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吸鼻子。

    也不知道是因?yàn)樯?，還是因?yàn)殛懽寜m，眼眶驀地紅了。

    那天陸讓塵沒?食言。

    周圍賣活魚的地方很?少?，他只能開?車去大超市買完新鮮的海魚和作料，再抓緊時(shí)間回?來給?祝云雀拔針。

    有?了之前的交流。

    兩人間的氣氛似乎好轉(zhuǎn)許多?。

    雖然安靜，卻遠(yuǎn)沒?有?之前那樣尷尬和壓抑。

    當(dāng)然兩人之間也沒?說什么有?營養(yǎng)的話，無非是陸讓塵問?她東西在哪兒，她告訴他。

    不得不承認(rèn)，陸讓塵這人能力挺強(qiáng)的。

    明明從小到大是個(gè)?眾星捧月的天之驕子，可在生活方面卻絲毫不差，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哪怕是大發(fā)善心照顧一下前女友。

    往日都不開?火的廚房，也忽然有?了活氣。

    做飯炒菜的聲?音，還有?獨(dú)屬陸讓塵的腳步聲?，都讓祝云雀覺得踏實(shí)得過分，以至于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陸讓塵已經(jīng)準(zhǔn)備拔針了。

    他本來低眸給?她撕著手背上的膠布，是在察覺到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才撇她一眼，哼笑了聲?，說，“祝云雀，你心還挺大的，也不怕我丟下你不管?！?/br>
    “……”

    不知道為什么，祝云雀不喜歡聽他總這么叫自己全名。

    可她又沒?法說什么。

    只能蹙了蹙眉，坐起身。

    陸讓塵以為她怕疼，下意識咬緊牙關(guān)，動(dòng)?作放緩也放穩(wěn)，等祝云雀稍稍反應(yīng)過來的時(shí)候，他那利落的動(dòng)?作已經(jīng)把細(xì)細(xì)的針從她手背上拔了下去。

    速度快到是一點(diǎn)痛感都沒?有?。

    血卻透著膠帶滲出來。

    陸讓塵熟練地給?她按住出血的地方，突如其來的痛感，讓祝云雀輕輕嘶了聲?，又咬住唇。

    “……”

    陸讓塵撩起眸看她一眼，又放輕力道，說，“自己按著。”

    說話間便松開?她的手。

    祝云雀老?老?實(shí)實(shí)地按住，僵化?的身子都跟著活絡(luò)不少?。

    她忍不住說，“你還挺熟練?！?/br>
    陸讓塵嗯了聲?，起身一邊幫她摘掉滴瓶，一邊隨意道，“過去我媽病很?重的那陣，打吊針都是我看著?！?/br>
    平心而論，挺無心的一句話。

    可落在祝云雀心里，卻有?一把刀那樣重。

    陸讓塵也在這瞬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心口咯噔了下，第一時(shí)間看向祝云雀。

    像是有?著微妙的默契般。

    兩人再度對上眼。

    牽牽連連的眼神，就只有?看著彼此，才會(huì)覺得不舍，不愿移開?。

    可傷人的，難免覺得內(nèi)疚。

    祝云雀面色白得有?股脆弱感，唇瓣也沒?什么血色，卻硬是朝他努力擠出一個(gè)?笑，說，“阿姨這些年還好么?！?/br>
    聽到這話。

    陸讓塵喉結(jié)微哽，終于別?過視線。

    低眸將滴管卷起來，他語氣淡然，說，“她挺好的，這些年過得也很?開?心，也有?了新的愛人，你不用——”

    后面的話沒?說完。

    祝云雀就打斷他，說，“那你呢?！?/br>
    “……”

    動(dòng)?作停住，陸讓塵目光漆邃筆直地看她。

    眼神像雨夜里的燭火般輕閃，祝云雀迎著他的目光，嗓音微啞發(fā)澀，她說，“這些年，你過得好么，開?心么?！?/br>
    第62章

    很冠冕堂皇的問題。

    如果是久別重逢的老友, 還有問上一句的意義。

    可他們不是。

    他們是曾經(jīng)深愛過，分開?時(shí)扯著骨頭連著筋，疼得如同刀割般的一對情侶。

    無論從誰的角度來看, 被傷害的都是陸讓塵。

    祝云雀才是那個(gè)行兇者, 卻在行兇后，過來道貌岸然地?問他一句疼不疼。

    是真挺諷刺也挺可笑的。

    可那一刻，她就?是想問，發(fā)瘋一般想問。

    陸讓塵也沒想過她會(huì)?問她。

    其實(shí)好不好的，在外人眼里挺明顯的, 她或許當(dāng)年就?聽過, 他為了她，頹廢過很長一段時(shí)間，網(wǎng)球也沒再打。

    和程家的關(guān)系也漸漸疏遠(yuǎn)。

    自己執(zhí)意自立門?戶出?來，創(chuàng)業(yè)之初也很艱難, 但他都咬牙挺過來了。

    但這?些事，他不想說。

    更不樂意在她面前表達(dá)。

    收神后，就?只是輕笑了下, 像是釋然，又不在意, 吊兒郎當(dāng)?shù)?說, “當(dāng)然挺好的。”

    濃長的眼睫覆下來，將不辨濃淡的情緒遮掩，陸讓塵把點(diǎn)滴瓶的廢品隨手扔進(jìn)垃圾桶里。

    “……”

    的確，他能有什么?不好的。

    他是天?之驕子，眾星捧月, 想要?什么?樣的人生都輕而易舉，想要?什么?樣的女人也都能得?到, 她又算得?了什么?，又有什么?不可逾越的。

    指尖微蜷。

    祝云雀垂下眼簾，沒再吭聲。

    是陸讓塵抬眸，幾分意味深長地?審視著她，再把問題丟回給她。

    他說，“你呢，過得?還好么??！?/br>
    可問出?來他就?后悔了，他知道她會(huì)?怎么?答案，她是那么?擅長粉飾的一個(gè)人，就?算過得?不好，她也不會(huì)?說實(shí)話。

    果不其然，祝云雀連陸讓塵的眼睛都沒看，就?這?么?低眸揉著手背上的針眼，說，“挺好的?！?/br>
    那聲音輕飄飄的。

    落在心上卻像淋過一場雨。

    沉默如同水漬在兩?人間暈開?，就?是這?會(huì)?兒，陸讓塵瞥見祝云雀撂在地?板上的腳，是光著的。

    還是那樣干凈白嫩又圓潤的腳趾，透著一點(diǎn)嬰兒般的嫩粉。

    喉結(jié)莫名哽了哽。

    陸讓塵忍著什么?情緒，移開?視線，又撇到一旁的奶白色拖鞋，頓了瞬，俯身拿過來，挪到她腳前。

    祝云雀余光瞥到，默了瞬，抬眼看他。

    陸讓塵卻避開?她的眼睛，扔下一句，“吃飯吧，菜好了。”

    簡單的兩?道菜。

    一道清蒸魚，一道素炒西生菜，配了一碗白米飯，一雙長筷，就?這?么?擺在干干凈凈的白色桌面上，有種?難以言喻的冷淡感。

    祝云雀坐在飯桌前，仰頭看陸讓塵，說，“你的呢?！?/br>
    陸讓塵睨她一眼。

    似乎是有所掙扎，又無可奈何般，去廚房多拿了一份碗筷，坐到她面前，眼睜睜祝云雀小口吃了塊魚rou。

    陸讓塵問她，“還行么??！?/br>
    祝云雀搖頭，說，“味道沒變?！?/br>
    陸讓塵聞言，隱約松動(dòng)眉梢，這?才拿起筷子嘗了一口。

    他吃相還是那么?好看。

    該斯文的時(shí)候斯文，該隨性?的時(shí)候隨性?。

    無論是咬合的牙關(guān)，還是隨之涌動(dòng)的喉結(jié)，都記憶中分毫不差。

    祝云雀莫名就?有種?恍惚感。

    也的確是沒想過，兩?人還會(huì)?有今天?。

    吸了吸鼻子，祝云雀眼眶蘊(yùn)熱，低眸說，“我吃不完，你多吃一點(diǎn)。”

    陸讓塵本想說沒胃口。

    可抬眸便看到祝云雀泛粉的鼻尖和眼尾。

    像是胳膊擰不過手，陸讓塵在那一瞬突然挺沒轍地?哼笑了聲。

    他輕抬下巴，說，“你看現(xiàn)在幾點(diǎn)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