。”

    滿袖春風(fēng)，想做什么就做，她那時(shí)候，似乎就是這樣一個(gè)?人。

    不會(huì)這般猶豫，不會(huì)這般瞻前顧后?，不會(huì)活得這般掣肘。

    褚玉胸口涌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指著那書，緩緩對(duì)昭瀾道：“我一直覺得，此書諷刺。”

    “前面還在說善有善報(bào)，可?后?頭又說，天道不分好壞，對(duì)萬物一視同仁?！?/br>
    “哪來的?什么好人有好報(bào)?！?/br>
    恰恰是良善的?人活得舉步維艱，惡人卻橫行霸道。

    褚玉加大了靈氣的?量，沉聲道。

    “你不想去，那就不去。這里是魔域，不是你師門。”

    “他們護(hù)不住你，我可?以。”

    第37章

    解決

    護(hù), 護(hù)住她？

    昭瀾微微有些震驚。

    “尊，尊上……我近來的工作，就那么讓你滿意嗎？窮盡雪霽之力, 都要留下我？”

    這是什么反應(yīng)。在她眼中, 他把那點(diǎn)工作, 看?得比她的命還重要？

    褚玉下頜緊繃, 面色冷下來。淡茶色眸子中，閃過一絲微微的惱意。

    “你覺得我?guī)湍?，是因?yàn)檫@個(gè)？”

    那不然還能因?yàn)槭裁?。總不?能是前兩天那件事?, 讓褚玉對(duì)她產(chǎn)生了感?情吧。

    人生第一大錯(cuò)覺, 就是以為別人喜歡你。

    昭瀾晃了晃腦袋，想起自己一開始來魔域的目的，有些心虛道：

    “尊上不必對(duì)我這么好，日后若知?道我來魔域是為了什么, 會(huì)?后悔的?！?/br>
    “我知?道。”褚玉沉聲。

    “……啥？”

    “我知?道你來魔域是為了什么。”

    ·

    浮聲林外，魔兵圍成一圈, 拉出尺星陣。

    數(shù)百年前, 眾生海中，厄氣倒灌, 差點(diǎn)淹沒整個(gè)噬生城, 全靠尺星陣, 才免遭一難。

    衛(wèi)柯軒抱著瓶子, 把小黃小白安置好，就和魔兵們?一起守在?兔園中，聽從褚玉的命令, 未曾踏入屋內(nèi)一步。

    尺星陣?yán)?，只有尊上和昭瀾兩人?/br>
    魔兵們?隔著那層黑乎乎的屏障, 從縫隙往里探看?，但那屋子安安靜靜，平和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