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揚(yáng)了揚(yáng)手機(jī)：“有人下單, 讓往這送花兒呢。”

    簡昆這才看見擺在門口的白色菊花，他抬腳踹得那花瓣亂飛：“你眼睛瞎了？這是給人送的花兒？”

    那小哥挺為難：“這也不是我送的，我就是掙個跑腿的錢?！?/br>
    “什么錢也掙？給你一筆錢讓你去死你也得去死？”

    “你這人怎么說話呢？”

    他脾氣不減：“你怎么說話呢？什么活兒都接？你干得是人事兒么？”

    小哥著急：“我干什么了？我不就是送了束花兒，你家死人了心情不好關(guān)我什么事，你沖我發(fā)什么脾氣？”

    “死個屁！你他媽才死了！”他指指門口，“你瞅瞅這像有人死了的么，花圈看見了么？蠟燭有么？我他媽跟你廢什么話……”

    他說著就要動手。

    那門忽然從里面打開。

    “簡昆?！闭芦h探出身子叫他，“回來。”

    她說著又沖那小哥揮揮手，小哥罵了句娘小跑著下樓了。

    簡昆進(jìn)屋。

    “我在屋里都聽見了?！闭芦h說，“你沖他發(fā)什么火，他顯然不知道網(wǎng)上的事兒?！?/br>
    “真他媽缺德?！彼R，“路上碰到一摔倒的老人不見誰熱心，這種事兒誰他媽都想摻一腳，多簡單哪，打打字兒張張嘴，想說什么說什么，想送什么送什么，一點兒責(zé)任不負(fù)，真他媽缺了大德了?！?/br>
    章玥勸他：“大部分都是圖個熱鬧，你還當(dāng)真了?！?/br>
    “圖什么熱鬧啊，東西都送到家門口了?！彼呎f邊從褲兜里摸東西，半天沒摸著。

    章玥看了看他，從臺燈下拿了個東西遞給他。

    那東西狀似熊腦袋，邊緣是短小的圓柱形凸起。

    他用指頭摩挲：“這是什么？”

    “拼豆。”章玥說。

    “沒收的？”

    她點頭。

    他摩挲著東西看著她：“你別上網(wǎng)了，熱鬧兩天就過去了，我去做飯?！?/br>
    飯后他也不上網(wǎng)，陪著她看了會兒電視。

    臨睡覺章玥還是沒忍住，給手機(jī)充上電開了機(jī)，有多少人打過電話她不知道，鋪天蓋地的都是短信轟炸。

    她吸取白天的教訓(xùn)一條也沒點開看，只看了兩條微信，一條是校領(lǐng)導(dǎo)發(fā)的，讓她第二天去趟學(xué)校，另一條是許君莉發(fā)的，讓她回個電話。

    她給許君莉回電話，許君莉秒接：“你嚇?biāo)牢伊?，一直關(guān)機(jī)，我差點兒報警。”

    章玥說：“打電話的人太多了，機(jī)子太燙自動關(guān)的。”

    “沒事兒吧，要不要我過去陪你?。俊?/br>
    “沒事兒，簡昆在呢?！?/br>
    許君莉說那行，頓了一下又說：“你們同居了？”

    “沒，他就是不放心，過來陪著我。”

    “住不住吧？”

    章玥：“……住?！?/br>
    許君莉：“那不就是同居。”

    “……”

    “你要做好措施啊?！痹S君莉又說。

    章玥：“……我哪有心情想這些?！?/br>
    “你們可是第一次一起過夜，你不想他也不想？你聽我的，保護(hù)好自己沒錯兒。”

    “知道了知道了。”

    掛了電話她這思緒就有點兒不一樣了。

    第一次一起過夜，簡昆就在屋外的沙發(fā)上睡著，也不知道他睡著了沒。許君莉要知道他倆睡得這么涇渭分明肯定會笑話她，但不無道理，都處對象了睡一起不是很正常嗎。

    但相比睡一起，她這會兒似乎更想要一個擁抱。好在他是自己的男朋友，想抱就能抱一抱，于是她掀被起床，趿了拖鞋開門。

    客廳里那盞有兔子裝飾的臺燈還亮著，燈下一顆黑乎乎的腦袋聽見動靜一抬頭，露出笑容：“睡不著？”

    章玥問他：“你在干嘛？”

    他揚(yáng)了揚(yáng)巴掌大的塑料包：“這只熊不是還剩半截身子沒拼起來么，我給它弄完整?！?/br>
    他盤腿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把鑷子正從塑料包里一顆顆往模板上放下迷你的彩色圓柱體。

    他這幅安安靜靜的專注樣兒讓人感到安心，章玥又覺得似乎沒那么需要擁抱了，她從飯桌前抽了張椅子，挪到燈下和他一塊兒拼豆豆。

    “這次又是為什么，也是裝看不見都不行？”他說的是沒收這小玩意兒的事。

    章玥：“考試呢，不能裝看不見，抓鬮做選擇題的我都沒管，這個更絕，敷衍交卷的意思都沒有，人家做了半張卷子，他拼了半包豆豆。”

    簡昆笑：“我還挺能理解他，這東西拼起來真挺有意思?！?/br>
    他的笑聲在安靜的夜里有種隔絕外界的親昵感。

    “課上發(fā)現(xiàn)他好幾回了。”章玥又說，“后來我建議家長給他報個美術(shù)班，上個月他參加畫畫比賽拿了二等獎?！?/br>
    簡昆抬頭看她一眼：“我說什么來著，沒人比你更適合。”

    這夜倆人玩了大半夜拼豆。

    經(jīng)過一夜發(fā)酵，網(wǎng)上熱度持續(xù)高漲，實驗二小于第二天一早發(fā)了封通告，表明會徹查此事。

    章玥到校時幾位領(lǐng)導(dǎo)已經(jīng)在辦公室等著，其中一位問她是否對丁凌說過那話。

    她說是。

    那領(lǐng)導(dǎo)氣得拍桌子：“你怎么能說這話呢！”

    章玥說：“那幾個小孩兒老欺負(fù)他，管教也沒用，我還找過他們家長，看來家長也不管?！?/br>
    “家長都不管你還管什么？”他說著一咳，補(bǔ)充道，“即便要管也不是這么個管法，你又不是班主任，教好你的數(shù)學(xué)就行了，說起數(shù)學(xué)。”他埋頭看了看手上的紙，“你這學(xué)年的數(shù)學(xué)成績還行?！庇痔ь^，“但這事兒你辦得不好，那話誰都能說，就是老師不能說，老師是解決問題的，不是激化矛盾的，也幸好沒有錄音和視頻，要不然學(xué)校都被你拖下水?！?/br>
    章玥看著他。

    他又一咳：“當(dāng)然了，我們會盡力保護(hù)教職工，這樣吧，你寫份檢討，分析分析錯誤，重點放在維護(hù)弱勢學(xué)生心切導(dǎo)致的言語過激上，咱也打打情感牌，輿論被扭轉(zhuǎn)了這事兒就好辦了。這檢討就別提辦學(xué)理念校風(fēng)校紀(jì)之類的了，就是一校園外的私事兒，和學(xué)校沒什么關(guān)系，重要的是感情真摯，沒必要寫假大空的東西?！?/br>
    章玥聽明白了，這是要和她撇清關(guān)系，讓她獨攬責(zé)任。

    她沒想過把這后果推給誰，只覺得他們這生怕被連累的急切挺有意思。

    從學(xué)校出去后簡昆問她怎么樣了。

    “祝賀我吧。”她說，“收獲人生第一封檢討?！?/br>
    簡昆輕巧一笑：“這我有經(jīng)驗，我教你?！?/br>
    返回的路上許君莉發(fā)來微信【昨晚做好措施沒？】

    她關(guān)了屏幕往車窗靠了靠，又點開屏幕【你多慮了，什么也沒發(fā)生】

    許君莉【？】

    章玥【玩了一晚上拼豆】

    許君莉【他是不是不行啊】

    許君莉【小學(xué)生啊還拼豆豆】

    許君莉【正常男人誰會在那種情況下拼豆豆】

    許君莉【他肯定不行】

    “誰??？”簡昆聽見手機(jī)響個不停。

    “君莉?！彼f，“問我檢討寫得怎么樣了。”

    “她還挺厲害，這就知道你要寫檢討？”

    “我這不正跟她說著。”

    她邊說邊往屏幕上敲字【不可能】

    許君莉【試了才知道】

    章玥收了手機(jī)。

    “聊完了？”簡昆又問她。

    “嗯?！彼龖?yīng)著。

    “反正出來了，咱游泳去吧，你不是喜歡游泳么，正好也能解解壓?！?/br>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游泳？”

    簡昆笑而不語。

    章玥看著他：“你那會兒不是都打算老死不相往來了嗎，干嘛還偷偷打聽我?！?/br>
    他還笑著：“這是你說的啊，我可沒打算老死不相往來。”

    說完朝她伸出一只手。

    “干嘛啊?！?/br>
    “牽手啊?！彼垂粗割^，“給我。”

    去游泳館后章玥選了套中規(guī)中規(guī)矩的泳衣，因為面對簡昆，真換上時還是有點兒害羞。

    簡昆反而坦蕩，袒/露著胸膛要和她比賽，十分正經(jīng)地扶著她下水。

    兩小時后倆人都酣暢淋漓，那些紛雜像被剝離出去，只剩疲憊的身體，腦子倒是輕松不少。

    后來他們走出游泳館，又買了吃的帶回家。

    進(jìn)屋后簡昆才想起來：“我就惦記著回來時從我家拿上件衣服，到頭還是給忘了，我再回去拿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