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蕭澄蹙眉，“薛太尉是想爭取北府軍的支持，來反對?改革嗎？”

    薛太尉掌握秦州、并州兵力，若是再得?到徐州支持，他手中的兵力，對?霍肅便是壓倒性?的優(yōu)勢了，若是霍肅那邊撐不住，天子的改革也不得不停了。

    “我們可以聯(lián)手，擴(kuò)大薛太尉對?皇后的打擊，皇后如今正是精神虛弱的時候，只要?逼死她?，天子就絕后了。天子沒有子嗣，就只能過繼齊王的子嗣，等我的兒?子成了皇帝，我會讓你重回內(nèi)朝，擔(dān)任司徒。”

    “就你？”蕭澄嗤笑，“你有這能耐嗎？”

    胡法境眼神陰寒，恨聲道：“那個賤婢懷孕了，我恨吶，殿下怎么能如此羞辱我，讓一個?賤婢在我前頭有了孩子，辜負(fù)我的狗男人全都該死，只要?我有了兒?子，我就要?把他們通通毒死，我會成為?太后，我會臨朝稱制，你說我有沒有？”

    “你可真是個瘋子?！笔挸慰戳怂?一會兒?，“不過，瘋的甚合我意。”

    死了也好，逼死了魏云卿，他就可以跟她一起死了，他們死也要?死在一起。

    蕭澄又問?她?，“不過，齊王到現(xiàn)在都沒碰過你吧，你怎么生兒?子？”

    胡法境冷笑著，手指突然曖昧地沿著蕭澄的胸口往下游走著，“只要?我有齊王妃這個?身份，無論兒子是不是齊王的，最終都會是他的?！?/br>
    蕭澄厭惡地避開她的手，“瘋子，你可真讓人惡心?！?/br>
    胡法境哈哈笑著。

    *

    八月的時候，蕭昱不顧群臣反對?，強(qiáng)行下達(dá)了策試改革的政令。

    可政令雖已發(fā)出，各州官吏卻?都不配合，平民之家來報名考秀才，都會被官府趕出去，不許報名，更有甚者，還會被冠以擾亂官府的罪名，遭到毆打。

    雖然內(nèi)朝各部的長官，都是天子心腹，可政令的實(shí)際推行，還?是要?靠底下那千千萬萬基層小吏，他們不配合，改革是寸步難行。

    只有霍肅在齊州全力推行配合著，嚴(yán)懲了一大批不配合的官吏，強(qiáng)勢推行著改革。

    這一日，魏云卿又來給公主把脈，情緒微微低落。

    聽說吳妙英懷孕了，魏云卿愈發(fā)黯然，連齊王都有孩子了，自己還?是毫無動靜，又遇上了宋太師白事，她?每日想起阿公，想起出閣前阿公對自己的疼愛，心中就不由酸楚，也無心要?孩子了。

    “聽?說有三個?月了，齊王倒是不避忌王妃。”蕭玉姒算著日子，“妙英的孩子，估計(jì)要?比我晚幾個?月出生，皇后幾時有喜呢？”

    魏云卿嘆道：“我如今也沒了要孩子的心思，就順其自然吧?！?/br>
    蕭玉姒沉默，宋太師的去世?，對?皇后的打擊太大了，她?如今，整個?人都跟失了魂一樣。

    二人閑聊之際，楊季華匆匆趕了過來，面色凝重，“皇后，公主?，大事不好了，剛剛有個?妖道，來到宮門前胡言亂語，大放厥詞，攻擊皇后呢?！?/br>
    魏云卿心中一震，詫異道：“他說了什么？”

    “說徐州晉陵郡有一女子，年已二十，尚未出嫁，自稱從?天上來，得?征瑞印綬，是天帝的女兒?，因天子無子，天帝便遣女下凡配天子，為?天子綿延子嗣。”

    “那妖道還說此女足下有七星，星皆有毛，長七寸，是上天派來母儀天下的，當(dāng)為?天下母?！?/br>
    話音落，魏云卿腦中“轟”的一聲。

    第113章 崩潰

    云送貴卿, 天上來?客。

    魏云卿心下一涼，她?小字客兒，定是有人知道了這小字的來?歷，才?故意編排這些流言來?影射她?, 攻擊她?。

    蕭玉姒立刻斥道：“放肆, 哪兒來?的妖道，竟敢如此不敬！”

    楊季華繼續(xù)說著, “那妖道在止車門口, 稱是作為圣人使?者, 來?求見天子，門侯信了?他的說辭, 把他放入了?宮中?，誰知竟是個瘋的, 一頓胡言亂語。”

    “門侯是怎么回事？這妖道現(xiàn)在何處？”

    “裴侍郎將此事上奏后，陛下大怒，已經(jīng)下令將這妖道處死了?。”

    裴雍？蕭玉姒心里一咯噔, 看向魏云卿。

    魏云卿面色平靜如常, 她?微微垂眸，只是語氣掩不住的失落黯然,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為什么他們都要這樣針對我？”

    這不是第一次了?, 一次又一次，不停的，攻擊似乎永無止境。

    為什么都只針對她？

    為什么都要欺負(fù)她？

    一直以來?, 她?接受的教導(dǎo), 都是如何做好一個夙嫻禮訓(xùn)，有母儀之德的皇后, 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做皇后，還要承受如此多的流言攻擊。

    蕭玉姒安慰她道：“皇后沒有做錯任何事，錯的是造謠傷害你的那些壞人，皇后不需要懷疑自己。”

    魏云卿本就還沒有完全從宋太師的逝世中走出來?，因?yàn)橥夤辉诹?，她?沒背景仰仗了?，他們就愈發(fā)肆無忌憚的欺負(fù)她。

    她?心里愈發(fā)?難過?，眼圈不由就紅了?，道：“他們根本不了解我，沒有和我相處過?，為什么就可以理所當(dāng)?然的，把我想象成他們以為的那種人呢？”

    先前罵她是克死天子的災(zāi)星，罵她?是狐媚惑主的妖后，現(xiàn)在，直接來?攻擊她?不配做皇后，想要廢后了?。

    為什么？

    她?沒有干預(yù)過?朝政，沒有給家人求過?官爵，她?謹(jǐn)小慎微，安守本分，他們?yōu)槭裁催€要這樣攻擊她?？

    仿佛只要她在皇后的位置上坐著，哪怕一動不動，他們都有辦法找到攻擊她?的借口。

    “殿下是皇后，他們攻擊的是你的身份，而不是你這個人，皇后無需介懷?！?/br>
    魏云卿失落道：“這個皇后，我可能做的沒有那么好，可是我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他們?yōu)槭裁匆R我？”

    “可以不愛我，但為什么要罵我？”

    魏云卿說著說著，突然就難過的掩面哭了?起來?。

    因?yàn)槠粒驼f她?艷女多yin，因?yàn)榈脤櫍驼f她狐媚惑主。

    現(xiàn)在，又來諷刺她專寵不孕，絕了?天子的后，不配做皇后，想廢了?她?。

    她?哪怕再努力的做好一個賢惠的妻子，為天子洗手羹湯，織作縫補(bǔ)，都無法令所有人滿意，他們總能找出討厭她、攻擊她的借口，實(shí)在沒有，他們就自己編造。

    做皇后以來遭受的所有打擊挫折，似乎已經(jīng)到了?一個臨界點(diǎn)?，她?突然有點(diǎn)?兒崩潰。

    她?痛哭著。

    蕭玉姒大驚，好一陣安撫，才?把人勸住。

    *

    晚上，蕭昱來到顯陽殿。

    他想著白天高承對自己說的話——

    皇后最大的問題，是專寵擅房又不能誕育子嗣，天子不能無嗣，只要陛下沒有子嗣，對皇后的攻擊只會層出不窮。

    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讓皇后盡快誕育子嗣，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人禍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御史臺就會紛紛借此上奏，諷喻陛下廣開后宮，綿延子嗣，這會對皇后造成更大的打擊。

    蕭昱腳步沉沉，步入寢殿。

    聽說她?白天哭了?，哭的很傷心，蕭昱心里也很不好受，都是因?yàn)樽约海?會讓她遭受這么多的打擊。

    他掀開床幔，看著床上縮成一團(tuán)的小皇后，可憐又無助，從?背后把她?摟到了?懷里。

    魏云卿本就睡得淺，立刻就被他驚醒了?，她?翻了?個身，面對著蕭昱，縮到了?他的懷里。

    蕭昱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樣安撫著，“別怕，我已經(jīng)派人去晉陵誅殺那妖女了?，見怪不怪的事，只要?dú)⒌母纱?，以后他們就不敢了。?/br>
    魏云卿臉貼著他的胸膛，失落道：“我太軟弱了?，連這點(diǎn)?兒打擊都承受不住，我可能沒有辦法做好這個皇后?！?/br>
    “別說傻話，你就是最好、最合適的皇后。”

    蕭昱低頭吻著她，安撫她?。

    魏云卿又往他懷里拱緊了?幾分，無比渴望著他的溫暖。

    蕭昱翻身，用身軀將她?整個包裹，他想盡快給她?一個孩子，可是魏云卿情緒太低落了?，她?現(xiàn)在的情況，恐怕根本承受不住，難以受孕。

    蕭昱的動作停了?下來?，心疼地抱著那柔弱無助的小可憐。

    “睡吧?！?/br>
    孩子的事，慢慢來?吧。

    *

    妖道被誅殺后，宋瑾親自去了?一趟徐州，將宋太師臨終前留下的匣子交給了徐州牧陳暉。

    陳暉看到匣中的東西后，神色一黯。

    晉陵妖女之事一出，他便知道是薛太尉在試探他的態(tài)度了?。

    天子要廢九品，世家對天子積怨已深，他們早就想換皇帝了。

    薛太尉愛惜羽毛，他不想沾上廢帝的罵名，便想通過?廢后來?立威，間接迫使天子放棄改革。

    可又顧忌霍肅手中的兵權(quán)，因此希望得到徐州軍的支持，聯(lián)手廢后。

    他若是支持，日后就要被天子清算，若是不支持，他就要被薛太尉排擠。

    陳暉沒有直接表態(tài)，而是把妖女關(guān)入了晉陵獄中，一直未做處置。

    不想薛太尉竟然在建安也同時制造輿論動作，為廢后造勢了?。

    他看著匣中?舊物，是宋太師與劉司空多年往來的信箋。

    劉司空一生都在調(diào)停士族矛盾，維持平衡，如今他接下舅舅衣缽，又豈能為亂國幫兇？

    陳暉不再猶豫，派人與宋瑾同往晉陵獄，誅殺妖女，徹底平息此事。

    與此同時，裴雍也接到了薛太尉的吩咐，建安的一切動作，暫時停下。

    *

    “停下？”

    胡法境不可思議，“這種?時候，舅舅應(yīng)該暗示御史們上奏，諷喻陛下廣開后宮，趁著皇后精神薄弱，再給她?以致命一擊?！?/br>
    裴雍搖搖頭道：“徐州那邊不愿意配合，現(xiàn)在局面還是五五開?！?/br>
    “都走到這一步了?，若是停手，前邊做的可就功虧一簣了?！焙ň忱^續(xù)慫恿著，“舅舅雖為薛太尉做事，可也不必事事依從?，不若放手搏一把，若是功成，以后就無需仰人鼻息了?！?/br>
    裴雍眼神一動。

    她?承諾著，“等?我生下兒子，輔政幼主的，一定?是舅舅，舅舅也能位極人臣?！?/br>
    裴雍沉默。