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中僅有一絲光明的日子，

    你在狹小的房間里被迫面臨兩個選擇。

    只要死神在你身邊徘徊，

    答案就只有榮耀或背叛。

    最初，派克諾妲沒有看懂這道屬于自己的預(yù)言，認(rèn)為過于抽象。

    不過她看懂了信長的命運中預(yù)料到了窩金之死，以及結(jié)合其他團(tuán)員的占卜，除窩金之外，蜘蛛還會在下周斷去五條腿腳，其中之一，便是她自己。

    原來揮之不去的不詳之感是這件事？可她未曾懼怕死亡。怪事。

    這是團(tuán)長昨天盜來的能力。據(jù)說準(zhǔn)確率100%。

    原來一切以注定。但是命運從被窺見那一刻起，便是在更改它的軌道，否則占卜有何用處？

    再次回到友客鑫街頭，天淅淅瀝瀝下起雨。她想起天氣預(yù)報，今天有50%可能性下雨。準(zhǔn)確率一半，也算一種預(yù)言嗎？

    和信長與庫嗶一組去尋找鎖鏈?zhǔn)?，冒雨奔跑，終于截住對方，卻不是本人。令人失望。

    用槍指著，再將手搭在男人肩頭，問：

    “用鎖鏈的能力者是你同伴吧，他在哪？”

    “不知道，不認(rèn)識。你們是誰啊！”看到了，不算同伴，而是新同事。

    “你其他同事都有什么能力？窩金呢？就是那個被你們捉住的大塊頭?！?/br>
    不必聽回答。看就好。唔，有些特別的能力者啊。而且這次倒是沒撒謊，卻確實不知去向。

    “最后一個問題：你有重要的人嗎？”

    男人否認(rèn)。

    “叫伊莉莎嗎。是個美麗的女孩?！?/br>
    他的表情瞬間慌亂、恐懼、憤怒交織：“怎么會——？你們敢碰伊莉莎——”

    派克諾妲松開他的肩膀，信長的刀已收回鞘中，沒有驚擾雨滴。男人的頭顱應(yīng)聲墜地，鮮血噴涌，尸體跌入水洼。

    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問那句：有沒有重要的人。

    “派克。鎖鏈?zhǔn)值挠洃洺槌鰜頉]？”信長扶著刀柄問。

    “當(dāng)然。用嘴說太麻煩，我把記憶給你們?！?/br>
    “給？”

    她在腦海中碾碎那個金發(fā)少年過耳、身穿藍(lán)底花紋民族服飾的記憶，像磨成火藥的細(xì)粉，轉(zhuǎn)化為兩顆子彈，裝入槍膛。

    這是除團(tuán)長以外無人知曉的能力——記憶子彈。

    快點收尾，抓到殺死窩金的人吧。

    單純這樣想道，扣動扳機(jī)。

    這一槍，等于把自己最隱秘的念能力底牌擲了出去。就像爭上游里明明先手出牌，卻直接扔出王炸的無意義感。也不算沒意義，因為如果按照預(yù)言死去，那么王炸憋在手里豈不浪費？

    信長額頭中槍，身體踉蹌一步，先是愣神，片刻后咬牙低笑：“原來叫做酷拉皮卡啊……我記住了。走，去和團(tuán)長他們匯合?！?/br>
    銀光劃破天穹，雷霆乍裂，雨勢瞬間傾盆。凡得魯酒店外的棕櫚葉被壓得簌簌低頭。

    踏入酒店廳堂，一股濕冷的風(fēng)跟著他們一起闖入。派克諾妲把塌在額前的碎發(fā)捋到臉龐兩側(cè)，抖落外套上的雨珠。

    竟然再次遇見了那兩個小男孩。這次，他們被瑪奇的念線牢牢捆著手腕，像是犯了事的學(xué)生被拎到教導(dǎo)主任面前。

    “哈哈哈哈！你們又被抓了？”見到熟人，信長率先大笑。“哦，還是改注意了，想加入我們？”

    白發(fā)男孩不情不愿地回道：“我們只是不知道你們懸賞取消了?！?/br>
    “所以，你們這是又跟蹤失敗了？”信長撓撓后頸，一臉惋惜地?fù)u頭?！霸趺床晃〗逃?xùn)啊。不過咱們還挺有緣。那……”信長哈下腰，和他們平視?！斑@樣吧，咱們重新認(rèn)識一下？”

    “才不。要不是為了拿懸賞，誰想見到你們啊?！卑装l(fā)小鬼哼了一聲，拽拽地撇頭閉眼不理信長。

    “我也不要?！辈挥谜f，小杰也扭頭。

    “嘿，團(tuán)長！”信長反倒興奮地對站在一旁的庫洛洛炫耀道：“這倆素質(zhì)不錯吧？跟窩金似的，夠狂！我想推薦他們?nèi)雸F(tuán)！”

    “小孩子初生牛犢不怕虎而已?！爆斊嫱虏?，并切入正題：“拿到鎖鏈?zhǔn)值男畔⒘?？是什么樣的人?！?/br>
    庫洛洛始終在觀察倆扭過頭一直閉著眼的男孩，打斷道：“在那之前，派克，再查問他們一次?！?/br>
    “好。問什么？”

    “他們在隱瞞什么?！?/br>
    “是?！迸煽酥Z妲不喜歡這類籠統(tǒng)的問題。往往會撈出許多污穢心念，如同在污水里摸破爛。假如有人問她在隱瞞什么，她大概也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不愿再提的片段。

    她伸出手。

    白發(fā)男孩仍閉眼揚唇，嘴角帶著刺的弧度。倔強(qiáng)之余，鬢角卻滲出冷汗?！皼]用的。你能力是利用觸碰對方，讀取記憶吧？我們什么都沒隱瞞，什么也不知道。即使知道——”

    她冷不丁掐住他的下頜?！霸囋嚤阒?。”

    “即使知道，我也會去想別的事情！”小杰大吐舌頭?！安挪粫屇阕x到我的想法！”

    心頭有些浮躁。她同樣一手掐住小杰的下巴與脖子，將兩個小孩都牢牢制住，不準(zhǔn)他們再廢話?！澳銈冋`會了。我所抽取的，是心底最深處和純粹的原記憶，并不是這種雕蟲小技可以防止的。我的提問，就像石頭投入水池，翻起底層沉淀著的淤泥。我所打撈的原記憶，是不可能作偽證的?！?/br>
    【感謝收聽JFN，時間將到，聽眾們，我們下次再會】廳堂一側(cè)的收音機(jī)播放道。

    “現(xiàn)在回答我，你們究竟在隱藏什么？”

    剎那間，鎖鏈?zhǔn)值拇罅啃畔⒃胰肽X海，還有零散模糊的念頭——【停電】【七點開始】這是什么？

    【現(xiàn)時是晚間七點整】收音機(jī)播報道。大廳時鐘指向整點，整好敲響。

    咔噠——滋滋。電源驟斷，整座大廳頃刻沒入漆黑。失明的眼睛努力像團(tuán)長的方向聚焦，果然如他所想，這倆孩子心中有鬼，并且瑪奇的直覺沒有錯，他們不僅認(rèn)識鎖鏈?zhǔn)郑踔潦亲罹o密的戰(zhàn)友?？崂た昙o(jì)輕輕，能力竟然可以開發(fā)得如此周全。

    黑暗成了最好的掩護(hù)。派克諾妲和瑪奇僅愣神一瞬，便給了對方可乘之機(jī)。

    她左手擒著的奇犽毫不遲疑，雙掌疾夾，兇狠果決，仿佛鋼鐵閘門從兩側(cè)合攏——派克諾妲清晰地聽見自己前臂骨骼碎裂的聲音。

    嘖，沒有及時用硬防守。真痛。

    下一秒，小杰凌空一記側(cè)踢瞄準(zhǔn)她下巴。她本能后仰，雖避開重?fù)簦员徊林?，踉蹌退了兩步，溫?zé)岬谋茄卮浇腔?。近身?zhàn)從來不是她的強(qiáng)項，更何況出其不意的夾擊。

    與此同時，瑪奇也悶哼，在暗中與人短暫交鋒，片刻后，她笑意清冷：“捉到了?？床灰姴⒉淮頉]破綻，只要你發(fā)出殺氣，我就會有所戒備。難得找到機(jī)會，趁暗行動的計劃浪費了?！?/br>
    “用圓就能感知你們?！毙砰L沉穩(wěn)又帶著點得意說?！罢婵上О?，不過是個好辦法。”

    咻——一枚纏著紙條的匕首倏地飛來，信長偏頭閃過，匕首釘入背后墻面?！笆裁赐嬉?？誰亂丟垃圾?！?/br>
    小滴四處張望?！疤匾獯蜷_收音機(jī)的那人是同黨吧？估計已經(jīng)逃了?？赡苁撬麃G的?！?/br>
    “管他呢，抓好這倆就行。”信長掂了掂手里掙扎的小杰。“眼睛終于適應(yīng)黑暗了?！?/br>
    “恩?！毙〉瓮獾馈！斑住?？團(tuán)長呢？”

    ……不見了。派克諾妲眼皮跳起來。

    “派克，沒事吧？”瑪奇仔細(xì)綁好奇犽問道。

    派克諾妲活動臂膀感受身體，舔了舔口中的腥甜和牙齒裂開之后的鋒利表面?！把酪活w，還有左手?jǐn)嗔?。其他沒事?！?/br>
    “我估計也斷了肋骨?！爆斊胬兆∑鏍氲牟弊??！靶】茨懔恕！?/br>
    信長將小杰交給小滴看守，自己走向墻邊拔出那柄匕首，拆開纏繞的紙條，點燃打火機(jī)。

    派克諾妲揉著斷臂上方的腫脹?！斑€真是被他們嚇了一跳，這倆孩子——”

    “等等！”信長面色凝重遞過紙條。“派克，給你的?！?/br>
    【說出他們的記憶便殺】墨跡未干，簡短而冰冷。

    眼皮突突直跳。派克諾妲立刻發(fā)動念能力，讀取紙條殘留的記憶。

    畫面浮現(xiàn)——她心頭一凜。

    團(tuán)長！

    庫洛洛四肢、口鼻都被層層鎖鏈緊縛，完全動彈不得；鎖鏈的主人，正是偽裝成酒店接待員的酷拉皮卡——金發(fā)被黑長直假發(fā)遮掩，制服整潔。他一手牢牢箍住團(tuán)長，另一手飛快寫下這張紙條。

    像巨石投入腦海，思緒陡然混亂。

    派克諾妲怔怔盯著記憶中鎖鏈?zhǔn)职l(fā)動突襲的角落。

    他從那邊出手，怎么也需要0.2到0.3秒才能擊中。而團(tuán)長的反應(yīng)速度，原本絕對足以閃避。但就像她也沒能避開小杰的夾擊——那突如其來的斷電與黑暗，打亂了一切。

    這不是巧合。他們有備而來！

    不……不對。她迅速梳理細(xì)節(jié)。方才詢問小杰、奇犽在隱藏什么時，她捕到的關(guān)鍵詞只有【停電】【七點開始】等支離破碎的念頭——若是精心布局，不可能只剩下這種碎片。

    更何況，團(tuán)長不過一小時前才通知眾人趕到凡得魯酒店。也就是說，酷拉皮卡一行的計劃，最早也只能是在這一小時內(nèi)倉促制定。

    還有更令人警覺的細(xì)節(jié)。

    昨日她讀取過兩個孩子的記憶，當(dāng)時他們尚不知鎖鏈?zhǔn)终嬲矸荨f明酷拉皮卡連同伴都瞞得死死的。小杰和奇犽是在過去二十四小時內(nèi)才得悉一切。

    串起線索，酷拉皮卡的畫像愈發(fā)清晰：心思縝密、頭腦敏捷、行事果決。

    他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事前，她從被信長斬殺的男人記憶中，得知酷拉皮卡的同伴中有人能憑超乎常人的聽力，僅靠聆聽心臟脈搏分辨情緒與謊言。這意味著酷拉皮卡便能判定她是否違背紙條命令。因此，【說出他們的記憶便殺】絕不是虛張聲勢。

    只要她將鎖鏈?zhǔn)值哪芰εc弱點公之于眾，旅團(tuán)就能輕易擊殺酷拉皮卡。

    但是團(tuán)長必死無疑。

    可酷拉皮卡為何不直接殺死團(tuán)長？

    答案躍然腦中：這兩個孩子，是有價值的籌碼，足以用來交換團(tuán)長性命。

    但是……

    她忽然想起那一年，重建劇團(tuán)初期，九人在流星街廢墟中立誓。

    庫洛洛一襲黑衣，面朝眾人，聲音平靜得如同死水：“我雖是頭目，你們是四肢，原則上，肢體應(yīng)當(dāng)服從大腦的指令，但記住，這和生死無關(guān)。即使我死了，只要有人繼承位置，旅團(tuán)就能繼續(xù)運轉(zhuǎn)，蜘蛛可以繼續(xù)行走，因為有時，手足比頭腦更重要。你們要忠于我的命令，而非注重我的生命。我也是蜘蛛的一份子，該存活的不是個體，而是整體。”

    “派克？”

    “派克！”

    派克諾妲如夢初醒，額頭的冷汗滑入眼角，沙疼。

    “現(xiàn)在開始，一句話都別說，懂么？”

    她對信長點頭。

    那首令人費解的預(yù)言，還有近幾天一直以來的不安感，她都懂了。

    昏暗中僅有一絲光明的日子，

    你在狹小的房間里被迫面臨兩個選擇。

    兩個選擇，命運五五開，和拋硬幣一樣。

    正面  |  反面

    榮耀  |  背叛

    說出  |  沉默

    誰該存活。

    蜘蛛  |  團(tuán)長

    他，會如何選擇？不，他早已把答案在多年前就告訴他們了。

    那個從不在意他自己的白癡男孩……

    “派克，別亂想，你只要保持沉默就行。”

    她對瑪奇的安慰也點頭，回以微微一笑。

    沉入腦海的那顆巨石，終于落到了底。水面歸于寧靜，不再泛起波瀾。

    沒有再亂想，也無話可說。原來心中早有抉擇，只是未曾發(fā)覺，多虧心中的湖泊被驚擾了，才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清晰和釋懷。

    她像是觀眾，或者靈魂出竅的人，看戲般看諸位團(tuán)員起爭執(zhí)。一派優(yōu)先旅團(tuán)，另一派優(yōu)先團(tuán)長，恨不得要為此決裂。

    在她心中，這是偽命題，因為沒有他，便沒有旅團(tuán)。頭，非他不可。所以她很自私，不在意其他團(tuán)員對此事的看法，擅自決定，按照要求匆匆去赴鎖鏈?zhǔn)值募s。

    彼端。

    金發(fā)少年牽著手腳、口鼻被束縛的庫洛洛前來，身后跟著那名能偵測真?zhèn)蔚耐椤?/br>
    少年警惕地問：“首先確認(rèn)，你是旅團(tuán)的派克諾妲？”

    這是派克諾妲最后一次看進(jìn)庫洛洛深邃的眼眸，因為不想看到他接下來對于她決心的反應(yīng)?；翼幸黄?。她甚至不及他捧讀的一本舊書。至少讀書時，他專注、沉浸、神情鮮活。

    “我是?！?/br>
    團(tuán)長，你說出賣耶穌的猶大不是叛徒，那么是誰害死了祂？

    團(tuán)長，你自己的預(yù)言里，可曾寫出我的抉擇？

    酷拉皮卡冷靜宣布條件：“在交換人質(zhì)之前，我要在他心臟中插下一條制約之鎖?！?/br>
    “一、永久禁止使用念能力。二、從此不得與任何幻影旅團(tuán)成員接觸或交談。你是否同意？”

    無所謂，反正她的答案只會是：“我同意?！?/br>
    一直以來，她都聽命于他。唯獨這次。

    派克諾妲要庫洛洛，活下來。

    酷拉皮卡小指一甩，鎖鏈尖端化作利刃，毫不猶豫刺入庫洛洛的心臟。他悶哼。

    緊接著，輪到派克諾妲的制約。

    “一、在指定地點平安釋放小杰和奇犽，全程不得耍花樣。二、不可泄露任何有關(guān)我的信息?！?/br>
    “我同意?！?/br>
    鎖鏈再度揮出。

    胸口刺痛，派克諾妲悶咳兩聲。

    冰冷的鎖鏈如蛇盤踞在她堅定跳動的心臟上，一圈圈勒緊。

    無論酷拉皮卡說什么，她都只是回答：明白。是。好。

    臨別時，酷拉皮卡咬了咬嘴唇，終于還是開口喊住她：“你……什么也不問我？不討價還價？對于單方面的制約沒有不滿嗎？不怕我不遵守這場交易？”

    “若你真想違約，又何必這樣問我。”派克諾妲神色平靜，淡然回答。“還有事嗎？我趕時間。”

    “……”他抿著嘴。

    烏云翻涌，雷電轟鳴，雨下得愈發(fā)急促，將夜染得更深。

    再次從友客鑫回到基地，這是第幾次了？這回她帶著倆男孩離開，遵照鎖鏈?zhǔn)蛛娫捴械闹甘荆巴付ǖ慕粨Q地點。

    他們悠悠走在前面，小杰背著書包，像個去上學(xué)的孩子。

    只要死神在你身邊徘徊，

    答案就只有榮耀或背叛。

    原來這孩子竟是死神，只要他在，就只能二選一……

    大雨中，派克諾妲捂著發(fā)痛的斷臂，咬了幾下嘴唇，終究還是問出口：“你們兩個，為什么不逃？我受了傷，你們現(xiàn)在要跑，應(yīng)該沒問題吧。沒有你們做人質(zhì)，鎖鏈?zhǔn)志湍軣o所顧忌殺死團(tuán)長了?！?/br>
    小杰看她的眼神像在看笨蛋?！耙驗槲覀兪桥笥寻　Ｎ覀儾挪幌肟吹娇崂た⑷?。所以通過交換來解決這件事，是最好的辦法！”

    “……”她抿著嘴。

    “快走吧，你朋友也在等你，不是嗎？”小杰扭過頭，大步向前，不時輕盈跳過水洼，猶如在雨中嬉戲。

    將這莫名帶著熟悉感的一幕印在腦海里，她步伐也輕盈些許，抬腳跟上。

    之后西索的登場和鬧劇不足掛齒。這家伙果然一直以來都在暗中盤算，圖謀不軌。叛徒是他？不，既然是假裝入團(tuán)，??他從未真正成為蜘蛛的一部分，如此一來，何談背叛？思路這樣對嗎，團(tuán)長？

    午夜零點。嶄新的一天。

    等待交換人質(zhì)的眾人，站在峽谷之巔，側(cè)面是陡峭的峭壁，仿佛大地被劈裂。

    小杰和奇犽走向酷拉皮卡；迎風(fēng)而立的庫洛洛大衣翻飛，梳至腦后的黑發(fā)散落幾縷，冷淡的臉上帶有被毆打的痕跡，一步步向她走來。

    然后，派克諾妲此生在昏暗中緊緊追隨的唯一一束光明，就這樣和她擦肩而過。

    他沒有看她，她亦是如此。

    只不過，當(dāng)庫洛洛走向她身后的西索時，派克諾妲轉(zhuǎn)身回望，靜靜將他高大的背影刻入心中，而他，不曾回頭。

    最后，反倒只剩西索和她作伴，回到城中。

    “浪費我感情。竟然被封了念。玩具壞掉了呢?！睕]能如愿以償和庫洛洛干架的西索遺憾嘆氣。

    派克諾妲忍不住發(fā)笑。算盤打了好幾年的男人，現(xiàn)在像個糖果撒了一地哭喪著臉的孩子。

    “那就此別過吧?！弊叱鰞刹剑魉髌^頭，像是才想起什么：“啊對了對了，按照我真正的預(yù)言，我和庫洛洛會在星期二決斗，并且我離開時，應(yīng)該就有一半團(tuán)員死去呢。命運漸漸起偏差了?”

    畫著淚滴的臉上沒有露出往常的戲謔，只是淡淡一笑?！霸僖?”

    小丑的身影融入雨幕遠(yuǎn)去。

    命運已經(jīng)起了偏差嗎？而她卻要義無反顧沿著已知的結(jié)局走下去。

    預(yù)言真有意思。明知道結(jié)果，還要去做。

    預(yù)言中的死神已不在身邊，她不再需要從榮耀和背叛當(dāng)中二選一，卻要走向現(xiàn)實中的死神。

    一切都結(jié)束了。

    派克諾妲不顧形象伸出一個巨大巨大的懶腰。

    嘶嘶，手臂好痛啊。

    最后一次，踏上返回臨時基地的路。

    他們是蜘蛛，是旅者，是幻影。

    一件東西，為什么要有那么多名稱？

    她不懂庫洛洛的復(fù)雜。名字、意義、命運、身份，都是他擅長的謎題。

    路面反著月光，快要下完的雨滴很輕地落在身上，凌晨的風(fēng)也輕柔，她深呼吸一口，是雨中獨有的清香。能感覺到胸腔全部擴(kuò)張開。她捂住看不見傷痕的胸口，鎖鏈盤踞其中。

    知道自己將死，第一次體會到寧靜，和平。這就是活著的感覺嗎。

    仿佛生命是虛幻，死亡才真實。

    寂靜的街道上，她像沿著鐵軌行走一樣，腳尖頂著腳跟，伸展開雙臂掌握平衡，仰起掌心，雨滴實實在在落在手中，如同一串摩斯密碼敲擊在掌心，像小時候縮在被子里，小庫拉著她的手在沒有光亮的夜晚，在她掌心點點停停，傳達(dá)著只有二人能得知的小秘密。

    牽手奔走在被遺棄的街頭，那些寒風(fēng)中的溫暖……

    我們究竟在哪里出了錯？

    選擇與世界為敵那一刻？

    失去薩拉那一刻？

    降生那一刻？

    “喵?！苯纸?，一只臟兮兮的小貓從老樓的破墻洞中探出頭。

    “喵?！彼χ貞?yīng)?！翱傆腥嗽诤煤迷趫猿帜?。真好?！?/br>
    是啊。雖然結(jié)局未如所愿，但她仍珍惜所發(fā)生的一切。

    回到基地。他們?nèi)诘却?/br>
    一次可以連發(fā)六顆子彈，沒有了團(tuán)長和窩金，恰好只剩最初的伙伴……

    “飛坦、芬克斯、瑪奇、信長、俠客、富蘭克林?！?/br>
    將所有想要傳達(dá)的重要記憶，還有關(guān)于庫洛洛、酷拉皮卡和西索的信息聚集起來，捧在心里，全部抽出，像火藥那樣，將情感搗碎壓實。

    “你們相信我嗎？”

    舉槍瞄準(zhǔn)她的手足。

    她可是貪婪的盜賊。她既要蜘蛛存活，也要團(tuán)長留下。

    ——砰砰  砰砰  砰砰——

    神，若禰存在，求求禰，讓我成為最后一個，為此畫上句號。

    時間慢下來，看到子彈飛出的弧度，他們驚愕的神情。大家都好好長大成人了呢。真好。

    “派克?。?！”

    據(jù)說，臨終前會浮現(xiàn)此生最珍貴的回憶——

    “我最愛派派了！”黑發(fā)男孩笑著張開懷抱。

    我也……

    有什么驟然收緊。胸口痛到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