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痛 第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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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還沒伸過去,先看到了被子下滑后她露出的肩膀,那肩上笤帚打的紅印已散,剩淤青后泛著點兒黃的尾巴。 他伸手摸了摸:“還疼嗎?” 章玥:“不疼了?!?/br> 他還沒氣過:“好端端的替他擋什么?!?/br> “我是替他擋的么?”章玥歪頭看著他,“我是在拯救昆兒哥的靈魂。” 簡昆笑。 “拯救了么?”她又問。 “拯救了。”他說。 說完橫過胳膊把人攬懷里,埋頭親了親那塊印子。 山里冷,酒店環(huán)境不怎么好,褥子似乎泛著潮,他倆睡不踏實,又把羽絨衣蓋在不怎么厚的被褥上。 倆人平靜地躺了一會兒,都沒心思純睡覺,然后開始疊一塊兒折騰,折騰到后半夜又嫌熱,把兩件羽絨衣又都掀了去。 這場雪下到凌晨就停了。 大概因為這一陣兒太忙,昨晚又喪失自控地多消耗了兩回,這一覺簡昆睡得格外沉,隔天一早醒來時他身旁是空的。 環(huán)顧屋子一圈,屋里也只有他一人,給章玥打電話也沒人接。 他爬起來簡單洗漱一番,然后走出酒店找章玥去了。 屋外銀裝素裹,沿山的欄桿和四角的樓閣全鋪了雪,像畫兒一般。他去酒店前的停車場找了一圈,沒找著人,又去了通往山上的兩個路口,仍然沒找著。 這一失聯(lián)他就有點兒慌了,荒山野嶺路又滑,別摔了跤什么的弄出個好歹。 正擔(dān)心著,前面出現(xiàn)個戴著麻灰色帽子的人影。 章玥笑盈盈地走向他,臉蛋凍得通紅,眼睛很亮,看得出來心情特別好。 “一大早的哪兒去了?”簡昆問她。 “早上天剛亮那會兒我起床上廁所,隱隱約約聽見有鐘聲,就去前臺打聽,幸好打聽了?!彼种钢粋€方向,“一打聽才知道那兒有個廟,還是挺大一個廟,廟里的住持剛巧在那兒舉行法事,我就去了。” 簡昆哭笑不得:“我怎么不知道你這么虔誠呢?!?/br> 她還笑著,挺正經(jīng)道:“不信則無,信則靈,討個吉利嘛?!?/br> “那你討到了么?” 就見她從衣兜里摸出個東西遞給他:“討到了?!?/br> 是一黑色手串,珠子圓潤得很均勻,末尾處用紅繩綁了個很小的結(jié)。 當(dāng)年在電廠,倆人因為糾葛越走越近時章玥就發(fā)現(xiàn)簡昆混不吝的背后其實像株根莖不穩(wěn)的樹苗。他總愛把玩礦泉水瓶子,尤其和簡營爆發(fā)沖突之后,手上鬧出點兒動靜就仿佛抓住了可觸摸的支撐點。 他不止心煩,也在極力克制類似簡營的暴力。 他是個很成功的人,章玥不止一次這么想。哪怕在深陷泥濘的那段最糟糕的日子,他選擇放棄未來自我沉淪,也沒有一次因為失控而重復(fù)簡營的人生。 “什么磁力球小陀螺都不方便隨身帶著,以后你心情不好就摸一摸這珠子,數(shù)一數(shù)也行,佛祖會體諒你?!彼职咽执媲斑f著,朝陽下的雪光都蓋不過她眼中的信念,“昆兒哥大吉大利,未來可期?!?/br> 簡昆只覺得天光晃眼,眼睛一疼,兜不住的濕意凝成水猛地涌上來。 他抬手擁抱她就像擁抱了整座山。 倆人在冰天雪地里抱了一會兒。 “你哭了。”章玥的臉被他攬在胸口,傳出來的聲音悶悶的。 “沒。”他簡短道。 “我都看見了?!?/br> “你看錯了?!?/br> “……好吧我看錯了?!彼櫦八皼Q不言淚”的自尊心,耐心哄著。 他松開胳膊,把手串戴好,又抬手提了提她僅蓋住下巴的圍巾:“早上怎么不叫我,我該和你一塊兒去?!?/br> “叫了,沒叫醒,你睡得跟豬一樣?!?/br> 他眉毛微微揚起來,恢復(fù)那股痞氣:“你罵誰?” 章玥:“比喻,比喻懂嗎?!?/br> “也就是你,換個人罵我是豬早就被我踹下山了?!?/br> “以后別亂跑啊小兔子,荒郊野外的也不怕大灰狼吃了你?!彼终f。 “哪兒來的大灰狼?”章玥看著他圍在黑色羽絨服上的灰色圍巾,“我看你倒像頭大灰狼?!?/br> “嗷嗚!”他還挺配合,摟她的腰埋頭去啃她臉蛋。 她在他懷里躲來躲去咯咯直笑。 后半段山路倆人是坐纜車上去的,簡昆摟著她在車廂內(nèi)拍照發(fā)朋友圈,附文:老婆在手,天下我有。 照片上的倆人穿著同色羽絨服,章玥歪著頭,頭頂?shù)拿奔庥蓄w蓬松的毛球,蒲公英般的毛絨剛好刷著簡昆微側(cè)的臉,他似被那團(tuán)毛球弄出癢意,笑容里盡是難以自持的快樂。 俊男靚女配上玻璃窗外的雪景,照片十分養(yǎng)眼。 這條動態(tài)的點贊量達(dá)到史無前例的高度,還有人紛紛留言祝福,尤其幾個特熟的爭前恐后占據(jù)了前排。 許君莉【秀啊哥,長長久久】 薛恒【六的一批,祝福,幸福】 全世界只有劉巖的傷害達(dá)成了【我尼瑪……尼瑪你昨天跟我說有著急事兒,就這?我他媽一個人在打掃倉庫,都快和倉庫融為一體了,你的人性呢?】 簡昆回復(fù)劉巖【辛苦了,給你點個外賣】 薛恒回復(fù)劉巖【吃完外賣接著干】 許君莉回復(fù)劉巖【嫉妒使人丑陋】 章玥回復(fù)劉巖【辛苦了】 劉巖【我把你們?nèi)坷?!?/br> 第47章 望妻歸,望夫來 天更冷些的時候章玥要去南市了, 那幾天她陸續(xù)收拾東西,想起什么往箱子里放什么。簡昆也想起一件放一件,他甚至想把棉被也塞箱子里, 沒能成功就把自己的羽絨服放了進(jìn)去。 “我這衣服大, 你半夜起床上廁所往肩上一披,多方便啊?!?/br> 章玥說:“南市有暖氣?!?/br> 他想了想:“那你也帶上,買個菜遛個彎什么的, 多方便啊,在沙發(fā)上打個盹兒也能當(dāng)被子蓋, 太方便了?!?/br> 章玥:“我走的時候穿上吧,更方便了。” 他點頭:“嗯, 這主意不錯?!?/br> 走的那天她真穿上了, 偌大的羽絨服, 竟讓多年未見面的牛沭仁以為她懷孕了。 章玥嚇一跳, 手?jǐn)[得像搖起來的撥浪鼓:“不是不是,您誤會了?!?/br> “噢, 那就好。”牛沭仁說,“你這孩子打小懂事兒,應(yīng)該干不出這種事兒。”又瞪著簡昆, “你也不許干這種事兒, 結(jié)了婚擔(dān)負(fù)起責(zé)任才能進(jìn)行下一步,知道么!” 惹牛鑫洲笑出聲:“還人民教師呢,您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么?” 牛沭仁反問:“我說得不對?” 簡昆帶著笑哄:“對對,您老什么時候說錯過?!?/br> 牛沭仁穿著件灰色秋衣套羽絨馬甲,腿上是條褪色的紅秋褲, 褲腳嚴(yán)嚴(yán)實實扎進(jìn)襪子里。 他兩鬢斑白, 頭發(fā)較倆月前稀疏許多, 手背上的皮膚軟塌不再緊繃,襯得青筋格外突出。他瘦了些,但眼睛依舊明亮。 牛鑫洲在電話里說他近來變得暴躁。 簡昆說從認(rèn)識他的那天起就沒見他平靜過。 牛鑫洲說:“不一樣,以前是炮仗,炸掉自己嚇?biāo)绖e人,現(xiàn)在這炮仗就跟發(fā)了潮似的,光聽個響兒都不亮堂,燃也燃得不夠徹底,前一陣兒為鄰居家小孩兒的事兒我說了他幾句,他連著兩宿都沒睡著覺,還得我哄,哄好了才睡好了。” 簡昆記住了,于是哄著。 “進(jìn)修是好事兒?!迸c鹑蕦φ芦h道,“學(xué)習(xí)在哪個時代都是很重要的,你踏踏實實在南市待著,有事兒沒事兒來家里吃飯!” 章玥笑著說好。 簡昆聊了聊近況,牛鑫洲直夸他能耐,牛沭仁是不會夸他的,但他的聆聽和沉默已充分表露出贊賞。 飯后簡昆送章玥去了出租房,又帶她在南市轉(zhuǎn)悠。 他帶她去了有噴泉的小廣場,說他那會兒每周去臨市上學(xué)時都會經(jīng)過那個小廣場。 章玥問他:“你那會兒每周都回家?” “主要是來打工的。”他指指不遠(yuǎn)處的披薩店,“我在那兒干了兩年,干特好,老板還想升我當(dāng)經(jīng)理,被我拒了?!?/br> 章玥問他為什么。 “留這兒干嘛呀?!彼f,“我那會兒就計劃去興市,離你近點兒,哪怕摸不著能經(jīng)??粗膊诲e?!?/br> 又帶她去了沿湖的小道,從東指到西:“我從這兒能一直跑到你現(xiàn)在的學(xué)校,一路不帶停的,有一回還幫民警抓小偷,那賊很瘦,特能跑,我追了他三條街,愣是把人逮住了,派出所還給我發(fā)了一面見義勇為的錦旗。” 章玥說:“你干什么都能干好?!?/br> 他笑:“反正餓不死?!?/br> 逛著逛著就逛到了花鳥魚市。 章玥買了兩包蘭花苗,簡昆要送她一條狗。 “我不在的時候就讓它替我陪著你。”他張開五指托著那只黃白色小狗的肚皮道。 章玥挺喜歡:“叫什么呀?” 他想了想:“望望吧,不是旺旺雪餅的旺旺,是希望的望,希望、盼望,望妻歸、望夫來。” 章玥笑著說好。 領(lǐng)著望望走出市場的時候她接到一陌生電話,那人自稱是南市大學(xué)的老師,叫黎杰,說無論如何要做東請他們吃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